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碎的藥碗,和白洛洛那充滿恐懼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進了雷厲的心裏。
那晚之後,屋裏的氣氛變得異常詭異。
雷厲沒有再逼她,也沒有再提那碗藥的事。
他只是沉默地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幹淨,然後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他沒走。
不知道是政委的命令還沒解除,還是他心裏那點剛冒頭的懷疑,讓他想留下來看個究竟。
白洛洛則蜷縮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看着門口那個沉默如山的身影。
兩人之間隔着不過幾米的距離,卻像是隔着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誰也不說話。
空氣裏只剩下雷厲吞雲吐霧的聲音,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
這樣的冷戰,持續了整整一天。
直到第二天早上。
變化,發生了。
“咕嚕嚕——”
一陣驚天動地的腸鳴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白洛洛捂着肚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餓。
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能把五髒六腑都吞噬掉的飢餓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昨天一天沒吃東西,加上身體虛弱,餓是正常的。
但這次的餓,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那不是胃裏空空的感覺,而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呐喊,像是有七八張嘴在同時叫囂着“我要吃東西”。
【叮!爲保護胎兒發育,系統已強制開啓‘能量掠奪模式’。】
【宿主將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食欲大幅度提升,請務必保證充足的營養攝入。】
系統的提示音在腦海裏響起。
白洛洛現在沒心情管什麼模式,她只知道,她快要餓死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警衛員小張的聲音。
“首長,嫂子的早飯。”
雷厲掐滅煙頭,走過去,從門口的小窗台接過了那個熟悉的鋁飯盒。
他走回屋裏,把飯盒往桌上一放,語氣依然冷硬。
“吃飯。”
說完,他便不再看她,重新坐回門口的小板凳上,繼續當他的門神。
換做以前,白洛洛看都不會看那飯盒一眼。
但現在,那飯盒裏飄出來的淡淡米粥香味,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全世界最誘人的味道。
她掀開被子,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下床,沖到桌邊。
打開飯盒。
裏面是白粥,兩個黑面饅頭,還有一小碟鹹菜。
白洛洛的眼睛都亮了。
她拿起勺子,也顧不上燙,舀起一大勺白粥就往嘴裏送。
好吃!
太好吃了!
雖然這粥沒什麼味道,但那股糧食的香氣,讓她幸福得快要流淚。
她狼吞虎咽,風卷殘雲。
一大碗白粥,三兩下就見了底。
然後是那兩個比她拳頭還大的黑面饅頭。
她抓起一個,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腮幫子撐得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倉鼠。
坐在門口的雷厲,聽着身後傳來的誇張的咀嚼聲和吞咽聲,眉頭越皺越緊。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那個昨天還病得要死要活,喝口藥都像是要她命的女人,此刻正抱着一個比她臉還大的饅頭,吃得滿嘴都是碎屑。
那吃相,哪裏還有半點千金大小姐的優雅?
簡直就像是……餓了三天三夜的難民。
雷厲的眼神裏充滿了困惑。
這女人,又在搞什麼鬼?
很快,兩個饅頭下肚,連那碟鹹菜都被她舔得幹幹淨淨。
白洛洛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
還是餓。
這點東西,塞牙縫都不夠。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雷厲放在桌角的另一個飯盒。
那是他的早飯。
雷厲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順着看過去,然後又看向她。
四目相對。
白洛洛的眼神裏,充滿了對食物最純粹、最原始的渴望,亮晶晶的,像只看到了肉骨頭的小狗。
雷厲的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沒吃飽?”
白洛洛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雷厲沉默了。
他看着那個空空如也的飯盒,又看了看她依然平坦的小腹。
沉默了幾秒鍾,他站起身,走到桌邊,把自己的那個飯盒推了過去。
“吃吧。”
白洛洛的眼睛瞬間瞪大了,裏面寫滿了不敢置信。
他……他竟然把他的飯給她吃?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但飢餓感很快就戰勝了理智。
她也顧不上客氣,說了聲“謝謝”,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雷厲的飯盒。
雷厲的早飯比她豐盛,除了饅頭稀飯,還有一個水煮蛋。
白洛洛看到那個雞蛋,眼睛都綠了。
她三兩下剝了殼,一口就塞進了嘴裏,囫圇吞了下去。
雷厲看着她這副模樣,嘴角抽了抽。
他靠在門框上,抱着臂,用一種研究稀有動物的眼神打量着她。
“你是餓死鬼投胎?”
他忍不住出聲諷刺了一句。
但這話裏,卻沒了之前的尖銳和憤怒,反而多了幾分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好奇。
白洛洛正忙着解決那兩個饅頭,嘴裏塞得滿滿的,根本沒空回答他。
她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吃!吃!吃!
把雷厲的早飯也一掃而空後,白洛洛終於感覺胃裏有了點東西,那種火燒火燎的飢餓感稍微緩解了一些。
但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一個無底洞,需要源源不斷的能量去填補。
這種詭異的變化,讓雷厲徹底看不懂了。
他開始懷疑,那個孫大夫的診斷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什麼富貴病?
有吃得比豬還多的富貴病嗎?
有前一天還柔弱得像林黛玉,第二天就能一個人幹掉四人份早飯的富貴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