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比喻，是字面意義上的——那種混合了腐肉、鏽蝕金屬和酸雨的氣味，被高牆阻隔了十六年後，李蛆再次聞到時，鼻腔竟泛起一絲病態的親切感。
這裏不像安寧鄉的其他區域，沒有虛假的綠植和整潔的街道，只有胡亂堆放的集裝箱、鏽跡斑斑的廢棄車輛、以及用木板和鐵皮拼湊的窩棚。地面上污水橫流，牆角堆積着垃圾，偶爾能看到老鼠在陰影中竄過。
但最讓李蛆警覺的，是那些眼睛。
從他和雷克踏進第十二區的那一刻起，就有無數道目光從暗處投來。
不是系統監控那種冰冷的電子注視，而是活人的、帶着警惕、算計和飢餓的目光。
這些人在牆內活得太久，已經忘了牆外的生存法則，卻還記得如何在系統的邊緣地帶苟延殘喘。
“分頭找。”李蛆低聲說，“林薇給的地址在西北角，靠近牆門的地方。但那是三年前的地址，人可能已經不在了。”
“接頭暗號呢？”雷克問，他的肩膀已經用應急繃帶包扎好，但動作時仍會皺眉。
“‘今天的雨水會倒流嗎’。”李蛆重復着林薇視頻中的那句話，“找到‘遺民’的人，說這句。如果對方回答‘只有褪色者的眼淚才會向上墜落’，就是對的。”
“…很奇怪的暗號。”
李蛆點點頭，兩人分開。
他走主街，雷克走小巷，約定兩小時後在地址附近會合。
主街其實不能算街，只是一條被車輪壓出的土路，兩側擠滿了臨時攤位。
賣的東西五花八門：從安寧鄉標準配給的口糧罐頭，到不知從哪弄來的舊世界小玩意兒，甚至還有一些可疑的藥瓶和針劑。
攤主們大多面無表情，但眼神銳利，時刻注意着過往的每一個人。
李蛆壓低帽檐，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普通的走私客或拾荒者。
但他的感官全開，捕捉着周圍的一切信息：
左邊第三個攤位在賣“記憶碎片”——裝在玻璃瓶裏的發光粉末，據稱能讓人體驗到他人的記憶片段。
買家是個瘦削的年輕人，手在發抖，付錢時點數卡差點掉在地上。
右邊巷口有兩個人在低聲交易武器，一把改裝過的電磁槍，能量讀數不穩定，很危險。
前方二十米，三個穿着破爛制服的人靠在牆邊，眼神掃視着每一個路過的人——是第十二區的“秩序協管員”，系統在這裏的代理人，但明顯已經被本地勢力腐蝕，更像是收保護費的打手。
李蛆繞開他們，拐進一條更窄的巷子。這裏的氣味更難聞：排泄物、腐爛食物、還有……血。
新鮮的血。
他停下腳步。
前方十米處，一具屍體倒在污水裏，是個中年男人，胸口被刺穿，眼睛睜着，手裏還緊握着一個破背包。
血還在慢慢滲出，混合着污水擴散開來。
死了不到十分鍾。
李蛆迅速評估：不是搶劫——背包還在。不是隨機暴力——傷口精準，一擊致命。
仇殺？滅口？他蹲下身，小心地翻開屍體。男人衣服內側縫着一個小口袋，裏面有一張疊得很小的紙。
展開，紙上是一個手繪的簡易地圖，標記着第十二區的幾個地點，其中一個用紅圈標出：“舊燈塔”。
旁邊有一行小字：“‘遺民’最後已知聚集點，三周前。”
李蛆收起地圖，正要離開，戰鬥直覺突然報警。
他向後翻滾，幾乎同時，三把飛刀釘在他剛才蹲着的位置。
三個身影從屋頂跳下，落地無聲，呈三角陣型圍住他。
不是變異體，是人類。
但動作協調，訓練有素，眼神冷漠——職業殺手。
“東西交出來。”中間的人說，是個女人，聲音嘶啞，手裏反握着一對短刃。
“什麼東西？”李蛆問，同時評估着局勢。
三個人，都有人體機能強化，但類型不明。巷子狹窄，不利於群戰，但也不利於逃跑。
“你從屍體上拿的東西。”女人說，“交出來，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們只好慢慢問了。”左側的男人笑了，手指關節發出咔咔的響聲——力量型強化。
女人首先攻擊，速度快得拖出殘影。
李蛆側身避開，短刃擦着他的喉嚨劃過。
同時，力量型男人一拳砸來，李蛆沒有硬接，借力後退，撞在右側的牆壁上。
