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內近日發生了一件大事。
靖國公在上朝時被當衆降職了,從正一品降爲從二品的上將軍。
連同牌匾都被連夜撤下。
數年前,朝陽公主嫁到靖國公府時多有風光,如今沒了公主庇佑,又被帝王厭棄,靖國公府算是徹底沒落了。
事情發生太過突然,祝清安不了解朝堂上的事,只隱約猜到可能和公主遇刺有關。
只是,好好的靖國公府怎麼會和那批刺客扯上關系?
要知道公主自駙馬離世後便於夫家一拍兩散,至今已有數年光景,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刺殺當朝公主罷?
祝清安目睹了朝臣戰戰兢兢下朝的場面,不禁有了幾分唏噓。
古往今來,遇上喜怒不定的上級都不是什麼好事。
因爲這一變故,京城的氛圍好似一下子緊繃起來。
接着又過了幾日,就在所有人以爲這場風波就要過去時,又有幾個官員出事了。
貪贓枉法、私相授受的罪名一出,刑場的血足足流了兩天兩夜才徹底幹透!
這下子,京中再也無人敢出頭。好一段時間朝中人人自危,每每上朝時都會在家中寫好當天的遺書,做足了悲愴姿態。
時間一轉,很快到了端午,京中壓抑的氛圍導致今年過節也不似往年那般熱鬧了。
“公子,祝府就要到了。”宮中帶出的侍女笑着提醒道。
端午那天祝清安一衆是被允許回家團圓的,盡管她並不想來,但明面上該做的還是得做。
祝府門前,小廝正捂着懷裏的賞銀暗自欣喜,全然不知有輛馬車正在接近。
祝清安下了馬車和滿面堆笑的小廝對上視線,下一刻,厚重的大門便被拉開。
“小少爺回來了!”
小廝的態度熱絡的不像話。
祝清安一怔,隨即很快明白過來,在這群什麼也不知道的下人眼裏,她一直是住在祝府十多年的小少爺,而不是被秘密從鄉下莊子接回來的棄子。
今時的客氣,不過是因爲另一個‘祝清安’罷了。
隨着下人逐一通報,府內的人都陸續出來。
祝清安望着陌生的幾張面孔,除了祝太仆外,一個也不認識。
“安兒。”在外人面前祝太仆拉起唇角,柔聲喚她。
同時給了身邊老妻一個眼神。
祝夫人面對十幾年未見的小女兒怔愣了許久,才有所反應。
這片刻時間,在外人眼裏不過是許久未見小兒,一時無所適從。
“安兒回來了,快讓娘好好瞧瞧。”祝夫人柔聲道,卻也只不過是嘴上一說,腳步定在原地半分未動。
祝清安這才看清她的樣貌,祝家的一對同胞兄妹和她像了五分,和已有老態的祝太仆不同,祝夫人長着一張白皙清冷的面皮,年過半百也能瞧出年輕時的風貌。
但這都和她沒什麼關系。
祝清安朝衆人點點頭,“父親,母親。”
再多的話也沒有了。
照她所想,祝家能把一個剛從襁褓裏的女孩獨自丟到鄉下,能有多親厚的感情,她占着‘祝清安’的身子,表現的太多熱絡反而引人懷疑。
但太過冷淡也不行。
明面上她還是自己的胞兄,與親生父母相伴十餘年,是祝家捧在手心上的寶。
唉,太難了。
她只是個中醫,又不是演員,怎麼才能把控好這兩層關系?
祝清安想了一晚上,最終選擇少說少做,只在祝家住一晚便走。
好在,自那接風宴過後,祝太仆對自家十幾年未見的小女兒的性格有所了解,也怕她在大庭廣衆之下露了餡,趕忙帶着人進府。
晚間用餐前祝太仆與祝夫人揮退房內下人。
祝太仆蹙眉道:“安兒如何了?”
“在莊子上呢。”祝夫人捂着心口,“老爺等地方我瞧過了,十多年未曾修葺,如何能住人,安兒一個人在那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想起自己的老來獨子,祝太仆也是一陣心痛,“我有什麼辦法,許老進言難道要我裝聾作啞?那這官場還如何混得下去?”
一想起這事,他就一個頭兩個大,誰能想不過是隨波逐流的一次進言竟然把他唯一的兒子給搭進去了!
好在……
祝太仆眼神一凜,“那丫頭不是個安生的。一會兒你去與她說道說道,到底母女同心,把其中的厲害掰碎了講,莫要讓她壞了事。”
祝夫人訥訥稱是。
事關整個祝家,她就算再心疼小兒子也別無選擇。
有些路一旦踏上了,就回不了頭了。
到了晚間用膳時,祝家嫁出去的三個女兒也回來了。
祝清安來的時候,祝家三姊妹圍着祝母你一言我一句聊得正歡。
見她來了,三姊妹揚起笑來,親親熱熱喊她坐到了祝太仆身邊。
這本是不合規矩的,但誰讓‘祝清安’是祝家捧在手心上的寶呢。
有了人熱場,一頓飯吃的倒也算賓主盡歡。
“安兒你那院子重新翻修了一番,今晚便先住在蘭嘉院罷。”祝母用帕子輕拭唇角,笑吟吟開口。
這話當然是假的,不過是想起兒子只能住在破舊的鄉下莊子裏,不想讓祝清安借着兒子的身份鳩占鵲巢罷了。
祝太仆喝酒的動作一頓,哪裏能不明白老妻的想法。
罷了。
明面上不能如何,老妻心裏憋着一口氣,不撒出來難受。到底是在自家宅邸,家事也傳不出去,便隨她去了,再者,他也不想這丫頭如此得意。
占了他兒子的身份,還想住他的院子?
祝太仆頷首道:“瞧我差點忘了還有這事兒,安兒得委屈你一陣了,等過幾日院子修葺好了,你再住進去也不遲。”
等修整好了,祝清安就進宮了,當然也住不上了。
祝大姐和祝二姐對視一眼,都從各自的眼神裏看到不解。
原先祝清安住的院子是整個祝府僅次於祝太仆的清和院,而蘭嘉院連她們未出嫁時住的院子都比不上。
難道她們離家後,祝家變天了?
祝清安對今晚住哪不甚在意,不過看那倆夫妻的嘴臉,怕是沒憋什麼好屁。
她正要開口拒絕,外頭有下人匆匆來報。
“老爺,夫人!宮裏頭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