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臨擰開瓶蓋，仰頭灌了一大口汽水。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壓下了胸口那股翻騰的殺意。
他轉過頭，目光落在對面那棟陷入混亂、群龍無首的百貨大樓上，眼神變得深邃。
最大的絆腳石，沒了。
機會，來了。
“小草，”他對着店裏喊了一聲，“把咱們的錄音機都擺出來。”
“從今天起，東風縣的電器市場，我說了算。”
百貨大樓的倒台，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孫富貴被帶走的第二天，縣裏就派了工作組進駐，開始進行全面的清查和整頓。
原本門庭若市的百貨大樓，瞬間變得門可羅雀，售貨員們人心惶惶，櫃台上的商品被貼上了封條，整個縣城最重要的商品流通渠道，陷入了半癱瘓狀態。
一個巨大的市場真空，就這樣突兀地出現了。
李君臨的小店裏，電子表和蛤蟆鏡已經賣斷了貨。
他坐在櫃台後，看着街上那些因爲買不到東西而一臉茫然的行人，一個念頭在他心裏越來越清晰。
就在這時，系統的聲音適時響起。
【叮！檢測到時代風口，觸發主線任務：引領縣城潮流文化！】
【任務目標：將港台流行音樂引入東風縣，成爲年輕人的精神坐標。】
【任務獎勵：解鎖商品“雙卡錄音機”及“空白磁帶”進貨渠道，利潤率200%，並獲得一次性技能“過耳不忘”。】
李君臨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着。
他知道，在這個精神生活極度匱乏的年代，文化產品的沖擊力，遠比幾塊電子表要恐怖得多。
他要做的，不只是填補商品真空。
他要在這個冬天，點一把火。
三天後。
李君臨再次出現在龍蛇混雜的縣火車站。
他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那個皮膚黝黑的南方漢子。
“兄弟，這次要什麼？”漢子遞過來一根煙。
“雙卡錄音機，你有多少，我要多少。”李君臨開門見山。
他又補充了一句：“還有磁帶，鄧麗君的，張明敏的，只要是港台那邊過來的，不管正版盜版，全要。”
漢子愣了一下，打量着李君臨：“兄弟，你玩這麼大？那玩意兒可不好出手。”
李君臨笑了笑，從軍挎包裏掏出一沓厚厚的大團結，直接拍在漢子面前。
“錢，我管夠。貨，你敢不敢接？”
看着那沓至少上萬的現金，漢子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
“幹了！三天後，還是這兒，我給你拉一車皮過來！”
三天後，一輛蓋着厚厚帆布的卡車，在深夜裏悄悄停在了“時代前沿”的後院。
整整二十台嶄新的“燕舞牌”雙卡錄音機，還有幾大箱，數千盤的走私磁帶，被悄無聲息地搬進了倉庫。
第二天，一大早。
當整條街的店鋪還都關着門的時候，“時代前沿”門口，卻擺出了兩個半人高的巨大音箱。
黑色的音箱，對着空無一人的街道，像兩只沉默的怪獸。
李君臨從店裏拉出電線，插上錄音機，然後將一盤沒有任何標籤的磁帶，塞了進去。
他按下了播放鍵。
一陣強勁、動感，充滿了陌生電音的前奏，毫無預兆地炸響。
緊接着，一個充滿磁性與熱情的男人聲音，穿透了清晨的薄霧，響徹了整條街道！
“你就像那一把火！”
“熊熊火焰，溫暖了我！”
“你就像那一把火！”
“嘿！燃燒我！”
這歌聲，像一顆炸雷！
這旋律，像一道閃電！
它瞬間撕碎了東風縣維持了幾十年的寧靜！
街上早起掃地的環衛工，手裏的掃帚停住了。
趕着去上早自習的學生，騎着自行車猛地捏住了刹車。
附近居民樓裏，一扇扇窗戶被猛地推開，一個個睡眼惺忪的腦袋探了出來，臉上寫滿了震驚和茫然。
這是什麼歌？
這是什麼動靜？
太怪了！太吵了！
但……又該死的帶勁！
隨着上班的人流越來越多，店鋪門口很快被圍得水泄不通。
人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臉上全是好奇。
尤其是那些穿着時髦的年輕人，他們穿着喇叭褲，留着長頭發，此刻像是被磁鐵吸住了一樣，圍在音箱前面，眼睛裏放着光。
有幾個膽子大的，甚至已經開始跟着那強勁的節奏，笨拙地晃動起了身體。
