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的警車鳴着警笛，在國道上飛馳時，張成的手心還攥着汗。他坐在副駕駛，手裏捏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是劉志遠提出的談判條件：釋放李華文、刀疤，銷毀番茄醬廠所有設備，否則就引爆賓館房間裏的炸彈，拉着整棟樓的人陪葬。
“劉局，劉志遠現在情緒怎麼樣？”王麗坐在後排，聲音有點發緊，她剛給母親打了電話，讓她看好朵朵，別出門。
開車的劉局長握着方向盤，眉頭擰成疙瘩：“還在鬧，剛才又砸了房間裏的電視，說再等半小時不滿足條件，就先炸掉走廊。咱們得快點，談判專家已經在賓館樓下等着了，就等你們到了一起制定方案。”
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倒退，張成看着遠處漸漸模糊的黃土塬，心裏像壓了塊石頭。他想起昨天在礦洞裏，張彪潑汽油時的瘋狂眼神，劉志遠作爲團夥頭目，肯定比張彪更狠。“他爲什麼指定要我們去談判？”張成突然問，“他跟我們沒直接仇怨，按理說該找警方或者政府官員。”
劉局長嘆了口氣，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根據我們查到的線索，劉志遠的母親在石窪村住過十年，後來因爲沒錢治病，在醫院去世了。他一直覺得是當年柳河鄉的幹部沒幫他，心裏憋着氣，後來跟李華文混在一起，就把你們當成了‘報復對象’——覺得你們現在搞的這些產業，都是‘占了他母親的便宜’。”
王麗心裏一震：“石窪村？王奶奶之前跟我說過，她有個鄰居姓劉，兒子在外打工，後來老人病死了，難道就是劉志遠的母親？”
“十有八九是。”劉局長點頭，“我們已經聯系了石窪村的劉支書，讓他找王奶奶核實情況，說不定能從他母親這邊找到突破口。”
警車剛駛進鄰市市區，張成的手機就響了——是王奶奶打來的，聲音帶着顫：“張同志，俺想起來了！劉志遠的娘叫劉桂蘭，當年跟俺住鄰居，俺們還一起紡過線呢！志遠這娃小時候可乖了，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王奶奶，您別着急，”張成放輕聲音，“我們現在要去跟他談判，您能不能跟他說幾句話？勸勸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王奶奶哽咽的聲音：“俺說……俺說！俺跟他說，讓他別犯傻，回頭是岸啊！”
掛了電話，張成把手機遞給王麗：“王奶奶願意幫忙，等會兒談判時，或許能派上用場。”
王麗握緊手機，指尖有點涼：“希望能有用……要是他真的引爆炸彈，後果不堪設想。”
賓館樓下已經圍滿了警車和記者，警戒線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談判專家趙老師已經在門口等着了，他穿着件黑色西裝，手裏拿着個文件夾：“張同志，王書記，你們來了！劉志遠在1208房間，房間裏有三個 hostage（人質），都是賓館的服務員。他手裏的炸彈是自制的，綁在身上，我們的狙擊手已經在對面樓上就位，但他房間的窗戶貼了防爆膜，視線受阻，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開槍。”
幾人走進賓館大堂，裏面彌漫着緊張的氣氛。民警們都穿着防刺服，手裏拿着盾牌，盯着電梯口。“我們的計劃是，”趙老師壓低聲音，“張同志你作爲主要談判代表，進去跟劉志遠談，先穩住他的情緒，王麗同志你在隔壁房間，通過監控觀察他的表情，王奶奶的電話隨時準備接通，一旦找到機會，就讓王奶奶跟他通話，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們趁機沖進去。”
張成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我明白，我會盡量拖延時間，配合你們行動。”
王麗看着他，眼裏滿是擔憂：“你一定要小心，有任何情況就按之前約定的暗號，敲三下桌子。”
張成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個蘋果——是早上李姐塞給他的，說“蘋果保平安”：“放心，我還等着回去吃你做的油潑面呢。”
電梯緩緩上升到12樓，走廊裏空無一人，只有1208房間門口貼着張紙，上面用紅筆寫着“不許靠近”。張成拿着蘋果，慢慢走到門口，敲了敲門：“劉志遠，我是柳河鄉的張成，我來了，咱們談談。”
