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前主編通知全組員工開會,會上布置了新的工作任務,簪書被耽擱下來,等她忙完,已接近下午四點。
方瀅已經不在社內,簪書和鄰座的同事交代了聲去向,拎齊東西出發。
尚不到下班晚高峰,在京州寸土寸金的CBD區域,車流衆多,車速一樣快不起來。
簪書到達深域集團大樓,已是半小時後。
玻璃牆面反射着西沉的斜陽,比尋常商業公司更肅殺幾分的氛圍,簪書第二次來仍是不太習慣。
向前台接待人員說明來意,不出所料,遭到了婉拒。
“抱歉,請問您是否有預約?”
自然是沒有。
在簪書的觀念裏,就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想見厲銜青,還需要預約。
簪書想了想,說:“麻煩您幫我轉告厲總,程簪書找他。”
前台小姐姐笑得十分溫婉客氣,回答卻是滴水不漏:“不好意思,厲總今天下午有一場重要會議,我們不便打斷。”
“程小姐,如果您有厲總的聯系方式,建議您直接聯系他。”
回答的同時,前台小姐也暗暗地把眼前的簪書打量完畢。
一年到頭,不乏有形形色色的女人來到這裏,自報家門,說自己是誰誰誰,要見他們總裁。
如果每隨便來一個女人,前台都要去請示確認一遍,早被上面罵死了。
說到底,如果真是總裁的熟人,自然會有總裁的聯系方式,又何必辛辛苦苦通過前台預約,才能見到總裁一面。
前台小姐微笑地看着簪書。
雖然這次這位長得真的很美,但是,多半也和以前那些虛張聲勢的女人一樣。
做着飛上枝頭的美夢。
前台等着簪書反應,只見簪書想了想,然後,默不作聲從包包裏翻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兩秒之後,電話被接通。
簪書似乎也沒料到這麼快就會被接起,愣了下,才對電話那端說:“我要見你,是我上去,還是你下來。”
那邊怎麼回答的前台小姐聽不見,又過了幾秒,簪書就把手機放下來了。
打電話前和打電話後,表情沒怎麼變,都是淡淡的,美麗卻疏冷。
前台依舊保持微笑地看着簪書。
騙誰呢。
娛樂圈來的吧,這演技。
演太過了,全都是破綻。
先不論這位程女士是不是真有大老板的私人號碼,就算她有,大老板也不會中斷如此重要的會議接聽電話。
退一萬步講,真被她撥通了,放眼這世上,也沒人敢用這種語氣和大老板講話。
更別說,剛才簪書打電話時,前台眼尖地瞥見了她的備注,亮晃晃寫着“醋廠”。
隨便給某個企業號碼打電話,假裝是給他們總裁呢。
接下來這位程女士是不是準備告訴她,大老板答應了,讓她放她上去?
前台掛着笑臉,以靜待變。
沒等來簪書的台詞,只看見簪書握着手機,似乎陷入了某種短暫的迷思,察覺到凝視,抬起頭來,沖前台方向笑了笑。
簪書不是沒留意到前台小姐禮貌之中,稍稍藏了點輕視的目光,但其實她自己也沒把握。
剛才厲銜青接了她的電話,卻什麼也沒說。
聽完她說的,只低低地“嗤”了聲。
冷笑完,就掛斷了。
搞不懂他的意思。
簪書輕嘆了口氣,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她也沒辦法徑直闖上去扯住他的領帶問個明白。
正猶豫要不要走算了,回去再和方瀅商量別的辦法,此時,電梯廳傳來“叮”的一聲響。
電梯門向兩側滑開,張續行色匆匆地邁出電梯,闊步朝簪書走過來。
“二小姐。”
張續簪書是認識的,兩年前他就已經是厲銜青的特助,工作處事無懈可擊,完全對得住深域開給他的高昂年薪。
看到他,簪書覺得或許有戲。
“張特助。”
張續點頭,“厲總還在開會,他讓我下來接您上去等。”
“好。”
簪書心中的石頭驟然落地。
只要能見面,稿子就還有挽回的餘地。
還好,某人也不全然像她想象中的那麼小氣。
張續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簪書抬步走向電梯,張續本打算立刻跟上,忽而想到什麼,腳步一拐,快速走向前台。
對上震驚得臉都綠了的前台小妹,張續特意交代:“以後二小姐來,直接請上去,是厲總的意思。”
“哦,好……”
前台愕然望着簪書窈窕的背影。
雖說整座京州城,排行第二的世家小姐不少,但如果前面不冠上姓氏,如張二小姐李二小姐,只簡單地稱呼一句“二小姐”,那便只有厲家太子爺捧在手心裏養大的那位。
大老板暫停會議接電話,還派張特助專程下來接人,不管程簪書是什麼身份,厲總的重視態度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思及自己剛才的表現,前台忐忑不安地喊了聲:“張特助……”
明白她在害怕什麼,張續安慰地說了句“沒事”。
程簪書不是會計較這些小事的人。
說完快步追上簪書。
總裁專梯在大堂的另一側,采用了虹膜識別,除了厲銜青,就只有極個別高層有使用權限。
張續按下樓層,對簪書說:“二小姐,回頭我幫您錄入。”
簪書搖頭:“不用了。”
搞得好像她會經常過來找他一樣。
只要他給她過稿,她以後應該就不會來了。
見了他又不能吃,回去之後也不得排解之法,對她的身體特別不好。
氣血會虛。
張續聞言,看簪書堅決的神色也不像客套,便不再多嘴。
專梯到達頂層,張續按照吩咐,打開總裁辦公室厚重的實木大門,請簪書進去等,他去忙其他工作。
簪書跨進門口,熟悉凜冽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是這種感覺,勾得她全身心都不對勁。
拍了拍臉頰,緊接着甩了甩頭,命令自己清醒點,簪書抬步往前走。
想着厲銜青還在開會,辦公室裏沒人,簪書的腳步不緊不慢,狀態相對放鬆,視線掃過寬闊的空間。
上次來沒心思細看,黑白灰爲主的色調,高級幹淨,冷硬。
當她目光一轉,不期然地看見全景落地窗前的那道高大身影時,驀地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