第三個敵人一直沒動，但李蛆注意到他的眼睛在發光——精神攻擊型。
果然，一股無形的壓力突然籠罩大腦，像是被套上了緊箍咒。
如果是普通人，這一下就會失去反抗能力。但李蛆腦海中的鬼神記憶自動反應，銀色的精神屏障展開，將攻擊反彈回去。
第三個敵人悶哼一聲，鼻孔流血，踉蹌後退。
女人和力量型男人對視一眼，再次攻上。
這次他們配合更緊密：女人主攻下盤，男人封鎖退路，同時遠處那個精神型在嚐試二次幹擾。
李蛆決定速戰速決。
他不再隱藏實力，銀色紋路從皮膚下浮現，力量爆發。
他抓住女人刺來的手腕，用力一擰，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女人慘叫，短刃脫手，李蛆接住，反手刺入她的大腿。
同時，他側身避開男人的重拳，肘擊擊中對方肋部，三根肋骨斷裂。
男人痛呼彎腰，李蛆膝蓋上頂，撞碎他的下巴。
五秒鍾，兩人失去戰鬥力。
第三個敵人轉身想逃，但李蛆比他更快。
一個沖刺，抓住他的後頸，按在牆上。
“誰派你們來的？”李蛆問，聲音冰冷。
“你……你惹不起的人……”那人掙扎着說，“‘黑塔’不會放過你……”
黑塔？李蛆沒聽過這個名字。
“爲什麼要那張地圖？”
“因爲……因爲‘遺民’裏有我們想要的人……”那人喘息着，“一個女孩……很重要的女孩……”
小雨？
李蛆的手指收緊：“女孩在哪？”
“不……不知道……我們只是奉命清除所有找她的人……”那人臉色發紫，“求你……我只是……”
李蛆鬆開手，那人癱倒在地，大口喘息。
“黑塔是什麼組織？”李蛆問。
“第十二區……最大的走私和情報網絡……他們爲系統做事，但也在找系統的弱點……”那人咳嗽着，“他們知道你是‘特殊人物’，在系統關注名單上……殺了你，或者抓了你，都能換來巨大利益……”
所以系統在利用本地勢力對付他。不直接出手，而是引導鬣狗來撕咬。
“女孩最後出現在哪？”李蛆最後問。
“舊燈塔……”那人指着西北方向，“但那裏三天前發生了沖突……‘遺民’的人死了很多，女孩可能被抓了，也可能逃了……我不知道……”
李蛆打暈了他，搜走了三人身上的所有武器和可用物品。
然後他快速離開現場，向西北方向前進。
路上，他通過通訊器簡短聯系了雷克，告知情況。
“我也聽到消息了。”雷克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伴隨着風聲，他似乎在奔跑，“舊燈塔確實出事了。有人說看到‘黑塔’的人抓走了一批人，其中有個小女孩。但沒人敢多說，黑塔在這裏勢力很大。”
“他們在哪？”
“據說他們的據點在一艘擱淺的舊貨輪上，‘鏽鐵號’，停在第十二區北側的廢棄碼頭。”
“我去看看。”李蛆說。
“小心，我聽說黑塔的頭領不是普通人。”雷克警告，“有人說他是從十一區逃出來的實驗體，有特殊能力。”
“知道了。你先繼續找其他線索，我去鏽鐵號。”
通訊結束。
李蛆加快了速度。
銀色紋路在皮膚下流動，賦予他超越常人的體能。他在廢墟和集裝箱間穿梭，避開人群和可能的監視點。
二十分鍾後，他看到了那艘貨輪。
鏽鐵號名副其實——船身覆蓋着厚厚的紅褐色鏽跡，甲板上堆積着垃圾和廢棄機械，桅杆斷裂，斜指着灰暗的天空。
貨輪擱淺在碼頭邊緣，一半在水中，一半在岸上，像一頭垂死的鋼鐵巨獸。
但船上有人。
李蛆的感官捕捉到至少三十個生命體征，分布在船艙各處。還有更微弱的……哭泣聲？
從小聲的、壓抑的啜泣，從船體深處傳來。
他繞到貨輪背面，從一處鏽蝕的破洞鑽了進去。裏面黑暗、潮溼，彌漫着鐵鏽和黴味。通道狹窄，到處是裸露的管道和電線。
哭泣聲更清晰了。
來自下層甲板。
李蛆順着樓梯向下，來到一個像是貨艙的地方。這裏被改造成了牢房——鐵籠子一個挨一個，裏面關着人。
大多是成年人，衣衫襤褸，表情麻木。但在最裏面的籠子裏，他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大約十歲，瘦小，穿着明顯不合身的衣服，抱着膝蓋坐在角落，頭埋在臂彎裏，肩膀在輕輕抽動。
