啪!
賈張氏氣得一巴掌拍在賈東旭的後腦勺上,碗裏的糊糊都灑了一被子。
“香什麼香!你個沒出息的玩意兒!”
賈張氏破口大罵,“這是那對天殺的狗男女,在故意氣你啊!他們...他們這是在拿刀子,一刀一刀割你媽的心啊!”
賈張氏罵着罵着,聲音卻越來越小。
因爲她的鼻子,也開始不受控制地瘋狂吸溜起來。
真的...太香了。
香得她兩腿發軟,剛罵出去的話,都被她硬生生咽回了肚子裏,順便...還帶走了一大口唾沫。
“天殺的姜生!挨千刀的秦淮茹!”
賈張氏猛地跳下炕,關緊房門,又扯過一條破布要把門縫塞上。
可那味道,根本擋不住!
母子二人,對視一眼,都在這酷刑般的肉香裏,一邊瘋狂咽着口水,一邊罵着街。
......
前院,三大爺閻埠貴家。
屋裏光線昏暗,閻埠貴戴着他那副破眼鏡,手裏拿着個大馬勺,一臉嚴肅地站在鍋台前。
在他面前,四個孩子——閻解成、閻解放、閻解娣和年紀最小的閻解曠,正捧着各自的碗,眼巴巴地排成一隊。
大鐵鍋裏,翻滾着稀薄得能照見人影的紅薯粥,紅薯塊少得可憐。
“都站好了!排隊!老規矩,一人一勺,誰也不許搶!誰搶誰沒得吃!”
閻埠貴眯着眼,手中的馬勺在鍋底“譁啦譁啦”地攪了好半天,好不容易,他才給大兒子閻解成舀了滿滿一勺湯,勺底勉強帶着兩小塊指甲蓋大小的紅薯。
“爸!這也太稀了...”
“閉嘴!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
閻埠貴剛要開啓他的說教模式,突然,一股霸道至極、濃鬱到讓人頭皮發麻的肉香,順着窗戶縫,蠻橫地鑽了進來!
四個孩子,齊刷刷地停住了動作。
他們的小鼻子,跟小狗似的,使勁往天上嗅。
“爸...”
年紀最小的閻解曠,看着自己碗裏的紅薯湯,再聞聞那勾魂的肉味,小嘴一扁,手指頭往嘴裏一塞,哇一下就哭了。
“爸!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是誰家在吃肉啊?我也要吃!”
“吃什麼吃!吃屎去吧你!”
閻埠貴被這哭聲吵得心煩意亂,急得直拍桌子。
可他那雙藏在厚鏡片後面的小眼睛,卻也不受控制地,賊溜溜地往後院的方向飄。
......
後院,許大茂家。
屋裏沒生火,冷清清的。
許大茂剛從鄉下放映隊回來,累了一天,凍得夠嗆。
他手裏端着一個大海碗,裏面是從食堂打回來的剩面片湯,早就坨成了一團漿糊。
他剛夾起一筷子坨了的面片,那股濃烈的紅燒肉味兒,就飄到了鼻子底下。
許大茂的手一抖。
“哐啷——!”
印着“爲人民服務”的大海碗,連着一坨面片湯,直接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八瓣。
“操!欺人太甚!”
許大茂猛地站起來,氣得馬臉都扭曲了。
他死死盯着姜生家的方向,眼睛裏全是紅血絲。
“一個胃不好的病癆鬼!一個鄉下來的破鞋!”
“他們憑什麼吃肉?憑什麼吃得這麼香?!”
“老子一個放映員,全廠最體面的活兒,他媽的都喝不上一口肉湯!姜生一個二級鉗工憑什麼!”
這種強烈的落差感,讓許大茂的心態徹底炸裂。
他越想越氣,狠狠地一腳踢在桌子腿上。
“嗷——!”
下一秒,他抱着腳在屋裏單腿亂蹦,疼得齜牙咧嘴,眼淚都出來了。
可即便如此,那股子要命的肉香,還在源源不斷地往他鼻子裏鑽。
......
深夜,十一點。
五二年的京城,一過九點,胡同裏連個鬼影都沒有,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
可今晚,這四合院裏的禽獸們,卻集體失眠了。
因爲那股肉香,足足在院子裏飄蕩了三個小時!
從一開始的大火爆炒,到中間的小火慢燉,再到最後的大火收汁...
那味道層層遞進,像是鉤子一樣,把所有人的饞蟲都勾到了嗓子眼,卻又不給他們解饞,簡直就是酷刑。
而後院,姜生家。
屋裏溫暖如春。
土炕上,炕桌已經擺好了。
那個盛肉的白色搪瓷大盆裏,原本堆得冒尖,顫顫巍巍的紅燒肉,此刻已經...見底了。
只剩下幾塊軟糯酥爛的土豆塊,和泛着誘人油光的紅燒湯汁。
“嗝——”
秦淮茹毫無形象地打了個飽嗝,她吃得滿嘴流油,小臉紅撲撲的,連那件天藍色棉襖的扣子,都解開了兩顆。
她的小肚子,撐得圓圓的。
她正一臉幸福地用饅頭,仔仔細細地,把盆底最後一點湯汁,都給刮幹淨了。
“當家的,這藥膳真好吃,這輩子,我就沒吃過這麼香的肉。”
姜生靠在被垛上,看着眼前這只被自己喂飽了的“小饞貓”,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伸手,在秦淮茹鼓起的小肚子上輕輕拍了拍。
“吃飽了?”
“嗯!撐着了!”秦淮茹嬌憨地點頭。
“吃飽了,就該幹活了。”姜生眼底閃過一絲火熱。
“啊?”秦淮茹一愣,“當家的,這...這都半夜了,幹啥活?”
姜生咧嘴一笑,剛要說話。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房門,被輕輕地敲響了。
這敲門聲,又輕,又摳,生怕多用一點力氣。
秦淮茹嚇了一跳:“當...當家的,誰啊?這大半夜的...不會是...賈家來找事了?”
“找個屁事。”
姜生笑了,他慢悠悠地從炕上爬起來,拍了拍手。
“是送禮的。”
他早就料到了。
這幫禽獸,聞着肉香,不來點表示,那還能叫“禽滿四合院”嗎?
姜生趿拉着鞋,慢悠悠地走到門口,一把拉開了門栓。
“吱呀——”
一股寒風,混着一股濃鬱的肉香,倒灌了出去。
門外,雪地裏。
三大爺閻埠貴,裹着他那件祖傳的打滿補丁的破棉襖,凍得跟個鵪鶉似的,正端着一個大海碗,站在風中。
大海碗裏,是半碗...黑乎乎的...看不清是啥的玩意兒。
“嘿...嘿嘿,”閻埠貴一見門開,聞着更加濃鬱的肉香,差點當場醉過去。
“姜...姜生啊...沒...沒睡呢?”
“三大爺?有事?”姜生高大的身影堵着門,一點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咳,那個什麼...”
閻埠貴被肉香熏得,腦子都快不會轉了。
他趕緊把手裏那碗黑乎乎的東西,往前一遞,臉上擠出了菊花似的笑。
“我尋思着,你們這...剛吃完肉吧?光吃肉,膩得慌!”
“我這兒呢,有我們家祖傳的...醃蘿卜幹!可好吃了!”
“我給你們...送點來,解解膩!”
秦淮茹在屋裏,伸着脖子往外看。
半夜十一點,頂着大雪,送一碗...醃蘿卜幹?
這老摳,是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