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吱呀——

破舊的木門發出一聲讓人牙酸的呻吟。

院子裏的嘈雜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斷了脖子。

戛然而止。

十幾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門。

尤其是林紅。

她雙手抱胸,下巴揚得老高,臉上掛着等着看好戲的刻薄勁兒。

上輩子的謝悍,那可是出了名的閻王脾氣。

別說睡懶覺,就是多吃一口飯,都能把人踹出二裏地。

蘇軟軟這種嬌滴滴的廢物,今天不死也得脫層皮。

“喲,舍得露面了?”

林紅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

“蘇知青,這日頭都毒得能曬死螞蟻了。大隊的豬都喂了兩輪,你這架子,比以前的地主婆還大啊!”

周圍幾個碎嘴婆娘立馬跟上。

“就是,嫁雞隨雞,哪有讓爺們伺候的道理?”

“我看啊,謝悍那是憋着火呢,一會有她好受的!”

所有人都等着看謝悍發飆。

等着看蘇軟軟哭爹喊娘。

一只腳邁過了門檻。

沒穿鞋。

腳背白得發光,腳趾圓潤得像是一排嫩生生的珍珠。

緊接着。

蘇軟軟整個人晃了出來。

轟!

院子裏幾個年輕後生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她身上套着一件男人的白襯衫。

寬大,鬆垮。

袖口卷了好幾道,露出兩截藕節似的小臂。

那襯衫下擺長得有些過分,遮住了,底下是一條空蕩蕩的褲管。

頭發亂糟糟地蓬着,幾縷發絲黏在臉頰上。

臉色慘白,嘴唇也沒什麼血色。

整個人像是一朵剛經歷過暴風雨摧殘的小白花,搖搖欲墜。

美。

哪怕是病懨懨的,也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那種要碎不碎的勁兒,最招人疼。

蘇軟軟扶着門框,身子軟得沒骨頭似的。

她半眯着眼,視線沒什麼焦距地掃了一圈。

最後,停在林紅那張因爲嫉妒而扭曲的臉上。

“咳咳……”

她捂着心口,聲音輕得像是貓撓。

“林知青……這麼早啊……”

“早?!”

林紅眼珠子都要瞪裂了,指着頭頂的大太陽。

“蘇軟軟你瞎啊?這都正午了!全村人都幹了半天活了!”

“你這種懶婆娘,也就是謝悍倒了八輩子血黴娶了你,換了別人家,早大耳刮子抽死你了!”

唾沫星子橫飛。

林紅越罵越興奮。

她就是要激怒謝悍。

她就是要撕開蘇軟軟這層狐狸精的皮!

然而。

預想中的暴怒並沒有發生。

蘇軟軟身子晃了晃,像是被林紅的大嗓門給震暈了。

腳下一軟,往後倒去。

背脊正好撞上一堵溫熱、堅硬的肉牆。

“怎麼了?”

聲音低沉,帶着剛睡醒的沙啞,還有一股子沒散去的起床氣。

謝悍出來了。

他手裏端着個掉了瓷的搪瓷盆,裏面熱氣騰騰。

盆沿上搭着條灰撲撲的毛巾。

他光着膀子。

那身腱子肉在陽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澤,胸口那道陳年舊疤隨着呼吸起伏,猙獰得嚇人。

全場瞬間死寂。

剛才還叫喚得歡騰的幾個婆娘,脖子一縮,往後退了兩步。

這煞星,真惹不起。

林紅硬着頭皮,指着蘇軟軟:“謝悍,你看看你媳婦!這種懶貨,你也不管管……”

“管?”

謝悍眼皮子都沒抬。

他單手端着盆,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攬住了蘇軟軟的腰。

往懷裏一帶。

嚴絲合縫。

那動作熟練得像是刻在骨子裏。

“我媳婦,我想讓她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

謝悍冷冷地瞥了林紅一眼。

眼神像是看一只嗡嗡叫的蒼蠅。

“你家住海邊?管這麼寬?”

林紅噎住了。

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全村人都傻了。

這劇本不對啊!

說好的暴打懶媳婦呢?

說好的謝悍六親不認呢?

蘇軟軟靠在謝悍懷裏,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這男人,上道!

她順勢把臉埋進謝悍那硬邦邦的胸口,還蹭了蹭。

“老公……她們好凶啊……我是不是給你丟人了?”