小雨？還是只是另一個被抓的孩子？
李蛆正要靠近，戰鬥直覺再次報警。他迅速躲到一堆貨箱後。幾秒鍾後，兩個人走進貨艙，手裏拿着棍棒。
“檢查完了，就那個女孩還有點價值，其他的明天處理掉。”一個人說。
“頭兒說要等系統的人來驗貨。”另一個人說，“這女孩好像是什麼重要人物的後代，能換不少點數。”
“嘖，系統要她幹什麼？一個小丫頭。”
“不知道。但頭兒說，誰找到她，誰就能拿到去牆外的永久通行證。所以最近好多人在找她。”
兩人檢查了一圈，離開了。
李蛆等他們走遠，才從藏身處出來，走到最裏面的籠子前。
“小雨？”他低聲問。
女孩抬起頭。
髒兮兮的臉上，一雙大眼睛裏滿是恐懼，但瞳孔深處有種奇怪的平靜。
她看着李蛆，沒有說話。
“你媽媽叫林薇，對嗎？”李蛆繼續說，“她讓我來找你。”
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隨即又暗淡下去：“很多人都這麼說。然後他們把我賣給了別人。”
李蛆沉默了一會，沒說話，開始檢查籠子的鎖。
是電子鎖，需要密碼或鑰匙。
“沒用的。”小雨搖頭，“就算打開鎖，他們有二十多個人，都有武器。你一個人打不過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李蛆微笑，那笑容裏有一種讓小雨感到安心的東西，“而且，我不是一個人。”
他讓小雨後退，然後雙手抓住籠子的鐵條。
銀色紋路從手臂蔓延到手掌，力量凝聚。他用力一拉，鐵條發出刺耳的呻吟，然後變形，被硬生生扯開一個缺口。
小雨睜大眼睛：“你……你是強化者？”
“算是吧。”李蛆伸手，“來，快出來。”
小雨爬出籠子，但就在這時，警報響了。尖銳的鳴笛聲回蕩在貨艙裏，紅色的警示燈開始旋轉。
“他們發現了！”小雨緊張地說。
“走這邊。”李蛆拉着她，沖向貨艙另一側的通道。但通道那頭已經傳來腳步聲，至少有五個人在趕來。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李蛆環顧四周，看到天花板上有一個通風管道口。
“爬上去。”他抱起小雨，托着她鑽進管道，然後自己也爬了上去。
剛把蓋子蓋好，下面的人就沖進了貨艙。
“人跑了！”
“籠子被破壞了！是強化者幹的！”
“搜！她跑不遠！”
李蛆和小雨在管道裏爬行。
管道狹窄，鏽跡斑斑，尖銳的邊緣劃破了衣服和皮膚。但小雨很堅強，沒有哭，只是咬着牙跟着李蛆。
爬了大約五十米，管道分岔。
李蛆選擇向上的分支，最終從一個出口爬出，來到了貨輪的上層甲板。
這裏視野開闊，但也更危險。甲板上有四個守衛，正在四處搜查。遠處，還有更多的人在趕來。
“躲在這裏。”李蛆將小雨塞進一個廢棄的起重機操作室，裏面堆滿了雜物，可以藏身，“無論發生什麼，不要出來。”
“你要去哪？”小雨抓住他的袖子。
“去解決他們。”李蛆說，“然後帶你離開這裏。”
他走出操作室，關上門。
四個守衛發現了他，舉槍瞄準。
“站住！什麼人！”
李蛆沒有回答。
銀色光芒在黃昏中劃出刺目的軌跡。
第一個守衛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就感覺脖子一痛，昏倒在地。第二個守衛開槍，但子彈只擊中了殘影。
李蛆出現在他側面，手刀砍在後頸。
第三個和第四個守衛同時攻擊，一個用刀，一個用電擊棍。
李蛆抓住持刀者的手腕，用力一折，刀掉落的瞬間被他接住，反手刺入電擊棍使用者的肩膀。然後他肘擊持刀者的太陽穴，兩人同時倒地。
十秒鍾，四個守衛失去戰鬥力。
但更多的人上來了。
八個，十個，十二個……全部武裝，其中有幾個明顯是強化者，身上有能量波動。
李蛆評估局勢。
硬拼可以，但會消耗大量體力，而且可能傷及小雨。他需要制造混亂，趁機帶人離開。
