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巧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整個器械室只有屋頂處留着一道小窗。
天色漸黯,她幾乎置於昏暗中。
她呼着氣,手腕被粗麻繩磨得撲紅,肚子還餓得咕咕叫。
過去了這段時間,她就沒停止嚐試。
她先是用腳使勁兒地踹身側的鐵籤,發出哐當作響的聲音試圖引起門外人的注意力。
無果。
不過也是,這器械室本來就偏,今天下午網球社又是最後一個社團,自然沒人來。
接着她嚐試用收納架的凸點磨繩子,但架子層層疊疊,擺滿了大球,也不能輕易亂動,不然動一則牽全“球”。
徹底陷入了死路。
蒜鳥,大女子能屈能伸。
也就好在港城屬於亞熱帶,九月份的晚上也還算溫暖,要換成在老家京城,她可真就得躺板板了。
她調整了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節省體力,準備就這麼將就着睡一晚上。
只要等明天,第一個人打開這器械室。
那個死八婆,給她等着!
她一定要甩個降龍十八掌回去!
他爹的。
咕嚕。
肚子又叫了下。
得,現在連生氣都沒力氣了。
嗚嗚,好想吃炙烤三文魚壽司……
她突然尖起了耳朵,覺得大地在顫。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道閃電徹底劈亮了整個器械室,清晰得時巧連對面有幾個毽球都看得一清二楚。
轟隆!
時巧猛地繃緊神經,一瞬間滿身都是雞皮疙瘩。
她哆嗦着唇瓣,緊了緊腦袋,試圖擋住至少一只耳朵。
她不怕,她不怕。
區區打雷而已,她可是活踩南方大蟑螂的女人,她才不怕。
時巧緊閉着雙眼,不停地默念着助膽的詞。
轟隆!
這一霹靂聲更響,和直接從頭頂炸開似的。
她小小的身子蜷得更緊了,腦袋死死地埋在膝蓋間,只能用兩條腿稍微捂着點耳窩,四肢控制不住地發抖。
一聲又一聲,時巧咬牙硬抗。
可老天偏和她作對,讓那片雷雲停在維港大學上空。
她扛着扛着,就忍不住酸了鼻頭。
澀感團積在她的鼻尖,不停地敲打她的淚腺。
她想回家了,她的房間就從來聽不見這些雷聲。
她想媽媽,想林阿姨。
能不能來個誰救救她?
哪怕……是裴景年也好。
門突然被打開,雨聲灌入。
時巧顫顫地抬頭,還沒來得及睜眼頭頂就被籠下一件外套。
裴景年心疼地撕開她嘴上的膠布,緊接着兩只手隔着布料輕輕地罩住她的耳朵,替她隔絕了大部分雷聲。
男人比她更狼狽,溼發齊齊地捋到腦後,睫毛被雨水沖刷成簇。
墨眸盛着反光的雨水,卻比任何時候都要亮人。
“沒事了,時巧。”
時巧一直蓄在眼眶的淚水在看清裴景年的五官後頓如決堤,稀裏譁啦地流了下來。
“裴…裴景年,你來找我了……”
“這個破雷…幹嘛打那麼大聲……”
“我要…我要怕死了……”
她哽咽得不像話,一句話也被切割成不自然的小段。
淚水浸過她臉頰兩道紅豔的抓痕,生生地刺入裴景年的心底。
他的老婆,他的寶貝。
哭成這樣,他也快心疼死了。
他手上微微用力,給她耳朵捂得更嚴實了些。
“哭得好醜。”
時巧即便在哭,也不忘了懟回去,“你才醜。”
身後,路洲晃着手裏的剪刀,輕咳:
“很抱歉打擾你們的情深意切,但能否讓小的先爲時娘娘鬆活下手腳?”
時巧戛然而止,這才想起自己還被綁着,但身子還直打抽抽,紅着鼻子點點頭,乖乖地盡可能側了下身子。
路洲拿着剪刀,還沒下手,身側視線灼熱地落在他手上。
似乎是在說——
“你敢剪到她我就把你剪了。”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閉眼五秒請了個拆彈專家的神上身,才長籲一口氣,小心再小心給時巧鬆了綁。
最後一根繩散開,裴景年沉下身子,隔着衣服將時巧抱了起來。
路洲吆喝着身後姜悠然和沈琛倆電燈泡退場,揮開虛擬的粉紅色小泡泡。
哎,什麼時候他也能這麼光明正大地抱抱他家寶寶。
任重而道遠。
好一會兒,時巧的情緒才終於緩和下來。
裴景年遞給時巧一把傘,“還能打傘嗎?”
她才反應自己現在是被公主抱着,滿臉漲紅,“你放我下來就行,我…我自己可以走。”
轟隆!
雷聲落下,時巧和受驚的小貓一樣,吱了一聲就抓住了裴景年的衣領。
“就這樣,還自己走?”
裴景年將傘塞到她懷裏,“而且只有一把傘,你想我淋着?”
時巧嘟囔,“我可以勉強和你撐一把傘。”
男人垂頭,伸手捏住她還準備叭叭的小嘴。
“和你撐一把傘,只能遮着你。”
“小矮子。”
“趕緊回家,我快冷死了。”
【老婆,我身上都是溼的,你打完球出了汗也還沒洗澡,等會兒着涼了怎麼辦?】
【快點回家,舒舒服服地給你自己洗個熱水澡好不好?】
【老婆剛剛哭唧唧快心疼死了,不哭不哭昂,老公在。】
時巧眨巴眨巴眼,像是吞了塊蜂蜜,不停地攪拌着她溫熱的心池,甜意絲絲化開,蔓延得徹底。
“哦,那你走快點。”
她雙臂攬過裴景年的脖頸,下巴靠在他的肩膀,故意把兩人之間隔着的衣衫往下扯了點。
裴景年渾身溼透,冰人。
還總說她是笨蛋。
她環得更緊了些,試圖將自己的體溫分給男人一些,結果沒得逞就又被嚴實地包裹住。
“衣服穿好,傘拿好。”
“走了。”
可能是裴景年這次救她於水火中,她覺得裴景年凶凶的、嘴硬也沒有關系了。
還怪可愛的。
她一驚,難不成這就是那些小說女主的心態?
她好像參悟一點點了!
“裴景年。”
“嗯?”
“謝謝。”
她說得特別小聲,說完就扭頭轉到了雨中。
現在,甚至都有點沒那麼想逼裴景年現原形了。
口是心非就口是心非吧,也還是蠻不錯……
“歸根到底,這次還是你太笨。”
怒意up。
“那個阮軟很明顯對你態度不好,你還傻乎乎地幫她。”
怒意upup。
“再說了,我什麼時候讓你搬過那麼重的東西?”
“笨死了。”
怒意max。
時巧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她收回前言。
不錯個屁。
可愛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