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蓁的哭聲,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瞬間劃破了河邊所有的嘈雜。
那聲音帶着少女特有的脆弱與絕望,讓所有原本看熱鬧的人,都爲之一靜。
她哭得梨花帶雨,淚水像斷線的珠子般滾落,浸溼了陳敬嚴胸前軍裝的布料。
她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最後一片落葉,那份無助與淒楚,將一個名節盡毀、走投無路的少女形象,演繹到了極致。
“小叔……大家都看見了……我抓了你的手……我以後還怎麼做人啊……嗚嗚嗚……”
她將臉死死埋在陳敬嚴堅硬的胸膛上,溫熱的淚水透過他溼透的軍裝襯衣,滾燙地烙在他的皮膚上,仿佛要將他灼傷。
那聲音裏,充滿了控訴,也充滿了被逼入絕境的恐懼。
這話,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控訴命運,又像是在向唯一的浮木求救。
她知道,在這個年代,一個女子的名節,比生命更重要。
而她此刻,正將這份名節,連同自己的一生,都押在了陳敬嚴的身上。
陳志強終於從雷擊般的震驚中反應過來,他看到被陳敬嚴的軍衣包裹着的葉蓁蓁,和周圍人越發異樣的眼神,心頭涌起一股滔天的憤怒和羞恥。
他氣急敗壞地沖上前,伸手就想將葉蓁蓁從陳敬嚴的懷裏拽出來。
“葉蓁蓁!你瘋了!你是我對象,馬上就要跟我定親了!你落水不抓我,去抓我小叔幹什麼!你……你就是故意的!你想毀了我!”
他的聲音因爲憤怒而變得尖利,充滿了被背叛的屈辱。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葉蓁蓁的衣角,一道冰冷如刀的目光就狠狠地射了過來。
那目光帶着軍人特有的威壓和一絲不加掩飾的殺氣,瞬間讓陳志強如墜冰窟。
陳敬嚴抱着懷裏的人,甚至沒有低頭,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眸,冷冷地掃向陳志強。
“閉嘴!”
僅僅兩個字,從他緊抿的薄唇中吐出,卻帶着千鈞之重。
那強大的氣場,瞬間讓陳志強像被扼住了喉嚨的公雞,所有的叫囂都卡在嗓子眼。
他被小叔這一個眼神嚇得後退半步,臉色煞白,憋屈得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在小叔的懷裏哭得肝腸寸斷。
周圍的議論聲,在短暫的寂靜後,又如同潮水般涌起。
“這下完了,還沒過門呢,就跟小叔拉拉扯扯的……這名聲,算是徹底沒了。”
“我看八成是這葉家丫頭自己不檢點,想攀高枝呢!陳幹部那是什麼人物?”
“這事一出,她和志強的親事,鐵定黃了。誰家會要這樣的兒媳婦?”
指指點點的聲音,像無數根細密的針,扎在葉蓁蓁的身上,也扎在陳敬嚴的心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懷裏女孩身體的劇烈顫抖,那份無助和絕望,真實得讓他心頭無端升起一股暴躁。
陳敬嚴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紀律,影響,原則……
這些他恪守了十年的信條在腦中翻滾。
可懷裏的小姑娘柔軟、纖細,渾身冰涼,哭得他心煩意亂。
那雙抓住他手臂的手,冰涼刺骨,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是一個軍人,一個指揮官,習慣了掌控全局,解決問題。
而眼下,他,陳敬 嚴,就是這場風波的中心,是這個女孩困境的根源。
他不能毀了一個姑娘的一生。
尤其,這個人,還是因爲抓住了自己,才陷入這萬劫不復的境地。
看着周圍越聚越多、指指點點的村民,再看看懷裏這個幾乎要哭暈厥過去的葉蓁蓁,陳敬嚴骨子裏那份軍人的責任感和男人的擔當,徹底壓倒了一切。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他不能讓一個無辜的女孩,因爲他而背負一生的罵名。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這位在軍區不近女色、被譽爲“活閻王”的男人,看着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鬼使神差地,做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震驚的決定。
他用他那低沉沙啞,卻帶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嗓音,緩緩開口。
“別哭了。”
他的聲音依舊生硬,像是一道命令,但是帶着一絲溫柔,奇異地安撫了葉蓁蓁顫抖的身體。
葉蓁蓁的哭聲一頓,她慢慢地抬起頭,那雙淚眼朦朧的杏眼,帶着一絲期盼,無助地望着他。
陳敬嚴迎着她那雙寫滿破碎和無助的杏眼,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那雙深邃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復雜的掙扎,最終,被一種堅定的決絕所取代。
他一字一頓地,吐出了三個字。
“我負責。”
這三個字,如同一顆平地驚雷,在安靜的河邊轟然炸響!
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竊竊私語的婦女,包括一旁呆若木雞的趙鐵柱和追隨而來的司機小王,全都石化了。
他們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顆雞蛋,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陳志強更是如遭雷擊,整個人晃了晃,臉色瞬間煞白如紙。
他……他聽到了什麼?
小叔說……他負責?
負什麼責?!
葉蓁蓁的哭聲戛然而止。
成了!
竟然真的成了!
她賭贏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她幾乎要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
但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用疼痛逼回了笑意,眼淚卻流得更凶了,只是這一次,不再是淒厲的哭喊,而是無聲的、委屈的抽泣,那壓抑的啜泣聲,聽起來比剛才更惹人心疼。
陳敬嚴感覺懷裏的人兒似乎有什麼不對,低頭看去,卻只看到她淚眼婆娑,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獸,正驚懼不安地縮在自己懷裏。
應該是他想多了。
陳敬嚴說完那三個字,便不再理會任何人的反應。他知道,言出必行。
他直接彎腰,手臂一收,那寬厚的手掌穩穩托起葉蓁蓁的身體,將懷裏嬌小的人兒打橫抱起。
她好輕,身體柔軟卻冰涼,發梢的水珠滴落在他滾燙的脖頸,激起一陣戰栗。
他這個動作,比剛才那三個字更具沖擊力,也更直接地宣告了他的決定。
趙鐵柱看着自家首長抱着一個姑娘,腦子徹底宕機了。
好消息:團長這棵鐵樹終於要開花了!
壞消息:這花……好像是團長他侄子預備要采的?
這……這回去得寫份多厚的報告才能解釋清楚啊?
“小叔!”陳志強失聲喊道,聲音裏充滿了絕望和不甘,“她是我對象,你放下她,我來抱!”
說着就要沖上來搶人。
陳敬嚴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他抱着葉蓁蓁,無視了身後所有的驚呼和議論,邁開長腿,步伐沉穩地,朝着葉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的背影,高大而堅定,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巒。
趙鐵柱一個激靈回過神,立刻上前一步,像一堵牆似的攔住了陳志強。
開玩笑!
我們團長好不容易才“負責”到一個媳婦,還能讓你搶回去?
他想起自家團長之前遲遲不走,借口車壞了,卻拿着扳手眼睛一秒都沒離開過河邊,他就明白了。
團長怕是早就盯上這姑娘了!
他趙鐵柱,今天就要誓死捍衛團長的愛情!
陳敬嚴懷裏的葉蓁蓁,悄悄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
那裏,隔着溼透的布料,她能清晰地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咚、咚、咚”,沉穩而可靠。
那份心跳,如同定海神針,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看不見他此刻緊繃的下顎線,也看不見他那雙深邃眼眸裏一閃而過的懊惱和決絕。
她只知道,自己賭贏了。
從今天起,這個男人,陳敬嚴,就是她的了。
接下來,就是如何應對葉家和陳家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她知道,這只是開始,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