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巨大的悲憤和委屈瞬間沖上喉嚨,卻因兩日未進水米而幹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化作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
他竟然…如此想她!
如此污蔑她!
他對她的信任,早已在權力的猜忌中化爲齏粉,此刻剩下的,只有刻骨的羞辱和冰冷的恨意。
心徹底沉入無底深淵,對蕭徹最後一絲殘存的、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微弱期待,也徹底熄滅。
蕭徹似乎並未在意她的反應,或者說,她的痛苦反而讓他心底那扭曲的怒意得到一絲詭異的饜足。
他緩步走近,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寧清窈。
接着,他從寬大的龍袍袖中緩緩取出一樣東西。
玉簪通體溫潤,簪頭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鳥,正是寧清窈離京前命丫鬟典當掉的那支!
她是以爲舍棄了它,就能斬斷過往?
“看來,它並不想離開你。”
蕭徹的聲音帶着一絲嘲弄,指尖摩挲着簪身,眼神卻冷得沒有一絲笑意。
他忽然俯身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壓,伸手便要去碰寧清窈散亂的發髻。
“別碰我!”寧清窈如同受驚的困獸,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揮開他的手,聲音嘶啞且破碎。
寧清窈眼中燃起屈辱的火焰,掙扎着想要從榻上爬起逃離他的觸碰。
然而蕭徹的動作更快,更強勢。
他一把扣住寧清窈纖細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另一只手則毫不憐惜地攥住了她一縷青絲,強行將那支冰冷的玉簪,狠狠地、帶着懲罰意味插回了她的發間!
“啊!”頭皮被扯痛,寧清窈痛呼出聲,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這簪子,曾經是他柔情蜜意的信物,如今卻成了禁錮她、羞辱她的冰冷枷鎖!
“青竹…我要見青竹!”
被這粗暴的對待徹底刺激,加上對青竹的極度擔憂,一股不顧一切的勇氣猛地沖上寧清窈的心頭。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掙脫蕭徹的鉗制,寧清窈踉蹌着就要往殿門沖去。
她必須找到青竹,那是她在這地獄裏唯一的光!
就在與蕭徹錯身而過的刹那,發間那支剛剛被強行簪上的玉簪仿佛給了她一絲絕望的啓示。
電光火石之間,恐懼、憤怒、對青竹的擔憂、對自身處境的絕望…所有情緒瞬間爆發!
寧清窈甚至來不及思考後果,身體的本能快過了理智。
她猛地抬手拔下那支剛被穿入發間的玉簪,尖銳的簪尾在燭光下劃過一道森冷的寒芒!
寧清窈的動作帶着孤注一擲的顫抖,眼神裏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卻又被一種“不得不如此”的悲壯所填滿。
此舉不是爲了自己,是爲了青竹,是爲了腹中可能因他一句話就失去的孩子,是爲了那被踐踏得一絲不剩的尊嚴!
全身殘存的力氣匯聚簪尾,簪尖狠狠刺向近在咫尺的胸膛!
“呃!”一聲悶哼響起。
然而,預想中利刃入肉的阻滯感並未傳來。
手腕傳來一陣劇痛,仿佛被鐵鉗夾住!
寧清窈驚駭地睜開眼,只見蕭徹不知何時已出手,精準無比地扣住了她持簪的手腕。
簪尖距離他的胸口僅僅只有寸許之遙,卻再也無法前進一分。
蕭徹的臉上沒有一絲被刺殺的驚怒,反而勾起一抹極其冰冷、極其殘酷的笑意。
他微微低頭,湊近她煞白如紙布滿驚恐淚痕的臉。
氣息噴在她的耳畔,聲音低沉得如同地獄的嘆息,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教導’意味。
“下次若真想殺朕…”
空閒的手緩緩抬起,冰冷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輕輕劃過她纖細脆弱的脖頸,停在那跳動的頸脈之上。
“記得,要刺這裏,胸口有衣物和肋骨擋着,不夠致命。”
蕭徹的眼神如同在審視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充滿了絕對的掌控和一種扭曲到殘忍的耐心。
寧清窈渾身如墜冰窟,血液瞬間凍結!
巨大的恐懼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根本不怕!
他甚至…在教她如何殺他!
這比任何憤怒的懲罰都更讓她感到徹骨的寒意和絕望!
蕭徹早已將她視爲掌中玩物,連她的反抗,都成了他遊戲的一部分!
蕭徹看着寧清窈眼中徹底破碎的光芒,似乎滿意了。
緩緩鬆開鉗制她手腕的手,力道消失的瞬間,寧清窈幾乎虛脫般軟倒在地。
蕭徹起身時卻再次伸出手,動作甚至帶着一絲詭異的‘溫柔’。
將那只險些刺入他胸膛的玉簪,重新穩穩地、不容置疑地插回寧清窈凌亂的發髻之中。
冰冷的簪體緊貼着頭皮,仿佛一個永恒的枷鎖。
“好好戴着。”丟下這句冰冷的話語,蕭徹如同來時一樣,帶着一身凜冽的寒氣轉身大步離去。
沉重的殿門再次關上,落鎖的聲音如同敲響了寧清窈心中絕望的喪鍾。
殿內,只剩下她癱軟在地劇烈地喘息着,淚水無聲地洶涌而下,發間的玉簪冰冷刺骨,頸間仿佛還殘留着他指尖劃過的寒意。
寧清窈看向緊閉的殿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她墜入的是怎樣一個由蕭徹親手打造的、插翅難逃的絕望囚籠。
而反抗,似乎只會帶來更深更冷的絕望。
行屍走肉般挪回床榻,寧清窈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着何時醒的,直到宮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小姐?”
麻木且布滿淚痕的臉上出現鬆動,青竹哭着沖向床榻,緊緊抱着自家主子。
“青竹...你受苦了...”寧清窈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小姐,奴婢不值得您這樣冒險啊...”
被關押的三日她同樣擔心寧清窈,還有她腹中的孩子,可不管如何求饒,換來的只有嬤嬤們一頓毒打。
本以爲她將永遠見不到主子,不曾想今日一早她就被放出來,甚至還得知是寧清窈絕食換她回去。
主仆二人相互安慰之際,一行端着飯菜的宮女魚貫而入。
“寧姑娘,請用膳。”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宮女們冷漠的放下早膳便離開。
青竹擔心寧清窈和孩子,跛着腳踉蹌幾步上前端回一碗雞絲粥。
“小姐,您快些喝點粥,就當是爲了孩子好嗎?”
寧清窈雙目含淚,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你也吃...”
主仆二人分食之際,殿外一太監快步朝勤政殿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