他看到了甲板邊緣的一堆油桶——應該是船上備用的燃料。
有了計劃。
他沖向油桶堆，守衛們開槍射擊，子彈在鋼鐵上濺起火花。
李蛆掀翻一個油桶，裏面流出刺鼻的液體。他踢倒另一個，液體開始蔓延。
“他想放火！阻止他！”
但已經晚了。
李蛆撿起地上的一把槍，對着液體開槍。火花點燃了燃料，火焰瞬間竄起，形成一道火牆，將他和守衛隔開。
“快滅火！”
趁着混亂，李蛆退回起重機操作室，抱起小雨：“抱緊我。”
小雨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李蛆沖到甲板邊緣，下面是五米高的碼頭地面。他毫不猶豫地跳下，落地時屈膝翻滾，卸去沖擊力。
但就在他站起的瞬間，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
“精彩的表演，李蛆先生……”
“或者說，李憬安大人？”
李蛆轉身。
一個男人站在碼頭陰影中，慢慢走出來。他大約四十歲，穿着整潔的黑色西裝，與第十二區的破敗格格不入。
他的眼睛是奇異的金色，瞳孔豎直，像是某種爬行動物。
“黑塔的頭領？”李蛆問，將小雨護在身後。
“你可以叫我‘金眼’。”男人微笑，“久仰大名，秩序神王的轉世者。系統給我看了你的檔案，很精彩的一生——如果那能算一生的話。”
“你也爲系統工作？”
“合作。”金眼糾正，“他們給我想要的東西，我幫他們處理一些……不方便親自處理的事。比如，找到這個女孩。”
他看向小雨，金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貪婪：“你知道她爲什麼這麼重要嗎？”
“因爲她是‘天然記憶免疫者’。和你後天獲得的不同，她是天生的，從出生起就記得一切。系統研究了她母親林薇，研究了她祖父陳守義，但他們都只是部分免疫。”
“而她，是完全體。”
李蛆明白了。
小雨不是偶然幸存，她是系統的實驗品，是觀察對象。林薇以爲把女兒藏起來了，但實際上，系統一直在暗中觀察，等待合適的時機回收。
“現在，系統希望我‘請’你們去做客。”金眼說，“你可以選擇配合，那樣女孩不會受傷。或者……你可以反抗，我會打斷你的四肢，然後帶着女孩離開。選擇權在你。”
李蛆放下小雨，輕聲說：“跑。去西北方向，舊燈塔。如果看到一個叫雷克的大個子，告訴他是我讓你來的。”
“可是你……”
李蛆不語，推了她一把。
小雨咬牙，轉身跑進廢墟中。
金眼沒有追，只是看着李蛆：“真是感人。但你以爲她能跑多遠？第十二區到處都是我的人。”
“那就在他們找到她之前，先解決你。”李蛆說，銀色紋路完全顯現，眼睛變成銀白色。
金眼笑了，脫下西裝外套，解開襯衫袖口。他的手臂上覆蓋着細密的金色鱗片，在昏暗光線下閃爍着金屬光澤。
“你知道嗎，我其實很感激系統。”金眼說，聲音開始變化，帶着嘶嘶的回音，“他們改造了我，讓我從廢土的一個普通賭局參與者，變成了現在這樣。我有力量，有權勢，有無數人恐懼我。而這一切，都是拜鬼神所賜。”
他的身體開始變形，骨骼發出噼啪的響聲，身高增加到兩米五，背後突起，撕裂襯衫，伸出兩對金色的、昆蟲般的節肢。
他的臉拉長，嘴巴裂開，露出細密的尖牙。
“所以當我聽說，有鬼神轉世者出現在第十二區，我就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抓住你，獻給系統，我就能獲得真正的自由。不是在這個破地方當土皇帝，而是去牆外，去更廣闊的世界。”
這個牆外，對於廢土來說卻是牆外的牆外。
完全變形的金眼，現在像是一個半人半蜥蜴又混合了昆蟲特征的怪物。他四肢着地，金色節肢在身後展開，像翅膀一樣振動，發出高頻的嗡鳴。
“讓我們看看，是神的力量強大，還是科學的造物更勝一籌。”
他撲了過來。
速度極快，幾乎瞬移般出現在李蛆面前，節肢如刀刺向他的胸口。
