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一路狂奔，幾乎是逃難般沖回了公司。
他把自己摔進辦公椅，心髒還在瘋狂擂鼓，臉頰滾燙，呼吸急促。腦子裏反復回蕩着顧琛最後那句石破天驚的心聲——
【破費？我的寶貝吃頓飯算什麼破費。】
我的……寶貝……
林予安猛地用雙手捂住臉，發出一聲壓抑的、近乎絕望的哀鳴。完了，這下徹底完了。顧琛不僅在心裏叫他寶貝，還加上了所有權前綴！這已經不是人設崩塌的問題了，這根本是換了個內核吧？！
那個冷漠嚴肅、眼裏只有效率和利潤的顧總，怎麼可能說出……不，是想到這種話？！
而且他居然還跑了！當着顧總的面，用那麼蹩腳的借口，直接落荒而逃！
【……我就這麼可怕？】
顧琛最後那句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和自嘲的心聲，此刻像根細針一樣扎進林予安的心裏，泛起一陣微妙而陌生的酸脹感。
他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雖然情況詭異得讓他頭皮發麻，但顧琛畢竟是他老板，而且……而且似乎並沒有真的對他做什麼，反而……好像一直在用一種奇怪的方式關心他？
給他備注“寶貝”，提醒他加衣，幫他處理傷口，整理領帶，記得他喜歡吃什麼，甚至因爲會議成功要獎勵他……
拋開那些讓他心跳停止的心聲不提，這些行爲本身……如果放在任何一對正常的情侶或者曖昧對象身上，簡直堪稱完美男友模板。
可問題是，他是顧琛啊！他是那個兩年來說話不超過工作範疇、一個眼神就能讓全部門噤若寒蟬的顧閻王啊！
林予安覺得自己CPU快要燒幹了，理智和認知在瘋狂打架。
他癱在椅子上，目光放空地盯着天花板，試圖理清這團亂麻。
首先，他能聽到顧琛心聲，這事基本實錘了。 其次，顧琛的心聲內容極其不正常，充滿了對他各種超出工作範圍的關注和……難以形容的親昵。 第三，顧琛似乎隱約知道他能聽到，至少不意外，那句“比預期得要早”就是證明。 第四，……
林予安猛地坐直身體，一個可怕的念頭竄入腦海。
顧琛知道他能聽到！那……那些心聲，會不會是……故意的？
這個想法讓他瞬間毛骨悚然！
如果顧琛是故意讓他聽到這些……那目的是什麼？戲弄他？試探他？還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惡趣味？
越想越可怕，林予安打了個冷顫，剛剛升起的那一點點愧疚瞬間被恐慌取代。
他必須冷靜！必須想辦法應對！
對，測試！他需要更系統地測試這個能力的觸發條件和範圍！以及……顧琛的底線在哪裏！
就在他腦子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內線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嚇得他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
他心驚膽戰地拿起聽筒，聲音還有點發虛：“……喂，總裁辦公室。”
“林助理。”顧琛冰冷的聲音從聽筒那端傳來，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之前會議室裏那個在心裏叫他“寶貝”的人只是個幻覺。
“顧、顧總！”林予安立刻挺直背脊，進入備戰狀態。
“三件事。”顧琛語速很快，完全是公事公辦的語氣，“第一，億和項目的後續跟進方案，下班前發我郵箱。第二，明天下午的行業峰會，你跟我去，資料準備雙份。第三……”
他頓了頓，林予安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我桌面上有一份藍色封皮的並購案初步評估報告，立刻送到億和樓下給我。司機在樓下等你。”
林予安：“！！！”
送、送下去？！顧總還沒走？！還在億和樓下？！那他剛才那個逃跑豈不是顯得更蠢了？！
而且……還要他親自送下去？！直面剛剛才逃離的現場？！
“有問題？”聽筒裏傳來顧琛微揚的尾音，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壓力。
“沒、沒問題！馬上送下去！”林予安立刻回答，求生欲戰勝了一切。
掛了電話，他欲哭無淚。果然，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
他深吸一口氣，認命地走進總裁辦公室。果然在顧琛的辦公桌上看到了那份藍色封皮的文件。
拿起文件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顧琛那部私人手機。它安靜地躺在桌面上，屏幕漆黑。
但林予安仿佛能透過那層黑色，看到那個扎眼的微信備注——【寶貝】。
他猛地收回視線，拿着文件快步離開，心跳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