聲音帶着哭腔,軟糯糯的,帶着鉤子。

“我頭好暈……身上沒力氣……嗚嗚……”

這一聲“老公”,叫得謝悍天靈蓋都要炸開了。

渾身骨頭瞬間輕了二兩。

他低頭,看着懷裏這個嬌氣包。

剛才在屋裏還一臉狡黠地要演戲,這會兒眼淚說來就來。

真是個戲精。

但他……

真他娘的受用!

謝悍把手裏的盆往旁邊那個斷腿的桌子上一放。

砰!

水花四濺。

“洗臉。”

謝悍拿起毛巾,在熱水裏浸溼,擰幹。

動作粗魯得像是在擰麻繩。

但當那熱毛巾湊近蘇軟軟臉蛋的時候,他的動作硬生生停住了。

笨拙地放輕。

像是怕把那張嫩豆腐似的臉皮給擦破了。

他一手托着蘇軟軟的下巴,一手給她擦臉。

從額頭,到鼻尖,再到下巴。

甚至還細致地擦了擦耳後。

“嬌氣。”

他嘴裏罵着,手上卻沒停。

“水燙不燙?”

蘇軟軟乖巧地仰着臉,任由他在自己臉上胡作非爲。

“不燙,剛剛好。老公真好。”

她閉着眼,睫毛輕顫。

這一幕。

直接把院子裏的所有人都看懵了。

幾個大老爺們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這還是那個一言不合就動刀子、能單挑野豬的謝悍嗎?

這他媽是被下了降頭吧!

那個給媳婦洗臉、一臉不值錢樣子的男人是誰?!

林紅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她本來是來看笑話的。

結果被強行塞了一嘴的狗糧!

憑什麼?

憑什麼她重生一世還要被這個草包壓一頭?

“謝悍!你這是助紂爲虐!”

林紅尖叫起來,聲音尖利得刺耳。

“咱們紅旗大隊不養閒人!她既然嫁過來了,就是大隊的社員,必須下地幹活!”

“你這麼慣着她,是在搞資產階級嬌小姐那一套!我要去革委會舉報你!”

革委會。

這三個字一出,周圍的氣氛變了。

這頂帽子扣下來,是要死人的。

謝悍給蘇軟軟擦臉的手一頓。

他慢慢轉過身。

把毛巾往水盆裏一扔。

譁啦。

他一步步走向林紅。

每走一步,身上的戾氣就重一分。

那種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血腥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林紅嚇得連連後退,臉色慘白。

“你……你想幹什麼?打人是犯法的……”

謝悍在她面前兩步遠的地方停下。

居高臨下。

眼神冷得像是看着一具屍體。

“舉報?”

他嘴角扯出一個殘忍的弧度。

“去啊。”

“老子就在這等着。”

“但我醜話說在前頭。”

謝悍指了指身後的破屋,又指了指正拿着小鏡子照臉的蘇軟軟。

聲音不大,卻字字砸在地上。

“這女人,老子娶回來是當媳婦的,不是當牲口的。”

“她懶怎麼了?老子樂意養!”

“老子有手有腳,哪怕去賣血,也能讓她吃上白面饅頭!”

“誰要是再敢在她面前嚼舌根,或者給她使絆子……”

謝悍走到磨盤邊。

那是塊廢棄的青石磨盤,幾百斤重。

他單手扣住磨盤邊緣。

手臂青筋暴起,如同蜿蜒的蚯蚓。

喝!

一聲低吼。

那塊幾百斤的磨盤,竟然被他硬生生掀翻在地!

轟隆!

大地都跟着顫了三顫。

煙塵四起。

“這就是下場!”

全場死寂。

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太狂了!

太野了!

但也太……讓人有安全感了!

不少年輕媳婦看着蘇軟軟,眼裏竟然流露出了一絲該死的羨慕。

雖然謝家窮,謝悍凶。

但這護犢子的勁兒,哪個女人不想要?

林紅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是真的怕了。

這瘋子,是真的敢殺人的!

“滾!”

謝悍一聲暴喝。

“都給老子滾!”

人群如鳥獸散。

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觸黴頭。

林紅更是連滾帶爬,跑得比兔子還快。

院子裏終於清淨了。

謝悍拍了拍手上的灰,胸口微微起伏。

他回頭。

蘇軟軟正靠在門框上,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那眼神裏,沒有剛才的虛弱和迷離。

只有滿滿的崇拜。

“老公,你剛才……真帥。”

她是真心的。

這男人,雖然糙,但關鍵時刻是真能處。

謝悍被她看得老臉一紅,那種凶悍的氣場瞬間破功。

他別過頭,粗聲粗氣地掩飾尷尬。

“帥個屁。”

“趕緊吃飯!”

