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廢棄工廠區像一頭匍匐在暮色中的巨獸。
鏽蝕的鐵皮廠房歪斜地立在荒草裏,破碎的玻璃在夕陽下閃着詭異的光,風穿過空曠的車間,發出嗚咽般的回響,卷起地上的紙屑和灰塵,打着旋兒飄向天際。
林野貓着腰,從一處倒塌的圍牆缺口鑽了進去。他把臨時身份器藏在一塊鬆動的磚縫裏——老鬼說這玩意兒可能被協會追蹤,謹慎爲妙。手裏的合金匕首被他攥得發熱,刀刃上還殘留着打磨時的冷光。
按照老鬼的囑咐,他需要在三號廠房的天台上等待。
穿過布滿雜物的廠區主幹道,林野的腳步放得極輕。覺醒後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他能聽到百米外野貓踩過碎玻璃的脆響,能聞到空氣中混雜的機油味裏,還藏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息。
消毒水?
林野猛地頓住腳步,側身躲到一根鏽跡斑斑的鋼鐵立柱後。廢棄工廠裏怎麼會有消毒水味?這味道和醫院、實驗室裏的味道一模一樣,讓他瞬間想起了老鬼紙條上的“白大褂”。
他緩緩探出頭,目光掃過前方的三號廠房。
廠房的鐵門虛掩着,門軸上的鐵鏽在風中吱呀作響。天台入口的鐵梯旁,有幾個模糊的影子在晃動,動作隱蔽,顯然是刻意在隱藏身形。
伏擊!
林野的心髒驟然收緊。老鬼剛讓他來這裏等候,就有人設下埋伏,要麼是老鬼出賣了他,要麼是……協會的人比想象中更快,甚至能追蹤到老鬼的動向。
他下意識地摸向胸口的徽章,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退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對方既然設了伏,必然在廠區外圍也布了人手。
只能闖進去,見機行事。
林野深吸一口氣,體內的燥熱再次被點燃。他繞到廠房側面,那裏有一排破損的窗戶,玻璃早就沒了,只剩下鋒利的窗框像獠牙般凸着。
他悄無聲息地爬上窗台,翻身進入車間。裏面堆滿了廢棄的機床,鏽得像一塊塊巨大的褐色礁石,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
天台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着壓低的交談聲。
“隊長,那小子真會來?”一個年輕的聲音問道,帶着點不耐煩。
“‘白大褂’說他肯定會來,”另一個沉穩的聲音回答,“這附近的監控都顯示,只有這條路能走。記住,博士要活的,別下死手。”
“放心吧,對付一個剛覺醒的毛頭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林野的目光冷了下來。白大褂、博士、要活的……這些詞串在一起,讓他背脊發涼。他們要抓自己,顯然不是爲了簡單的登記檢測。
他握緊匕首,貼着機床的陰影向樓梯口移動。天台的入口就在樓梯頂端,那裏至少有三個人,從對話判斷,應該是武道協會的“獵犬小隊”——專門負責追捕失控覺醒者或可疑目標的特殊隊伍。
就在他即將抵達樓梯口時,頭頂突然傳來“咔嚓”一聲輕響。
是踩碎玻璃的聲音!
林野猛地抬頭,只見一個穿着黑色作戰服的男人正從橫梁上跳下來,手裏的電擊棍帶着滋滋的電流聲,直劈他的頭頂!
“抓到你了!”男人獰笑着,動作快如獵豹,顯然是強化了速度的覺醒者。
林野瞳孔驟縮,身體下意識地向右側翻滾,躲開電擊棍的同時,手裏的合金匕首橫掃而出!
“嗤啦!”
匕首劃破了男人的作戰服,帶起一串血珠。男人吃痛,悶哼一聲,電擊棍反手砸向林野的側臉。
林野借着翻滾的慣性,左手撐地,右腿猛地蹬出,正中男人的膝蓋!
“咔嚓!”
骨裂的脆響在空曠的車間裏格外刺耳。男人慘叫着跪倒在地,電擊棍脫手飛出,撞在機床上傳出哐當巨響。
幾乎在同時,樓梯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老三!”
“在下面!”
兩個身影沖了下來,爲首的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臉上有道刀疤,手裏握着一把特制的合金短棍,眼神銳利如鷹——正是剛才對話裏的隊長。
另一個人則舉着一把麻醉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林野。
“別動!”刀疤隊長低吼,周身散發出強悍的氣息,“束手就擒,還能少受點罪!”
林野沒有說話,他撿起地上的電擊棍,握在左手裏。剛才那一戰讓他體內的燥熱更盛,膝蓋撞擊帶來的反震痛感,正轉化爲源源不斷的力量,手臂上被匕首劃破的傷口甚至在快速愈合。
噬戰天賦,正在被激活。
“敬酒不吃吃罰酒!”刀疤隊長眼神一冷,揮了揮手,“麻倒他!”
舉着麻醉槍的男人立刻扣動扳機!
林野猛地向側面撲出,麻醉針擦着他的肩頭飛過,釘在後面的機床外殼上,發出“噗”的一聲輕響。
他借着撲出的力道,將手裏的電擊棍狠狠擲向舉槍的男人!
男人下意識地側身躲避,就在這瞬間的空檔,林野已經像離弦之箭般沖了過去,手裏的合金匕首直刺刀疤隊長的咽喉!
刀疤隊長顯然沒料到他如此凶悍,倉促間舉起合金短棍格擋。
“鐺!”
匕首與短棍碰撞,迸出刺眼的火花。巨大的力道讓刀疤隊長後退了兩步,臉上露出驚訝——這小子的力量,遠超普通剛覺醒的覺醒者!
