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殿內，暖玉桌案上早已備好了靈酒佳肴，甚至還點上了一爐有靜心安神之效的熏香。
裴慕仙負手立於殿前。
她已經等了很久了。
山道盡頭，一道妖嬈的紫色身影終於出現，懷裏還抱着一團小小的白色。
裴慕仙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清了清嗓子，端起一宗之主應有的矜持，用一種略帶嘉許的語氣，朗聲道：
“歡迎兩位功臣凱旋。”
話音剛落，走近的柳鸞便一臉晦氣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
“嗨，別提了。”
她懷中的楚蟬衣更是猛地抬起頭，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上滿是委屈與憤怒，伸出兩只小粉拳，毫無章法地在柳鸞那豐滿的胸口上亂打起來。
“嗚嗚……都怪柳師伯！都怪你！”
“……究竟，發生了什麼？”
柳鸞隨手將懷裏這個還在撒潑打滾的小丫頭丟在地毯上，自己則毫不客氣地走到桌案前，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靈酒，一飲而盡。
“咯咯咯……我的好師妹，你這寶貝徒弟，可真是讓爲姐我大開眼界啊。”
她抹了抹嘴角的酒漬，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意，將銷魂峰頂發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就是這樣，要不是你的寶貝徒弟臨陣倒戈，青蓮已是我囊中之物。”
“嗚……才不是那樣的！”
地毯上的楚蟬衣抬起頭，紅着眼睛，委屈地反駁：“明明是柳師伯你先不講信用，想假戲真做！不然……不然弟子也不會……”
裴慕仙聽着這二人的狗咬狗，一張清冷的俏臉，此刻是青一陣，白一陣，煞是好看。
她算是聽出來了。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自己的好師姐臨陣變卦，想摘桃子；然後自己的好徒弟一看情況不對，幹脆掀了桌子。
一盤絕世好棋，就這麼被兩個豬隊友下得稀爛！
但眼下，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
“你們……”
她霍然起身，那一身黑白劍裝無風自動，一股化神境劍仙獨有的、足以凍裂金石的恐怖威壓，驟然籠罩了整個大殿！
“……沒有把本座供出去吧？”
此言一出，柳鸞臉上的媚笑和楚蟬衣臉上的淚痕，雙雙僵住。
兩人幾乎是同時從原地彈了起來，心虛地連連搖頭擺手。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怎麼會呢，我的好師妹。姐姐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我柳鸞對天發誓，自始至終，都未曾透露過你的任何信息！”
“是啊是啊！師尊！”
地毯上的楚蟬衣也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一把抱住裴慕仙的大腿，仰起那張哭花了的小臉：
“師尊！有什麼錯，弟子一肩挑之！弟子對大師兄說，這一切都是弟子一個人的主意，是弟子心生愛慕，求柳師伯幫忙設局！此事與師尊……沒有半分幹系！弟子……弟子絕沒有出賣師尊！”
裴慕仙輕柔的撫摸兩女的頭顱，力道卻在不經意間加重了三分：“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沒把本座供出去，一切都好說。
大殿內，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那桌原本爲慶祝勝利而備下的靈酒佳肴，此刻看起來倒像是一場失敗後的追悼會。
裴慕仙收回手，緩緩坐下，清冷的目光掃過二人，最終還是端起了酒杯，淡淡道：“坐吧。”
楚蟬衣乖巧地爬起來，在離裴慕仙最近的位置坐下。柳鸞則是毫不客氣地占據了另一個主位，自顧自地斟滿了一杯。
三人都沒動筷，只是沉默地飲着酒。
終於，還是楚蟬衣率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放下酒杯，小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符的嚴肅與認真，像一位正在做戰後復盤的將軍。
“經過弟子嚴謹復盤，本次攻略計劃的失敗，責任不在於方案，也不在於執行。”
“失敗的根本原因，在於我方陣營出現了叛徒！柳師伯你被一己之私欲蒙蔽了道心，臨陣倒戈，背刺隊友，才導致我們這本該天衣無縫的計劃，功虧一簣！”
柳鸞聞言，非但不惱，反而被她這副小大人般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發出一串銀鈴般的嬌笑。
“咯咯咯……我的好蟬衣，這可就冤枉師伯了。”
“兵法有雲，戰機稍縱即逝。師伯我不過是看到良機，順勢而爲，想幫你一把，試試你那大師兄的深淺罷了。”
裴仙子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霍然起身，沒等柳鸞反應過來，一記清脆的腦瓜崩，已經精準地彈在了她那光潔的額頭上。
“還敢狡辯！”
“哎喲！”
柳鸞誇張地叫了一聲，捂着額頭，那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裏，竟是破天荒地帶上了一絲委屈。她揉着被彈紅的地方，嗔怪道：“我的好師妹，有話好說嘛，動手動腳的做什麼？你這是惱羞成怒，遷怒於我麼？”
裴慕仙俏臉含霜，鳳目圓睜，羞惱的紅暈自脖頸一路燒到耳根：“若非你臨陣倒戈，豈會功虧一簣？！”
她冷哼一聲，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還在抹眼淚的楚蟬衣。她伸出手，動作略顯僵硬地將哭得梨花帶雨的小丫頭攬進懷裏，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此事不怪你。”
“你做得很好。是我……是我們高估了某些人的……節操。”
酒過三旬，佳肴未動。
殿內的氣氛，也在酒精的催化下，從最初的尷尬壓抑變得奔放起來。
或許是徹底放棄了僞裝，三位平日裏風姿各異的絕色女子，此刻的坐姿皆是如出一轍的不雅。
裴慕仙斜倚在主位上，一條腿屈起，踩在寶座的扶手上，手中端着酒杯，那身一絲不苟的黑白劍裝，下擺被扯得有些凌亂，露出一截緊實勻稱的小腿線條。
柳鸞更是毫無形象可言，整個人幾乎是癱在了軟榻上，雙腿大開，姿態豪放。
而楚蟬衣有樣學樣，也學着師尊的樣子，小腳丫踩着凳子，素裙的裙擺堆在膝頭，只是身子骨還嫩，做不出那般江湖氣的姿態，反倒多了幾分少女偷喝酒後的嬌憨可愛。
她端起一杯顏色碧綠如玉的靈酒，學着柳師伯的樣子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順着喉嚨滑下，卻化作一股奇異的暖流，瞬間遊遍四肢百骸。
“嗯……”
楚蟬衣忍不住發出一聲舒服的輕吟，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撲撲的，一雙清澈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層水霧，只覺得渾身都懶洋洋的，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燥熱與渴望。
“師伯，這酒……好生奇特，喝下去身子暖洋洋的。”她晃了晃小腦袋，有些口齒不清地問道。
柳鸞聞言，醉眼惺忪地瞥了她一眼，咯咯嬌笑起來：“這個啊，此乃師伯我親手炮制的碧血蛇膽酒。”
“用的可是千年碧血蛇的蛇膽，此蛇天性至淫至寒。用它的膽泡酒，正好可以中和藥性，入口辛辣，回味卻最是溫潤滋補，最能引動女子體內的春意。”
她說着，還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主位上的裴慕仙：“你師尊年輕時火氣旺，道心不穩，最是喜歡喝這個降降火。”
裴慕仙俏臉一紅，惱羞成怒地將杯中酒飲盡，冷哼一聲，卻沒有反駁。
“蛇……膽？”
楚蟬衣聽到這個字，那雙原本迷離的眸子，卻驟然亮起一道精光！
她將酒杯重重頓在桌上，小手一揮，豪氣幹雲地宣布：
“師尊！師伯！”
“蟬衣我又有一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