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舊廠區的藏身所裏，空氣凝滯污濁，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和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冰冷的恐懼和緊迫感像藤蔓一樣纏繞着心髒，越收越緊。
李銘。張教授那本最重要的筆記。
周擎手中的符文薄片。
下一次不知何時會降臨的魂穿。
還有……無所不在、可能已經嗅到我氣味的“獵犬”。
線索紛亂如麻，但唯一可能快速突破的點，就在李銘身上。他恐懼，他逃亡，但他一定想留下點什麼。那本筆記就是他拼死也想傳遞出去的“真相”。
他會把東西藏在哪裏？
“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地方”……
“象征意義”……
他和教授最常去的地方……老圖書館古籍部！教授戲稱的“第二書房”！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牢牢抓住了我。邏輯似乎說得通：熟悉、隱蔽、充滿塵封知識的環境，正是隱藏秘密的理想場所。
我必須去一趟。立刻。在李銘可能遭遇不測之前，在“獵犬”或者警方先找到那裏之前！
盡管外面天羅地網正在鋪開。
我檢查了一下手機電量，不足百分之二十。足夠查地圖和臨時照明。將張教授那本普通的黑皮筆記本和那頁要命的預言手稿仔細藏好，只帶上那點取自教授書房地板的微量樣本和一點現金。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我推開沉重的鐵柵欄，再次潛入冰冷的夜色。目標——城西老圖書館。
……
與此同時，市刑警隊會議室燈火通明。
周擎面色鐵青地站在投影幕布前，上面是顧徉的證件照和一些基本資料。台下坐着幾位骨幹隊員。
“顧徉，男，二十九歲，自由撰稿人，專欄作家。社會關系簡單，無犯罪記錄。”周擎的聲音壓抑着情緒，“但就在今晚，他非法闖入張明遠教授遇害案的現場，破壞封條，意圖竊取可能與案件相關的物品，並在被發現後暴力拒捕逃脫。”
他切換圖片，屏幕上出現那枚從暗格中取出的、黝黑泛着冷光的符文薄片的特寫。
“這是他在現場試圖拿走的物品。材質不明，上面的圖案……與我們之前系列詭異命案現場發現的符號，屬於同一種類。”周擎的指節敲了敲桌子，加重語氣，“技術科初步檢測，無法分析其成分構成，硬度極高，現有的切割工具都無法留下痕跡，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隊員們臉色凝重。系列離奇命案本就讓他們頭皮發麻，現在又出現這種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證據，以及一個看似無關的作家卷入其中。
“頭兒，你的意思是……這個顧徉，可能和這些案子有關？”一個年輕隊員遲疑地問。
“我不知道。”周擎坦誠道，眉頭緊鎖，“我認識他很多年，他一直是個……思維很跳脫，知道很多稀奇古怪東西的人。以前甚至歪打正着幫我們破過幾個案子。但今晚他的行爲……”他搖了搖頭，眼神復雜，“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他非常驚慌，但又目的明確，他好像知道那裏有個暗格！”
他頓了頓，回想起顧徉在電話裏打聽符文的事，以及他之前那些“歪打正着”的靈感。
“我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周擎斬釘截鐵地說，“他一定知道些什麼！關於這些符號，關於教授的死，甚至關於更多我們無法理解的事情！他的逃跑，恰恰證明他心裏有鬼！”
他轉向技術部門的同事：“監控追蹤怎麼樣了？”
“還在排查。他很狡猾，專挑沒有監控的老巷子走，最後消失在南區老工業園附近。那片區域廢棄多年，監控覆蓋率極低，搜索難度很大。”
“加大力度！”周擎命令道，“以工業園爲中心，輻射周邊所有交通要道，調取所有可能拍到他身影的監控！走訪附近所有還在營業的店鋪和住戶！發布協查通報，但理由……”他沉吟一下，“先以‘涉嫌非法入侵及破壞重大案件現場’爲由，細節暫時保密。”
他不能讓外界，尤其是可能存在的、顧徉所恐懼的“其他東西”，知道那枚符文薄片的存在。
“重點是找到他！必須在他做出更不可控的事情之前，或者……在被別的什麼找到之前，把他帶回來！”周擎的聲音裏帶着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擔憂。多年的交情讓他無法完全將顧徉視爲窮凶極惡的罪犯，但那枚冰冷的符文薄片和顧徉詭異的行徑，又讓他感到深深的不安和警惕。
整個城市的警務機器，因爲一個小說家，悄然加快了運轉的齒輪。
……
我憑借記憶和對城市的另類“熟悉”（得益於那些零碎的穿越記憶），小心翼翼地避開主幹道和監控探頭，迂回接近城西老圖書館。
夜更深了。老圖書館是一座蘇式風格的老建築，在夜色中像一頭沉默的巨獸。我繞到後院，找到一扇常年失修、僅用老舊掛鎖鎖住的側門。這同樣來自某次穿越（一個來偷絕版書的小賊）的記憶。
輕鬆弄開掛鎖，我閃身進入。內部一片漆黑，彌漫着舊紙張和塵埃的味道。我沒有開燈，只用手機手電筒微弱的光芒照明，憑借着“偷書賊”的記憶，快速而無聲地走向古籍部所在的三樓。
我的心跳得很快，既因爲非法闖入的緊張，也源於找到線索的希望。
古籍部的閱覽室大門緊鎖。但這難不倒我。我用工具小心撥開老式門鎖的彈子，溜了進去。
裏面是一排排頂天立地的古老書架，空氣更加陳腐。我從何處開始？李銘會把東西藏在哪？
教授常坐的閱覽座位？我仔細摸索，一無所獲。
特定的書架區間？我快速瀏覽可能相關的歷史、民俗、符號學書架，甚至冒險搬動一些沉重的古籍，但後面空空如也。
通風口？地板夾層？我能想到的所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都找了。沒有。任何近期被移動或藏匿的痕跡都沒有。
汗水從額角滑落。冰冷的失望逐漸取代了之前的希望。
我的判斷錯了？
李銘沒有來這裏？那他會去哪？哪個地方對他和教授來說，還具有同等分量、且更不易察覺的“象征意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機電量告急。黑暗和寂靜如同實質般壓下來，外面偶爾駛過的車燈透過高窗，在書架間投下短暫移動的光斑，宛如幽靈掠過。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不是來自可能被圖書館管理員發現的恐懼，而是某種更深的、被無形目光注視的毛骨悚然。
我在這裏浪費時間！而李銘……他可能正在別處遭遇不測！
我必須立刻離開這裏，重新思考。
就在我準備退出古籍部時，手機屏幕最後閃爍了一下，徹底耗盡電量，陷入黑暗。
與此同時，圖書館樓下，傳來了輕微的、卻絕非偶然的——**腳步聲**！
不止一個人！腳步聲沉穩而規律，正在逐層檢查，向上而來！
是圖書館的夜巡保安？
還是……周擎的人已經查到了我的可能動向？
或者……是更糟的東西？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在絕對的黑暗和寂靜中，那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如同敲打在心髒上的重錘。
我被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