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僅拿到了一等一的木料,還結交了這黑瞎子溝最硬的後台之一。
陳野沒有像普通伐木工那樣亂砍。
他先圍着選好的那棵樹轉了三圈,嘴裏念叨着:“草木有靈,借身安家。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然後,他手中的斧子動了。
“咄!咄!咄!”
斧落木開。
陳野的每一斧子都砍在同一個切口上,分毫不差。
木屑像雪片一樣飛舞,每一片都薄厚均勻。
“這是燕子銜泥的斧法?”
一旁喝着酒的關爺看得眼睛發直。
這種斧法,講究的是手腕的巧勁,只有建國前那些頂級的老師傅才會。這小子才二十出頭,哪學的?
“倒!”
隨着陳野一聲低喝,那棵碗口粗的色木發出咔嚓一聲,不偏不倚,正好倒在兩人預留的空地上,連旁邊的灌木叢都沒壓壞。
“好活兒!”
關爺忍不住喝了聲彩。
陳野擦了把汗,看着倒下的木頭,眼裏滿是喜悅。
這色木紋理致密,入手沉重,是做家具的極品。
有了它,不僅能給自己和虎子打一張結實的雙人床,剩下的料子,還足夠做幾把趁手的工具。
“虎子,修枝,扛木頭,回家!”
“好嘞!”
虎子早就等不及了,這下不用怕熊瞎子了,連關閻王都跟三哥稱兄道弟了!
臨走前,陳野從那棵樹的樹樁裏,摳出了一塊黑乎乎、像是石頭一樣的木疙瘩。
那是樹瘤,也叫癭木。在懂行的人眼裏,這玩意兒的花紋鬼斧神工,打磨出來做成手把件或者煙鬥,在省城能換回一台收音機!
這才是今天的意外之喜。
“關爺,回見了!過兩天我來給您修槍!”
陳野扛着百十斤重的木頭,走在雪地裏卻步履生風。
關爺站在岩石上,看着陳野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裏那瓶還沒喝完的酒,獨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楊樹屯這潭死水,怕是要讓這條蛟龍給攪渾嘍......”
......
回到土地廟,已經是下午。
陳野沒有休息。
他把那根色木鋸成幾段,然後就在廟門口擺開了陣勢。
“虎子,把火生旺點!”
“三哥,咱先做啥?床嗎?”
虎子看着那堆木頭流口水,他做夢都想睡床,不想睡在潮溼的稻草上。
“床不急,今晚先湊合一宿。”
陳野搖搖頭,拿起一塊木料,眼神專注,“先做個吃飯的家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手裏的斧子太笨重,鋸條雖然好但沒架子。
他要先給自己做一套魯班尺、墨鬥、和刨子。
尤其是墨鬥。
在《魯班經》裏,墨鬥不僅是畫線的工具,更是定規矩、鎮邪祟的法器。
陳野坐在火堆旁,手中的刻刀上下翻飛。
木屑紛飛中,一個鯉魚形狀的墨鬥雛形逐漸顯現。
就在這時,破廟外傳來了一陣急促且雜亂的腳步聲,聽着得有七八個人。
“陳野!陳野你在沒?”
是王大喇叭的聲音,也就是村裏那個最愛傳閒話的寡婦。
虎子一聽,立馬抄起旁邊的半塊磚頭:“三哥,是不是吳奎那個王八蛋反悔了,找人來打架了?”
陳野手中的刻刀沒停,甚至連頭都沒抬:
“打架?不。”
“聽這腳步聲,虛浮急促,那是家裏出事了,求救來的。”
話音剛落,破廟門被人推開。
只見王大喇叭領着三四個婦女,還有村裏的趙會計,一臉焦急地沖了進來。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被兩人攙扶着的一個中年男人。那男人臉色蠟黃,兩只手不停地在身上抓撓,一邊抓一邊慘叫:
“癢啊!癢死我了!陳師傅......陳神仙!救命啊!”
陳野抬頭一看,笑了。
這不是李木匠嗎?那個在吳家棺材上動手腳的隔壁村同行。
此時的李木匠,那雙原本做精細活的手,已經腫得像發面饅頭,上面全是抓破的血痕。
“這就是倒須釘的反噬。”
陳野心裏跟明鏡似的。
魯班術害人終害己。李木匠想害吳家絕戶,結果被陳野破了法,那股煞氣自然就反彈到了施法者身上。這叫魯班回煞。
“陳野啊,你快給看看吧!”
王大喇叭是個熱心腸,急得直拍大腿,“李師傅今兒早上起來就這樣了,去衛生所打了兩針都不管用,說是中了邪!大家都說昨晚是你破了吳家的棺材,這事兒肯定你能治!”
陳野放下手中的木頭,輕輕吹了吹上面的木屑。
他站起身,並沒有急着救人,而是用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冷冷地看着滿地打滾的李木匠。
“李師傅,都是吃木匠這碗飯的。有些釘子能釘,有些釘子......釘了是要爛手的。”
陳野的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冰水,讓慘叫的李木匠瞬間安靜了。
李木匠驚恐地看着陳野,噗通一聲跪下了:
“陳師傅!陳爺!是我豬油蒙了心!我不該貪吳家的錢,不該下黑手!求您高抬貴手,我這手要是廢了,一家老小都得餓死啊!”
看着這一幕,旁邊的趙會計推了推眼鏡,眼神裏滿是震撼。
連十裏八鄉有名的李把頭都給陳野跪了?
這陳野,真成神了?
陳野看着李木匠,沉默了片刻。
他現在的功德值是負數,救人一命,正好能補回來。而且,收服了李木匠,這十裏八鄉的木工圈子,就是他說了算。
“虎子。”
陳野突然開口。
“哎!”
“去井邊打一桶水來,要帶冰碴子的。”
陳野挽起袖子,走到李木匠面前,從懷裏掏出那把還沒做好的鯉魚墨鬥。
“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魯班墨,專治心術不正!”
破廟裏,空氣仿佛凝固了。
李木匠跪在地上,那雙腫得像紫茄子一樣的手還在不住地顫抖,上面布滿了抓痕和血凜子。
那種癢,不是皮肉癢,是鑽着骨頭縫的癢,讓人恨不得把手剁下來。
“陳爺!陳祖宗!救我!”
李木匠涕淚橫流,哪還有半點平日裏十裏八鄉李把頭的威風。
陳野面無表情,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清瘦但結實的小臂。
“虎子,水提來了嗎?”
“來了三哥!剛打的井水,全是冰碴子!”
虎子提着個鐵皮桶,呼哧帶喘地跑進來。
陳野點點頭,從懷裏掏出那塊還沒雕刻成型的墨鬥木胚,又摸出一塊半截的徽墨,扔進冰水桶裏。
“李師傅,忍着點。這叫寒冰洗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