說着,他又端起那個盆,準備去換水。

就在這時。

院門口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次,沉穩,有力。

不像剛才那群烏合之衆。

謝悍眉頭一皺,擋在蘇軟軟身前。

一個穿着中山裝、背着手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臉色嚴肅,不怒自威。

紅旗大隊的大隊長,王保國。

身後跟着拿着記分簿的會計。

“謝悍,蘇知青。”

王保國板着臉,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那個被掀翻的磨盤上。

眼角抽了抽。

“剛才鬧什麼呢?大老遠就聽見動靜。”

謝悍沒動。

“沒什麼,趕幾只蒼蠅。”

王保國沒接話。

他從兜裏掏出一張紅紙。

那是秋收的任務分配表。

“既然結了婚,那就是一家人了。”

王保國公事公辦,語氣裏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官腔。

“蘇知青雖然剛來,身體也不好,但咱們大隊的規矩不能破。”

“不勞動者不得食。”

“這是大隊部研究決定的。”

他頓了頓,把紅紙遞了過來。

謝悍沒接。

他盯着王保國,眼神不善。

“大隊長,她身體那樣你也看見了,風吹就倒。你讓她下地幹活?這是想要她的命?”

“謝悍!”

王保國聲音拔高了幾度。

“這是集體任務!是革命分工!誰也不能搞特殊!”

“再說了,也沒讓她幹重活。”

“也就是去西邊那塊荒地,把紅薯藤給收了。”

西邊荒地?

謝悍的拳頭瞬間硬了。

那塊地是出了名的難搞。

土質硬,石頭多,紅薯藤長得亂七八糟,還全是刺。

就算是壯勞力去了都得脫層皮。

更別提蘇軟軟這種細皮嫩肉的。

這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不用想,肯定是林紅那個女人去吹了耳邊風。

“不去。”

謝悍直接拒絕。

“她的工分我替她掙。那塊地,我去。”

“不行!”

王保國一口回絕。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指標。你替了她,你的任務誰幹?”

“這是上面的死命令,完不成任務,扣全家口糧!”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謝悍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他剛想發作,一只軟軟的小手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老公,別沖動。”

蘇軟軟從他身後探出頭來。

她看着那張紅紙,又看了看一臉嚴肅的大隊長。

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這任務,躲是躲不掉的。

硬抗只會讓謝悍和大隊的關系更僵,以後日子更難過。

既然如此……

那就接!

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她蘇軟軟活了兩輩子,還沒被幾根紅薯藤難住過。

“大隊長,我接。”

蘇軟軟走上前,伸手接過了那張任務單。

臉上帶着那種標志性的、令人心疼的微笑。

“我是大隊的一份子,肯定服從安排。”

“只是……”

她話鋒一轉,捂着胸口咳了兩聲,身形搖搖欲墜。

“我要是暈在地裏……算工傷嗎?”

王保國:“……”

謝悍:“……”

看着媳婦手裏那張任務單,謝悍只覺得胸口堵得慌。

他一把抓住蘇軟軟的手腕,壓低聲音,語氣急促。

“你瘋了?那活你能幹?”

“你那手是用來拿鋤頭的嗎?”

蘇軟軟沖他眨了眨眼。

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放心吧,老公。”

“我有辦法。”

“再說了……”

她看了一眼大隊長離開的背影,眼神微微變冷。

“既然有人想看我出醜,那我就給他們演個大的。”

“明天,咱們走着瞧。”

謝悍看着她那副自信滿滿的小模樣,心裏的火氣莫名消了一半。

但他還是不放心。

目光落在她那雙白嫩的小手上。

這雙手,要是磨出了繭子,他得心疼死。

“明天我跟你去。”

謝悍咬着牙。

“我就不信,老子在旁邊看着,誰敢讓你幹活!”

蘇軟軟笑了。

笑得像只偷腥的小貓。

幹活?

這輩子都不可能幹活的。

她空間裏那麼多高科技農具是擺設嗎?

再不濟……

她還有演技這把殺手鐗呢。

只是,看着家裏空空如也的米缸,蘇軟軟臉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演戲能解決麻煩。

但演戲填不飽肚子啊。

明天不僅要對付紅薯藤,還得想辦法把空間裏的東西變現。

不然,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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