乘坐電梯下樓時，林予安不停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冷靜，林予安！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他不說破，你就裝不知道！你是專業的助理！專業！”
然而，所有的建設在看到億和門口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時，再次灰飛煙滅。
司機看到他，恭敬地打開了後座車門。
顧琛就坐在裏面，車窗降下一半，他正看着手機，側臉在午後陽光下顯得愈發棱角分明，神情專注而冷淡。
林予安硬着頭皮走過去，將文件從車窗遞進去，垂着眼簾：“顧總，您要的文件。”
顧琛抬起眼，接過文件，目光在他臉上掃過，淡淡應了一聲：“嗯。”
【跑得那麼快，還以爲有多急的事。】 【臉色比剛才好點了。】
林予安遞文件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沒拿穩。
又來了！又開始了！
他努力維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靜，心裏卻在瘋狂呐喊：求你別想了！好好當個冰山總裁不行嗎？！
“回公司。”顧琛對司機吩咐道，然後看向還僵在原地的林予安，“還站着幹什麼？”
林予安一愣：“啊？我……我打車回去就好……”
“上車。”顧琛的語氣不容拒絕，“順路回公司，節約時間。”
【還想跑？】
林予安：“……” 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最終，他還是在那道冰冷視線（和更加冰冷的心聲）的壓迫下，屈服地拉開了後座車門。
這一次，他沒敢再選擇副駕駛。
車內氣氛比來時更加詭異。
顧琛似乎真的在專心看那份文件，沒再說話。
林予安則緊繃着神經，全身的感官都調動起來，警惕地等待着不知道何時會冒出來的心聲。
然而，一路安靜。
直到車子快要到達公司時，顧琛才忽然開口，眼睛依舊看着文件：“晚上的時間空出來。”
林予安頭皮一麻，瞬間想起那頓沒能吃成的日料：“顧總！晚上我、我真的……”
“不是吃飯。”顧琛打斷他，終於從文件上抬起眼，看向他，“陪我參加一個私人酒會。七點，司機去接你。”
【那家日料，改天。】
林予安提到一半的心猛地落下，又因爲後半句心聲再次提起。
私人酒會？還要來接他？
“顧總，這種場合……是否需要提前準備一下着裝和資料？對方的背景信息……”他試圖用工作流程來掩蓋自己的慌亂。
“不用。常規社交，跟着我就行。”顧琛合上文件，語氣不容置疑，“你的西裝不夠正式，一會兒讓Alex送幾套合適的到你辦公室，選一套。”
【尺寸應該合適。】 【腰好像比上次量的時候細了點。】
林予安徹底懵了。
Alex是顧琛常用的高端定制服裝品牌的首席顧問！讓Alex給他送衣服？！還有……尺寸？顧總怎麼知道他的尺寸？！上次量是什麼時候？他什麼時候量過？！
而且……連他腰細了點都知道？！他自己都沒注意！
這個男人到底暗中觀察了他多少？！
車子穩穩停在了公司樓下。
顧琛率先下車，沒再看他，徑直走向電梯間。
林予安魂不守舍地跟在他身後，感覺自己像個被輸入了過多無效指令即將死機的機器人。
電梯緩緩上升。
狹小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人。
林予安低着頭，能感覺到旁邊顧琛的視線似乎落在他身上。
【晚上穿那套深藍色的應該不錯。】 【襯他膚色。】
林予安的手指猛地蜷縮起來，臉頰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熱。
就在這時，電梯到達樓層，“叮”一聲打開。
顧琛邁步出去，走了兩步，卻忽然停下，回過頭。
林予安差點撞上他，慌忙刹車，抬頭茫然地看向他。
只見顧琛微微傾身，靠近他，伸出手——
林予安瞬間僵住，呼吸停滯，眼睜睜看着那只修長的手越過他的肩膀，按下了電梯的“開門”鍵，防止電梯門關上。
原來他只是按個鍵……
林予安剛要鬆口氣，就聽到顧琛低沉的聲音在極近的距離響起，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無奈：
“別那麼緊張。”
同時，他冰冷的心聲再次精準地砸入林予安的腦海：
【我不會吃了你。】 【至少現在不會。】
林予安：“！！！！！”
現在不會？！那意思是以後會嗎？！
看着助理瞬間瞪圓的眼睛和再次爆紅的臉頰，顧琛的嘴角似乎幾不可查地勾了一下，隨即恢復面無表情，轉身大步走向辦公室。
只留下林予安一個人僵在電梯口，風中凌亂，三觀盡碎。
這個世界……真的沒救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