李蛆勉強避開，衣服被劃破，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銀色紋路沒有完全擋住攻擊。
金眼的攻擊連綿不絕：節肢刺擊，尾巴橫掃，口中噴出腐蝕性唾液。
李蛆在狹小的碼頭空間裏閃轉騰挪，尋找反擊機會。
但他的攻擊打在金眼的鱗片上，大多被彈開，只留下淺淺的白痕。
“沒用的！”金眼大笑，“我的鱗片是實驗室特制的合金仿生體，能吸收沖擊，分散能量。你的拳頭再硬，也打不穿！”
李蛆改變策略。
他不再攻擊身體，而是瞄準關節、眼睛、口腔等薄弱處。但金眼的防守也很嚴密，節肢不僅能攻擊，還能格擋。
戰鬥持續了五分鍾，李蛆身上多了十幾道傷口，雖然都不深，但流血不止。
金眼也受傷了——一只眼睛被刺瞎，兩條節肢被折斷，但戰鬥力沒有明顯下降。
“你就這點本事嗎，神？”金眼嘲諷，“太讓我失望了。”
李蛆喘息着，大腦飛速運轉。
硬拼不是辦法，金眼的防御太強，恢復力也不弱。他需要找到弱點。
他想起了前世記憶中的戰鬥經驗。
秩序神王李憬安面對過無數強大的敵人，包括那些實驗室制造的超級戰士。他們的共同弱點是——
能量核心。
這些改造體都需要一個能量源來維持非人形態。摧毀它，他們就會崩潰。
李蛆集中精神，銀色眼睛掃視金眼全身。在金色鱗片的掩蓋下，他看到了——在胸腔正中，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發光體，有規律地脈動着，像是第二顆心髒。
就是那裏。
但怎麼攻擊？金眼顯然知道那是弱點，一直用節肢和手臂保護着胸口。
李蛆需要一個機會。
他故意賣了個破綻，讓金眼的節肢刺入他的肩膀，將他釘在身後的集裝箱上。
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咬牙忍住。
“抓到你了！”金眼獰笑，張開大口，咬向李蛆的喉嚨。
就是現在！
李蛆沒有試圖掙脫，而是用還能動的另一只手，全力刺向金眼的胸口。
不是拳頭，不是手刀，而是五指並攏，如錐子般刺出。
銀色光芒在指尖凝聚到極致，幾乎變成白色。
金眼察覺到了危險，想要後退，但節肢還釘在李蛆肩上，一時拔不出來。
“噗嗤——”
手指刺穿鱗片，深入胸腔，抓住了那個發光的核心。
“不——！”金眼尖叫，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李蛆用力一捏。
核心破碎。
金色的能量從傷口噴涌而出，像是血液，但更灼熱，更狂暴。
金眼開始抽搐，身體迅速萎縮，變回人形，但皮膚幹癟，像是被抽幹了所有水分。
他倒在地上，眼睛還睜着，但已經沒了光彩。
“不……”
“不要……”
“我……不想……回廢土……”他最後說，然後徹底不動了。
李蛆拔出肩膀上的節肢，血流如注。
他撕下衣服簡單包扎，然後踉蹌着站起來。周圍的黑塔成員看到頭領死了，大多四散逃竄，少數幾個想報仇的，被李蛆的眼神嚇退。
他需要找到小雨。
通訊器裏傳來雷克的聲音：“李蛆！你在哪？我和小雨在一起，來舊燈塔！但這裏情況不妙，我們被包圍了！”
“我馬上到。”李蛆強忍傷痛，向西北方向狂奔。
夜色已經完全降臨，第十二區沒有路燈，只有零星的篝火和手電筒的光束在廢墟間晃動。
李蛆像一道銀色鬼影，穿過黑暗，向着舊燈塔的方向前進。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鬼神記憶在躁動。剛才的戰鬥，那種捏碎核心的感覺，那種終結生命的快感……再次讓他想起了前世作爲秩序維護者時的日子。
那時候，他也經常這樣，捏碎反抗者的希望，摧毀他們的核心信念。
我是李蛆，他不斷提醒自己，從廢土來，要記住所有人，要終結輪回。
不是李憬安，不是秩序神王，不是神。
只是一個不想被忘記，也不想忘記別人的蛆蟲。
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