房間裏傳來粗啞的聲音：“把手機和身上的東西都放門口，一個人進來，別耍花樣！”
張成把手機和鑰匙放在門口，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裏一片狼藉，電視被砸得粉碎，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有桌上的台燈亮着微弱的光。劉志遠坐在床邊，身上綁着黑色的炸彈，手裏拿着個遙控器，三個服務員被綁在椅子上，嚇得渾身發抖。
“坐！”劉志遠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眼神陰狠地盯着張成，“你倒是敢來，不怕我炸了這裏？”
張成坐下，把蘋果放在桌上：“我來是想跟你好好談，不是來跟你拼命的。你母親劉桂蘭，王奶奶還記得你，她說你小時候很乖，經常幫她挑水。”
提到母親，劉志遠的眼神動了動，手裏的遙控器攥得更緊了：“別跟我提她！要是當年柳河鄉的幹部肯幫她一把，她也不會病死在醫院！”
“當年的情況你可能不知道，”張成慢慢說，“王奶奶說，你母親生病時，柳河鄉的幹部幫着湊了醫藥費，還聯系了縣城的醫院，只是當時醫療條件有限……現在柳河鄉不一樣了，我們修了路，建了番茄醬廠，就是想讓村民們日子好過點，不再像你母親當年那樣，因爲沒錢治病受苦。”
劉志遠冷笑一聲：“少跟我來這套！你們修的路、建的廠，用的都是國家的錢，跟我有什麼關系？我要的是李華文和刀疤出來，要你們把番茄醬廠拆了，不然我就炸了這裏！”
他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炸彈上的紅燈閃了閃，三個服務員嚇得哭出聲來。
“別激動！”張成趕緊站起來，“釋放李華文和刀疤，我做不了主，但我可以幫你向上面反映。番茄醬廠是柳河鄉村民們的心血，拆了它，幾百個村民就沒了收入，你母親要是知道，也不會希望你這麼做。”
就在這時，張成的口袋裏傳來震動——是王麗發來的消息，說王奶奶已經在隔壁房間，隨時可以通話。他慢慢把手伸進口袋，按了三下手機，這是跟王麗約定的暗號，意思是“可以接通電話”。
“反映？我等不了那麼久！”劉志遠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再給你們十分鍾，不滿足我的條件，我就先炸掉一個人質！”
“你先聽聽這個電話。”張成拿出手機，按下免提，裏面傳來王奶奶的聲音：“志遠啊，俺是王奶奶，你還記得俺不？當年你娘病了，俺還給你送過雞蛋……你別犯傻了，回頭是岸啊！你要是現在投降，政府會寬大處理的，俺們還等着你回來看看，柳河鄉現在變好了，路通了，還有番茄醬廠，你娘要是知道，肯定高興……”
王奶奶的聲音帶着哽咽，劉志遠的眼睛慢慢紅了，手裏的遙控器垂了下來。張成趁機往門口退了一步，對着門外比了個“行動”的手勢。
“俺娘……俺娘真的會高興嗎？”劉志遠喃喃自語，眼神裏滿是迷茫。
“會的！”張成趕緊說，“你現在投降，還來得及，我們可以幫你申請減刑，等你出來了，還可以回柳河鄉，在番茄醬廠工作，跟我們一起建設柳河鄉……”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撞開，民警們沖了進來，手裏拿着盾牌和警棍。劉志遠反應過來，趕緊舉起遙控器，想按下去，卻被民警們撲倒在地，遙控器掉在地上。
“抓住他！”劉局長大喊着，民警們把劉志遠按在地上，戴上手銬，小心翼翼地拆掉他身上的炸彈。
三個服務員被鬆綁，嚇得腿都軟了，被民警扶着走出房間。
張成鬆了口氣，靠在牆上，才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溼透了。王麗跑進來，手裏拿着瓶水，遞給他：“你沒事吧？剛才嚇死我了！”
“沒事，”張成接過水，喝了一口，“還好王奶奶的電話起作用了，不然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劉志遠被押走時，突然回頭，看着張成：“要是……要是我能出來，你們真的會讓我回柳河鄉嗎？”
張成點頭：“會，只要你好好改造，柳河鄉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
走出賓館，外面的陽光有點刺眼。記者們圍上來，七嘴八舌地提問，劉局長擋在前面，跟他們解釋情況。張成和王麗走到警車旁，看着遠處的高樓，心裏滿是感慨。
“終於結束了。”王麗笑着說，眼裏卻有點紅。
“還沒完全結束，”張成搖頭，“劉志遠說，他的團夥裏還有人在柳河鄉，咱們回去還得查。”
