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沉默片刻,很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建文帝吃進嘴裏的每一塊甜點,到頭來都變成了燕王府鍛造武器的銀子。
這滋味,真是太痛快了。
“再等兩個月就能舉事!”
朱棣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他抬手拍了拍江承軒的肩,道:“到時候,還要多靠先生費心。”
他與江承軒都清楚,這秘密瞞不了多久了。
江承軒雖然靠着威脅穩住了商人。
但攤子鋪得越大,知情者越多,風險就越高。
造反本就該藏着掖着,知道的人多了,就不算秘密了。
這段時間,朱棣幾乎是爭分奪秒地籌備。
瞞到現在,已是萬幸。
一來是江承軒這個內奸反水,沒給朱允炆傳過一句真話。
二來是朱允炆太過信任葛誠。
那些本該暴露燕王府異動的蛛絲馬跡,全被忽略了。
而且,有幾份疑點重重的奏折。
被朱棣安插的小太監,悄悄壓在了御書房的角落,根本沒到朱允炆眼前。
更別說朱允炆身邊的那些文臣,只會紙上談兵、忽悠皇帝。
辦事能力極其稀鬆平常。
不過,再笨的人,也架不住線索堆得多。
等那些人反應過來就藏不住了。
“王爺,屬下倒有個想法。”
江承軒忽然開口道:“就算要舉事,主動權也該握在我們手裏。”
朱棣目光一凝,道:“先生有話直說。”
“等籌備妥了,不如由屬下故意把消息漏給建文帝。”
“看看北平府裏,到底有多少人真心擁戴王爺。”
“這樣既能選出忠誠的將領,也能趁機清掉內鬼,一舉兩得。”
江承軒笑道。
“王爺,江先生說得對!”
“主動泄密,反倒能掌握先機。”
“省得日後被人背後捅刀子。”
一旁的姚廣孝附和認同,手裏佛珠轉得更快了。
朱棣略一思索,迅速點頭:“就按先生的意思辦!”
江承軒立刻提筆寫奏疏。
字裏行間把朱棣裝瘋賣傻的戲碼,拆得明明白白。
還附上了燕王府招兵買馬的證據。
寫完直接讓人送給了他的上級——北平布政使張昺。
張昺見了奏疏,嚇得魂都飛了。
不敢有半分耽擱,連夜派人把消息送進了金陵。
處理完這些,江承軒又讓人給各地商人傳信。
生意不能停,該給的銀子和糧食絕不會少。
現在局勢明了,他們最好盼着燕王贏。
贏了,榮華富貴跑不了。
輸了,就是九族盡滅的下場。
金陵皇城。
御書房。
朱允炆正捧着一碗奶茶,小口啜飲。
這奶茶是用羊奶、白糖加茶葉煮的,甜得發膩。
他最近幾乎天天都要喝幾碗,臉都變得圓潤了不少。
體重漲了足足十幾斤。
“皇上,北平急報!”
太監跌跌撞撞跑進來,手裏舉着一份奏疏。
朱允炆接過奏疏,剛看了幾行。
手裏的奶茶碗,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熱湯濺了滿袍。
他猛地蹦起來,臉色漲得通紅,指着北方破口大罵。
“朱棣!這個逆賊!”
“竟敢騙朕這麼久!”
罵完之後,趕緊下令召開緊急朝會。
兵部尚書齊泰總算沒再猶豫,當場拍板下了三道命令。
一,派使臣去北平穩住朱棣。
二,讓張昺、謝貴監視燕王一家,必要時可直接動手。
三,命北平都指揮使張信逮捕朱棣。
這計劃看着穩妥,但藏着個致命漏洞。
齊泰忘了,張信根本不是朝廷的人。
張信是朱棣親自提拔的都指揮使,兩人私交甚篤。
讓他去抓朱棣,簡直是把刀子遞到對方手裏。
齊泰滿腦子都是書本裏那些埋伏刀斧手、摔杯爲號。
沒考慮過人心向背。
接到命令的張信,當場就慌了。
他拿的是朝廷俸祿,可欠着朱棣的恩。
要是奉命抓人,就是背信棄義。
要是通風報信,就是反賊。
再無回頭路。
最後幫他拿主意的,是他的老母親。
朱棣之前常暗中、宣傳自己有真龍天子的天命。
這話早傳到了民間。
老太太一聽說要抓燕王,連忙拉住兒子訓斥起來。
“萬萬不可!”
“我常聽人說,燕王是有天命的,將來要得天下。”
“這樣的人,你抓不住,也動不得,別害了全家!”
張信恍然大悟,當天就偷偷去了燕王府。
一進府,他就愣住了。
朱棣一身戎裝,腰佩長劍,坐在堂上等着他。
聽完他的話,朱棣忍不住放聲大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張信,本王果然沒看錯你!”
朱棣要的打草驚蛇,從來不是單純的暴露。
而是借朝廷的手,篩出陣營裏那些面和心不和的人。
就像張信這樣,跟着他熬了不少戰功,肯定算自己人。
只是沒到心腹的地步。
這一次,他要讓朱允炆的政令當試金石。
把那些三心二意的人徹底揪出來。
朝廷讓張信逮捕朱棣的政令下了好幾天。
遲遲沒動靜。
既沒帶兵來燕王府,也沒傳任何消息。
沒等張信有下文,朝廷的第二道政令,直接砸到了張昺和謝貴頭上。
命二人手持逮捕燕王官屬的詔書,率大批兵力包圍燕王府。
從朱允炆削藩開始,一步步收緊的繩索。
終於在這一刻繃斷了。
刀光劍影,近在眼前,事情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靖難之役,全面爆發。
只是這爆發,比歷史上晚了整整三個月。
而這三個月,成了朱棣的黃金籌備期。
更多炮車和銃車堆滿了庫房。
鳥銃彈藥攢夠了好幾場大戰的用量。
糧倉裏的糧食,也足夠支撐軍隊數月消耗。
真到了這一步,朱棣反倒有些許緊張。
他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從北征蒙古到隱忍裝瘋。
從未像現在這樣,清晰面對着造反二字。
但這份緊張,很快被決絕取代。
他褪去了平日裏裝瘋的破衣爛衫。
換上一身嶄新的戎裝,腰佩太、祖親賜的長劍。
原本略帶疲憊的眼神,頃刻間變得銳利起來。
整個人像出鞘的刀,透着一股凜然的氣勢。
燕王府外。
張昺和謝貴帶着士兵圍得水泄不通。
喊殺聲隱約傳到府內。
朱棣半點不慌。
府裏早備好了火器,銃車架在牆頭。
鳥銃手守在門後,炮車對準了包圍圈的薄弱處。
真要打起來,張昺那點兵力根本不夠看。
更何況,大將張玉和朱能正帶着衛隊死守府門。
只要再撐片刻,城外的燕王衛隊就會趕來支援。
不過,朱棣不想硬拼。
外面那些士兵,大多是北平本地子弟,不是朱允炆的死忠。
真刀真槍打起來,就算贏了,也會折損自己的兵力。
他要的是收編。
只要把張昺和謝貴這兩個領頭的解決掉。
這群沒了主心骨的士兵,換個將領就能變成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