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衛離昭等人早早用了飯。
離府前,衛離昭問劉二:“這幾日,璟王府可有什麼動靜?”
劉二道:“璟王殿下要上早朝,府門開的比我們早。不過,白日也常常不見開門,想必也是在忙些什麼。”
衛離昭輕點了點頭,隨後和鄒齊、趙二鐵一起翻身上馬。
到了大營,韓秋、李良已領着四位校尉候在主帳外,見衛離昭到來,衆人齊齊行禮。
衛離昭示意鄒齊將手裏的冊子分給幾人,開門見山道:“昨日回府後,我細看了東郊大營的人員名冊,竟還是兩年前的舊本。連朝廷每月發放的餉銀、糧草、兵器記錄,也全按這舊名冊來算,難不成這兩年裏,大營人員竟無半點變動?”
李良面色猛地一緊,卻強裝鎮定道:“大營五千餘衆,人員繁雜,幾年一核本是常例,若日日排查變動,反倒消耗精力,得不償失。”
“得不償失?”衛離昭的聲音冷了幾分,目光直直看向李良,“李副都尉,連自己營中兵士有多少、誰留誰走都搞不清楚,連知己都做不到,談何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實時掌握兵士情況,本就是你我身爲將領的本分,難不成還要我手把手教你?”
韓秋也坐不住,猛地起身拱手:“督軍教訓的是,是我等失職!各校尉,今日就領了這舊名冊,挑些心細的弟兄,逐一核對人員,增減都要標注清楚,午時前交到主帳,我們再配合督軍復核查驗,無誤後重新調整糧草軍餉分配!往後但凡人員變動,必須層層上報、當日記錄,絕不能再拖延!”
“另外,我記得物品名冊也多有含糊,再派些人去清點,兵器多少、馬匹多少,尤其是器械營和輜重營,今日必須查得一清二楚,不得有半分遺漏!”
衛離昭看了看韓秋,點了點頭。
四位校尉齊聲應下。
李良看着衆人表態,心裏慌得發顫,面上卻只能跟着拱手。
他心想昨日已添油加醋把衛離昭近日軍中作爲報給舅舅劉世延,按舅舅的手段,今日定有應對之策,且看這衛離昭還能在營中囂張多久。到時,這營中還不又是他說了算。
衆人領了名冊各自去布置,其餘士兵已經開始了日常訓練。
韓秋帶着兩個士兵先去巡查,衛離昭在主帳又翻了會軍中史料,約莫半個時辰後,才帶着鄒齊、趙二鐵走出主帳。
剛到器械營門口,就見韓秋在一旁站着,似在琢磨事。
李良原是一副鬆垮模樣,見衛離昭來,忙站直身子,眼神躲躲閃閃 ,看起來是對新補的物資記錄實在沒底。
衛離昭拿起冊子翻看,眉頭越皺越緊:“百餘柄刀、十餘張弓?這般模棱兩可的記錄,若是戰時要用,你去哪湊齊數目?”
衛離昭抬眼看向李良,嚴肅道:“按軍規,物資記錄不清、應付差事,當罰二十軍棍,以儆效尤。”
李良臉色煞白,剛要張嘴辯解,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韓秋最先反應過來,他曾在南陽軍待過五年,認得蕭珩之,忙上前一步行軍禮:“末將韓秋,恭迎璟王殿下!”
其餘人雖大多不識璟王,見韓秋如此恭敬,也連忙跟着行禮。
蕭珩之目光淡淡掃過衆人,最後落在衛離昭身上。
衛離昭抬眼瞧他,也有些好奇問道:“殿下怎會有空來東郊大營?
“奉父皇令,巡視各營軍備。”蕭珩之的聲音沉穩,聽不出情緒。
李良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上前,臉上堆起諂媚的笑:“璟王殿下,您可算來了!末將等您許久了!”
蕭珩之瞥了他一眼,語氣帶着幾分冷意:“哦?你怎知本王會來?”
李良偷偷瞥了眼衛離昭,壓低聲音道:“昨日末將給舅舅,也就是當朝劉丞相,寫了封信,細說東郊大營的現狀,想必殿下是爲這事來的吧?”他以爲蕭珩之是來替自己撐腰的,說起話來愈發得意。
蕭珩之看了一眼李良,冷聲道:“今日早朝,劉丞相確實向父皇奏報,說衛督軍到營後,動輒懲罰軍士、搬營動土,攪得大營雞犬不寧,士兵怨聲載道。父皇見他說得懇切,便派本王來查證。看來這些,都是你向丞相稟報的?”
李良的笑意更濃,忙點頭哈腰:“正是末將!末將並非有意針對衛督軍,只是實在不忍見大營亂了章法,爲了大局着想,才敢向舅舅進言!”
“大局?“ 蕭珩之冷笑一聲,突然沉聲道,“來人,把李良拖下去,重責五十軍棍!”
李良臉上的笑瞬間僵住,掙扎着喊道:“殿下!這、這是何故?末將句句屬實,爲何要罰我?”
蕭珩之道:“身爲輜重營校尉、大營副都尉,營內人員、物資底數不清,衛督軍給了你機會重新排查,你卻仍敷衍了事,連記錄都含糊不清。玩忽職守、謊報軍情,在本王這,五十軍棍,已是輕罰。”
李良還想喊冤,沉影已上前一步,從他衣襟上扯下一塊布塞進他嘴裏,兩個親兵上來架着他就往營外走。
軍棍落下的悶響很快傳來,李良的身子不住抽搐,看得周圍士兵都屏住了呼吸,衛離昭也不禁抬頭看了看蕭珩之。
蕭珩之沒再看李良,轉而看向韓秋,語氣依舊冰冷:“本王記得你曾在南陽軍待了幾年,跟着本王練過兵。怎麼,到了京城這繁華地,就忘了南陽軍的治軍規矩?東郊大營在你手下成了這副模樣,你就不怕辱沒了南陽軍的名聲?本王就是這麼教你做事的嗎?”
韓秋臉色慘白,卻沒辯解,只是躬身道:“末將失職,願自領五十軍棍,以正軍紀。”
說罷,韓秋喊來兩個親兵,指着自己,對持棍的兵士沉聲道:“下手重點,別讓旁人覺得南陽軍出來的人,連認錯的骨氣都沒有!”
整個軍營氣氛瞬間凝固,衆人臉上滿是震驚。
誰都以爲璟王是和以前那些巡視的權貴一樣,都是來給李良撐腰的,沒料到竟比衛督軍還嚴厲。
看來這東郊大營的天,是真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