李君臨靠在門框上，看着眼前這騷動的一幕，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
火，已經點起來了。
十點鍾，店門準時打開。
人群“呼啦”一下就涌了進來，目標明確，直奔櫃台上那幾台正在播放音樂的錄音機。
“老板！這玩意兒怎麼賣？”一個穿着花襯衫的青年指着錄音機，激動地問。
“燕舞牌，雙卡立體聲，三百二一台，不二價。”李君監言簡意賅。
三百二！
人群發出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快一年的工資了！
“太貴了！”
“這誰買得起啊！”
李君臨不以爲意，指了指旁邊一個花花綠綠的紙盒子。
“錄音機買不起，可以先聽聽這個。”
“鄧麗君，費翔，港台原聲磁帶，五塊錢一盤，三盤十二塊。”
五塊錢！
雖然也不便宜，但相比於三百多的錄音機，這個價格，絕大多數年輕人咬咬牙還是能承受的。
“給我來一盤！就剛才外面放的那個！”
“我要鄧麗君的！《甜蜜蜜》有沒有？”
“給我來三盤！”
錄音機高昂的價格，成了最好的背景板，反而襯托得磁帶無比親民。
店鋪瞬間被擠爆了！
買不起錄音機的，就買幾盤磁帶回去，拿到有錄音機的朋友家裏去聽，或者幹脆就站在店門口，跟着那巨大的音箱過癮。
而那些家裏條件好，或者自己有點小積蓄的，看着別人都能擁有最新的潮流，自己卻只能眼巴巴看着，心裏那股攀比的火苗被瞬間點燃。
“老板，給我包一台！就這台！”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出現了。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整個“時代前沿”徹底瘋了。
李小草在櫃台裏收錢收得手都發軟，小臉興奮得通紅。
李君臨則負責拿貨、介紹，忙得腳不沾地。
就在店鋪裏亂成一鍋粥的時候。
一個戴着眼鏡，穿着中山裝，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鐵青着臉擠了進來。
“誰是老板？誰是老板！”他聲色俱厲地喊道。
人群安靜了一瞬，都看向他。
李君臨擦了擦額頭的汗，走了過去：“我就是，有事嗎？”
“我是縣一中的教導主任！”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鏡，指着外面還在“嘿！嘿！”燃燒的音箱，痛心疾首。
“你們這是在毒害青少年！”
“放的都是些什麼靡靡之音！情情愛愛，扭來扭去，成何體統！”
“馬上給我關掉！不然我馬上就去教育局舉報你們！”
又是舉報。
李君臨看着他，笑了。
他沒有反駁，而是轉身走到錄音機旁，拿出了那盤《冬天裏的一把火》。
然後，他換上了一盤新的磁帶，按下了播放鍵。
一陣激昂、雄壯的旋律，瞬間取代了之前的迪斯科。
一個男人的聲音，充滿了國仇家恨，慷慨激昂地唱響。
“昏睡百年，國人漸已醒！”
“睜開眼吧，小心看吧！”
“哪個願臣虜自認！”
“因爲畏縮與忍讓，人家驕氣日盛！”
正是電視劇《霍元甲》的主題曲——《萬裏長城永不倒》。
教導主任臉上的怒氣，瞬間凝固了。
李君臨走到他面前，聲音不大，卻讓周圍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老師，音樂是無罪的。”
“我們有讓年輕人放鬆心情的流行歌，也有激發他們愛國熱情的正氣歌。”
“這，也叫靡靡之音嗎？”
教導主任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張老臉漲成了紫紅色。
李君臨忙得滿頭大汗，應付着一波又一波的顧客。
他一邊將一沓大團結塞進抽屜，一邊看着在人群裏擠來擠去，小臉累得通紅的妹妹。
錢是賺不完的。
但人手，是真的不夠了。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李家村，瘸腿的劉大爺，帶着幾個孩子的張寡婦，還有那些肯賣力氣，卻窮得叮當響的老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