“有點意思。”刀疤隊長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戰意,“看來‘白大褂’沒騙我們,確實是個好苗子。”
他腳下猛地發力,地面的水泥地被踩出裂紋,整個人如同一輛坦克般撞了過來,合金短棍帶着破風聲橫掃林野的腰側!
這一擊勢大力沉,顯然是強化了力量的天賦。
林野沒有硬接,他深知自己在純粹的力量上可能不如對方。他腳下步伐變幻,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廢棄機床間穿梭,利用復雜的地形不斷躲避攻擊,同時尋找反擊的機會。
刀疤隊長的攻擊雖然剛猛,卻在狹窄的空間裏難以施展。幾次攻擊落空後,他的耐心漸漸耗盡,怒吼一聲,短棍橫掃,竟直接將一台半噸重的機床砸得側翻!
“轟隆!”
機床倒地,濺起大片鐵鏽和灰塵。林野被氣浪掀得一個趔趄,刀疤隊長抓住這個機會,短棍直取他的胸口!
千鈞一發之際,林野突然矮身,左手撐住翻倒的機床邊緣,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旋轉,右腿如同鋼鞭般抽出,正中刀疤隊長的手腕!
“啊!”
刀疤隊長慘叫一聲,合金短棍脫手飛出。
林野落地的瞬間,沒有絲毫停頓,右手的匕首順着他的手臂滑下,抵住了他的咽喉。
“別動。”林野的聲音冰冷,呼吸略有些急促,但眼神卻異常平靜,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整個車間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舉槍的男人愣在原地,看着被制住的隊長,一時間竟忘了反應。
刀疤隊長臉色鐵青,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剛覺醒的高中生制服,喉嚨上冰冷的刀刃讓他不敢有絲毫動彈。
“你們是誰?”林野問道,匕首又貼近了一分,“爲什麼抓我?”
刀疤隊長咬着牙,眼神怨毒:“小子,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武道協會不會放過你的!”
“看來你不想說。”林野的眼神更冷了,手腕微微用力,匕首割破了他頸間的皮膚,滲出血珠。
劇痛讓刀疤隊長渾身一顫,他終於怕了。眼前這小子的眼神裏沒有絲毫猶豫,那是真的敢下殺手的眼神!
“我說!我說!”他急忙喊道,“我們是獵犬小隊的,奉命……奉命帶你去見博士!”
“博士是誰?”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刀疤隊長急忙道,“只知道他是協會的首席研究員,專門研究……研究覺醒者的天賦!他說你的天賦很特殊,有巨大的研究價值!”
研究價值?林野的心髒沉了下去。他們要的不是自己的人,而是自己的天賦,甚至可能……是自己的身體。
“紅霧裂縫,基因藥劑,這些你知道嗎?”林野緊盯着他的眼睛。
刀疤隊長的瞳孔猛地收縮,臉上露出震驚:“你怎麼知道這些?”
就在這時,舉槍的男人突然眼神一狠,竟再次舉起了麻醉槍,對準了林野的後背!
“小心!”刀疤隊長下意識地喊道,語氣裏帶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復雜。
林野早已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他猛地將刀疤隊長向前一推,同時身體向左側翻滾!
“咻!”
麻醉針擦着刀疤隊長的肩膀飛過,釘在牆上。
舉槍的男人見狀,扔掉麻醉槍,拔出腰間的短刀沖了過來。
林野翻滾起身,正好迎上他的攻擊。兩人的匕首瞬間碰撞在一起,快得只剩下殘影!
這個男人的速度比之前那個更快,但力量卻稍遜一籌。林野利用噬戰天賦帶來的越戰越勇的特性,故意硬接了他兩刀,任憑刀刃劃破手臂,換來的是更快的速度和更精準的反擊!
“噗嗤!”
合金匕首最終刺穿了男人的大腿。男人慘叫着倒地,看着林野手臂上快速愈合的傷口,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恐懼:“你……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林野沒有理會他的嘶吼,轉身看向刀疤隊長。
刀疤隊長看着滿地哀嚎的手下,又看了看眼神冰冷的林野,終於頹然地嘆了口氣:“紅霧裂縫裏的異獸,是博士用基因藥劑改造出來的失敗品。你爸媽發現了他的秘密,所以……”
所以才會“失蹤”。
林野的心像被重錘砸了一下,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顫抖。原來爸媽不是犧牲在異獸手裏,而是被自己人所害!
“博士在哪?”他的聲音沙啞,帶着壓抑的怒火。
“我不知道具體位置,”刀疤隊長苦笑,“他的實驗室每次都在移動,只有協會的高層才知道。”
林野沉默了片刻,收起匕首,轉身走向樓梯口。
“你放我走?”刀疤隊長有些驚訝。
“告訴那個博士,”林野的聲音從樓梯上方傳來,帶着徹骨的寒意,“我會去找他的。”
說完,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天台的樓梯拐角。
刀疤隊長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沉默了很久,才拿出對講機:“目標逃脫……申請支援。”
天台上,晚風吹拂着林野的頭發,帶着一絲涼意。他望着遠處城市的燈火,握緊了拳頭。
爸媽的仇,紅霧裂縫的真相,神秘的博士和基因藥劑……
這一切,都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緊緊纏繞。
但他不再是那個只能在巷子裏挨打的D級廢柴了。
體內的噬戰天賦正在蘇醒,胸口的徽章似乎也在呼應着他的決心,散發出微弱的暖意。
林野深吸一口氣,縱身躍下天台,消失在工廠區的夜色裏。
他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更加凶險。但他別無選擇,只能握緊手中的刀,迎着風暴,一步步走下去。
因爲他不僅要爲自己活下去,還要爲爸媽,揭開那個被掩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