警車往柳河鄉趕時，已經是下午了。李姐發來消息，說給他們留了油潑面，還有蒸槐花，讓他們趕緊回去吃。張成看着消息，心裏暖暖的——不管外面有多危險，柳河鄉永遠有熱乎飯等着他們。
路過石窪村時，他們特意去看了王奶奶。王奶奶正在院子裏喂雞，看見他們，趕緊迎上來：“張同志，王書記，你們沒事吧？劉志遠那娃……他怎麼樣了？”
“沒事了，王奶奶，”張成笑着說，“他已經被抓了，但是他說，以後想回柳河鄉工作。”
王奶奶嘆了口氣：“這娃也是可憐，要是他娘還在，肯定不會讓他走歪路。你們要是能幫他，就多幫幫他，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從王奶奶家出來，夕陽已經西斜，金色的陽光灑在黃土塬上，給蘋果園鍍上了一層金邊。王麗突然說：“咱們去蘋果園看看吧，好幾天沒去了。”
東溝村的蘋果園裏，紅彤彤的蘋果掛滿枝頭，李大爺正帶着村民們摘蘋果，看見他們，趕緊迎上來：“張同志，王書記，你們可回來了！俺們都在等你們的消息，擔心死了！”
“沒事了，大爺，”王麗笑着說，“劉志遠已經被抓了，以後柳河鄉不會再有危險了。”
村民們都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情況，張成和王麗把談判的經過跟大家說了說，大家都鬆了口氣。
“太好了！”小芳高興地跳起來，“以後咱們的番茄醬就能安心賣了，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搞破壞了！”
老周也笑着說：“俺下午去番茄醬廠看了，設備都好好的，下周就能正常生產，咱們跟惠民超市的訂單也能按時交貨了。”
大家在蘋果園裏聊了很久，直到天黑才各自回家。張成和王麗走在回鄉政府的路上，月光灑在地上，像鋪了層銀霜。
“你說，劉志遠說的‘團夥裏還有人在柳河鄉’，會是誰呢？”王麗突然問，聲音有點輕。
張成停下腳步，看着她：“不知道，但咱們得小心，不能掉以輕心。不過不管是誰，只要他敢來破壞柳河鄉，咱們就跟他鬥到底。”
王麗點頭，突然從口袋裏掏出個小盒子，遞給張成：“這個給你，昨天去縣城買的，算是……算是慶祝咱們抓住劉志遠。”
張成打開盒子，裏面是個手工做的蘋果形狀吊墜，紅漆塗的蘋果，上面還刻着“塬上紅”三個字。“謝謝你，”他笑着說，把吊墜戴在脖子上，“我很喜歡。”
王麗的臉頰紅了，趕緊移開視線：“喜歡就好，咱們快回去吧，李姐留的油潑面該涼了。”
回到鄉政府，食堂裏還亮着燈。李姐正坐在桌邊等他們，看見他們進來，趕緊站起來：“你們可回來了！油潑面俺給你們熱了三遍，快吃吧，還有蒸槐花，剛蒸好的，甜得很。”
油潑面放在碗裏，上面撒着蔥花和辣椒面，熱油一潑，香味撲鼻。張成吃了一口，面條勁道，辣椒夠味，吃得滿頭大汗。蒸槐花放在盤子裏，撒了點白糖，甜絲絲的，很解膩。
“李姐，您的手藝真好，比縣城面館的還好吃。”張成笑着說。
李姐樂了：“好吃就多吃點！以後你們要是想吃，俺天天給你們做！”
吃完晚飯，張成和王麗坐在辦公室裏，整理最近的工作。番茄醬廠的訂單已經排到了下個月，修路的尾款也快下來了，石窪村的蓄水池也該修了……柳河鄉的日子，正在慢慢變好。
“等忙完這陣子，咱們帶朵朵去看大海吧。”王麗突然說，眼裏滿是期待。
“好啊，”張成點頭，“咱們再帶點番茄醬，讓朵朵的小夥伴們也嚐嚐。”
就在這時，張成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話：“你們以爲抓住劉志遠就結束了？柳河鄉的債，還沒還完。”
短信的末尾，沒有署名，只有一個小小的蘋果圖案——跟番茄醬廠的商標，一模一樣。
張成的笑容僵住了，他把手機遞給王麗，兩人對視一眼，心裏都沉了下來。窗外的風刮得很大，吹得窗戶“哐哐”響，黃土塬的夜，好像又變得危險起來。
“會是誰呢？”王麗的聲音有點發顫。
張成握緊手機，眼神變得堅定：“不管是誰，咱們都不怕。柳河鄉是咱們的家，咱們會一直守護它。”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辦公桌上的番茄醬樣品上，紅色的瓶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像個不知道藏着什麼秘密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他們。這場關於柳河鄉的守護之戰，好像還遠遠沒有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