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的治安很好的,簪書選的店也不是什麼烏煙瘴氣之地,很多探店博主都來過這裏打卡,店裏也是年輕人居多。
因此她完全沒想過,自己會遇上流氓。
點的烤串送上桌,她遠遠瞥了眼外面的厲銜青。男人背靠車身,左手夾着煙,正在一臉淡然地講電話。
等下他進來發現她沒吃在等他,準會挨訓,簪書確實也餓了,自己率先開動。
才吃了兩串鐵籤牛肉,忽然聞到一陣濃重的酒氣。
“小妹妹,一個人啊,哥給你做個伴唄。”
簪書視線上掃,先看到了一條垂下來的大金鏈子。
來人紋着兩條青龍白虎的大花臂,頭發剃短得可以看見灰青色頭皮,腦門上一道蜈蚣似的歪歪扭扭的疤。
簪書只大致打量了眼就垂下了眼睫,全當沒看見,默不作聲地又吃了串牛肉。
“裝啞巴呢,哥和你說話沒聽見?”
光頭男摸着下巴,帶着酒醉的渾濁眼神在簪書身上來回掃蕩,毫不掩飾其中的下流欲望。
“京州幾時也有這麼漂亮的女人?這臉蛋,這身材,年紀不大,發育得還挺好,你說你這小腰,掐一把能掐斷吧。”
“兩團肉忒會長,媽生的還是做的?”
光頭男的肮髒凝視落在簪書的旗袍盤扣,“嘿嘿”笑了兩聲:“天然的還是水袋,哥一驗就知道。”
說着就把手伸向簪書,沒能得逞,半路被人攔下。
來的人是這家店的老板,年過半百的瘦小大叔,對光頭男一頓哈腰賠笑,張口說話一口濃濃的港普。
“哎,阿雄哥,二樓有雅座,這頓我做東請您,就當爲您從泰國平安歸來洗塵。”
“您看,能不能給我個面子,人家小姑娘啥也不懂……”
老板話未說完,“啪”地一聲,阿雄暴躁地反手抽了他一記耳光。
“給你面子?我阿雄用得着給你面子?你算個雞把!”
“請我?請你媽嗶,也不打聽打聽,雄爺在這一帶吃喝,誰敢收我的錢?”
老板強掩下眼中的驚懼,臉上的笑容依舊牢牢掛着,連聲應了幾句“對的應該的”,擔憂地看了看簪書。
救不下來。
“阿雄哥您先坐,我去給你拿幾瓶靚酒。”
老板彎腰鞠躬退了兩步,僵硬地轉身離開。
阿雄晦氣地啐罵了句粗話,拿起桌面的牙籤筒,直直砸向老板的後背。
“老東西別想偷偷摸摸報警,敢和老子作對,老子讓你這破店天天生意興隆!”
這麼一鬧,動靜不小,鄰近兩桌的客人生怕被卷進沖突,明哲保身地起身走了。
阿雄轉回頭,耀武揚威地對着簪書。
“有沒有嚇到你啊,小美人?”
這女人,美是美,腦子大概不正常。
不知是不是嚇傻了,沒看出害怕,也不像他以前玩過的那些女人,只會慌慌張張哭哭啼啼地閃躲。
他恐嚇老板的時候,她就坐在對面,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眸底一派清凌。
“別害怕,哥對女人一向很溫柔。”
阿雄笑咧出一排黃牙:“等下哥找家賓館,帶你去試試呢,只要試試,保準你忘不掉,下次準還會纏着哥要。”
說着,阿雄伸手摸向簪書的臉。
簪書立刻偏頭躲,沒完全躲過去,粗糙的指尖蹭到了她的下頷,留下惡心的觸感。
簪書皺了眉。
“好滑好滑。”
雖然只是輕輕揩過,那細膩嫩滑的觸感已經足夠讓阿雄心神蕩漾。
他咽了口唾沫,回味無窮地搓着拇指。
摸一下就這麼爽了,真正抱起來又會是何種銷魂滋味。
阿雄的手落回餐桌,撐起遲鈍的身軀,按捺不住想朝簪書湊過去。
“還給老子裝清高,一個人跑夜市來,不就是寂寞了,想那檔子事了麼……”
忽然,一道極具壓迫感的危險氣息襲來,如寒芒在背。
黑影籠罩而下。
阿雄本能抬頭往上看,於逆光之中,對上一雙慵懶的漆黑雙眸。
男人的氣質也是懶懶的,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握着手機,剛掛斷的樣子。
不知怎的,阿雄卻本能感到緊張。
男人身形高大,襟口半敞,黑襯衫遮不住胸膛結實僨張的肌肉。
別人沒經驗或許看不出來,但阿雄長期遊走於灰色地帶,一眼就能斷定對方是練家子。
氣質那般懶,卻莫名帶了一股凌厲的殺氣,如同被昂貴絲綢精心包裹的利劍,包裝得再美好,也無法改變其致命的底色。
環顧了下四周,他的人都在,阿雄瞬間硬氣了不少,對着厲銜青:“看看看,看你媽呢,不想死就快滾!”
厲銜青的眸光慢條斯理地從簪書臉上掠過,確認她安然無恙,回視阿雄。
“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薄唇勾着笑,厲銜青表現得像位極富教養的紳士,從容地把手機收進褲袋,從桌面撿起一根鐵籤,拿在手裏掂了掂,握住。
笑意未變,語氣很輕:“哪只手碰了她?這只?”
話音剛落,握籤的手猛地發力,尖利的鐵籤自上方夾帶着凶猛的力量刺下!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響起,阿雄的手掌被鐵籤猛然釘在了桌子上。力道之強悍,連木制桌板都被貫了對穿。
厲銜青鬆手,甩了甩手腕,鐵籤尾部被桌板的餘震帶得顫動不止。
“天!”
“別看了,快走!”
其他客人見狀,紛紛驚駭地起身逃離。
卻有幾人沒逃,從燒烤店的各個角落接二連三地冒出。
有的拿水管,有的拿砍刀,有的“砰”地一聲敲碎了啤酒瓶,握住瓶口,拿尖的那端惡狠狠地指着厲銜青。
“媽的!敢動我們老大!”
“找死!”
“兄弟們上!弄死他!”
阿雄一邊慘叫一邊翻滾扭動得像只胖蛆,隨着他掙扎,桌上黏稠的血蔓延開。
這畫面實在影響食欲,簪書端起了自己的那盤烤串,換到店內靠近邊角的一張幹淨桌子。
坐好擺好盤子了,才不緊不慢地瞟厲銜青一眼,淡淡提醒:“注意點影響,別弄得太血腥。”
“好的寶寶。”
厲銜青收到指令,嘴角噙了抹笑,轉身扳響指骨,迎上蜂擁而至的地痞跟班們,赤手空拳。
簪書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六七。
加上剛剛發着抖拔完籤站起來的阿雄,對方陣營總共八人。
挺吉利的數字。
就是有點少。
這麼點人,連給厲銜青熱身都不夠。
得益於有個人稱“厲司令”的爺爺,厲銜青打從會走路時起,就時不時被厲老爺子扔到營裏和部下一起訓練。
如果說這時厲銜青學的還是正派格鬥術,那麼他十四歲那年,和父母在國外慘遭非法武裝集團綁架,父母被殺,他則被迫加入傭兵組織的這段地獄經歷,則練就了他不擇手段的凶狠。
他是穿着西裝的野獸,文明社會的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