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我又回到了那個充滿惡臭的狗籠子。
“父親”拿着燒紅的火鉗,一步步向我逼近,他笑得獰惡:“招娣,這只手不想要了是吧?敢偷藏錢?老子給你燙熟了!”
我拼命想把手藏起來,可是手腕被鐵鏈鎖着,怎麼拽都拽不動。
“呲——”
皮肉燒焦的味道鑽進鼻腔。
“不要!不要燙我!我會幹活!我真的會幹活!”
我慘叫着驚醒,猛地從病床上彈坐起來。
“招娣!招娣沒事了!這裏是醫院!”
一雙手想要按住我。
我條件反射地張嘴就咬。
牙齒狠狠嵌入那人的手臂,直到嘴裏嚐到了血腥味,我才在劇烈的顫抖中睜開眼。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
被我咬住手臂的,是哥哥陸修遠。
他沒有躲,也沒有推開我,只是紅着眼眶,任由我咬着,鮮血順着他的小臂滴在潔白的被單上。
“醒了?疼不疼?”
他聲音啞得像吞了把沙子。
我鬆開嘴,驚恐地縮向床角。
視線下移,我看不到我的手了。
兩只手都被厚厚的紗布裹成了粽子,只有微弱的知覺告訴我,那裏空蕩蕩的,少了些什麼。
“手......我的手......”
我喃喃自語,隨即猛地看向陸修遠,眼神渙散,“斷了幾根?是不是斷了四根?那還能拿碗嗎?不能拿碗就不能乞討了......”
“對不起,哥哥,我廢了,我是廢品了。”
陸修遠眼淚奪眶而出,他猛地轉身背對我,雙肩劇烈聳動。
病房外,傳來了警察嚴肅的聲音。
“陸先生,根據現場勘查和監控錄像,事情經過很清楚。”
“是您侄子陸浩點燃了那枚沖天炮,並且人爲調整了角度,直指您兒子陸修遠。”
“至於陸盈盈......”
警察頓了頓,“監控顯示,她給孩子遞了打火機,並且在爆炸前三秒,有一個明顯的後撤躲避動作。她預判了危險,但沒有提醒任何人。”
門外,二嬸尖利的哭喊聲傳來:
“浩浩只是個孩子!他懂什麼!都是陸盈盈那個賤丫頭教唆的!警察同志,我家浩浩說了,是盈盈姐讓他嚇唬那個啞巴的!”
“我不信!你們胡說!”
陸盈盈的聲音淒厲而破碎,“我是陸家的千金,我爲什麼要害哥哥?是那個啞巴自己撲上去的!她是想自殺訛詐我!”
“訛詐?”
一直沉默的爸爸突然開口了,聲音冷得像冰窖。
“你是說,她爲了訛詐你,用雙手去堵火藥?”
病房的門被推開,陸修遠拿着平板電腦走了進來。
屏幕上正暫停着那個畫面。
漆黑的雪夜,巨大的火光炸裂。
我像只撲火的飛蛾,死死堵住那個對着哥哥腦袋的炮口。
那一瞬間,我的手骨肉分離。
陸修遠把平板懟到陸盈盈面前,指着畫面裏那團血霧,吼得撕心裂肺:
“你看清楚!這是什麼?!”
“這是她的手!爲了救我,她的手炸爛了!”
“而你呢?你在幹什麼?你在旁邊看着!你在笑!”
陸盈盈看着監控,臉色慘白如紙,一步步後退,最後癱軟在地上。
她知道,她完了。
她苦心經營了十五年的完美人設,被我那雙手炸出的血肉,徹底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