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林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把手機扔在沙發上，走到衛生間，用冰冷的自來水狠狠潑了一把臉。
蘇晴那句“好好犒勞犒勞你”，像一根軟綿綿的針，扎得他心裏又癢又麻，還帶着一絲後怕。
這個女人，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雖然這次能來縣裏，全靠她，但自己現在是給縣長開車，一舉一動都可能被無數雙眼睛盯着。
再跟蘇晴不清不楚地攪和在一起，遲早要出大事！
林陽看着鏡子裏那張年輕的臉，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必須盡快擺脫這種受制於人的局面！
他換上那套蘇晴買的休閒西裝，對着鏡子照了照，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不管怎麼說，下午六點接柳緋月下班，這是第一要務，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他提前一個多小時，就回到了縣政府大樓。
林陽直接來到三樓，在縣長辦公室門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進。”
還是那道清冷又帶着威嚴的聲音。
林陽推門進去，只見柳緋月正埋首於一堆山似的文件中，頭也沒抬。
“柳縣長，我安頓好了，過來跟您說一聲。”
柳緋月“嗯”了一聲，依舊沒有抬頭，只是用那支派克鋼筆，指了指自己辦公室的對面。
“我這裏暫時不需要你，你先去對面的辦公室待着吧。”
林陽一愣。
辦公室？
司機哪來的辦公室？
他順着柳緋月指的方向看去，那扇門上，赫然掛着“秘書一室”的牌子。
林陽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明白了。
柳緋月剛空降過來，前任縣長的秘書班子肯定被清理了，她還沒來得及安排自己的人。
這哪裏是讓他去待着，這分明就是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觀察他，考驗他！
一個司機，被安排在縣長專屬的秘書辦公室裏，這本身就是一種天大的榮寵，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是，縣長。”
林陽沒有多問一句，恭敬地退了出去，轉身推開了對面秘書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張辦公桌和一把椅子，打掃得一塵不染。
林陽心裏跟明鏡似的。
這間辦公室，就是柳緋月給他搭的舞台。
自己接下來的每一個舉動，都會被她看在眼裏，決定着自己未來的命運。
他不能就這麼幹坐着。
林陽拿出手機，點開高德地圖，將地圖放大，以縣政府爲中心，周圍的每一條街道，每一棟建築，都清晰地顯示出來。
他從桌上拿起一本沒用過的筆記本和一支筆，開始在白紙上，一筆一劃地畫起了地圖。
他畫得很慢，很仔細。
清風路，人民大道，解放街……
縣一中，百貨商場，人民醫院，客運站……
他不僅要記住路名，還要記住每個路口紅綠燈的時間，哪條路在早晚高峰容易堵車，哪條巷子裏有口碑極好的小飯館。
司機，絕不僅僅是會開車而已。
一個合格的司機，必須是領導的活地圖，更是領導身邊最可靠的移動堡壘。
他要讓柳緋月知道，她沒有選錯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筆記本上，已經被他畫滿了密密麻麻的線條和標注。
不知過了多久，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柳緋月站在門口，看着林陽專注的側臉，還有他面前那張畫得跟蜘蛛網一樣的地圖，那雙銳利的鳳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的贊許。
“六點了。”
她開口道。
林陽猛地回過神，看了一眼手機，連忙站了起來。
“抱歉縣長，我太投入了，沒注意時間。”
“走吧。”
柳緋月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林陽趕緊拿起車鑰匙，快步跟上。
到了停車地方。
林陽熟練地打開奧迪A6的車門，用手護住車門頂，等柳緋月坐進去後，才輕輕關上門，自己則迅速繞到駕駛位。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去雲頂天峰。”
柳緋月靠在後座上，閉着眼，似乎有些疲憊。
“好的，縣長。”
林陽心中一動。
雲頂天峰，正是他下午在地圖上重點標注過的地方，清風縣最高檔的住宅小區。
看來，自己下午的功課，沒白做。
車子平穩地駛出縣政府，匯入下班晚高峰的車流。
林陽開得很穩，他完美地避開了幾個擁堵的路段，穿過幾條他下午剛剛記下的小道，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鍾，就將車穩穩地停在了雲頂天峰小區的地下車庫。
這個時間，比導航預測的，足足快了十分鍾。
後座的柳緋月，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對縣裏的路，很熟？”
“來之前，做了一些功課。”林陽謙虛地回答。
柳緋月沒再說話，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林陽下車，快步走到後排，拉開車門。
柳緋月走下車，正準備走向電梯口。
“姐！”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電梯口，柳聞煙正俏生生地站在那裏，看到柳緋月，她臉上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她快步跑過來，親昵地挽住柳緋月的胳膊。
當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穿着西裝，身姿挺拔的林陽身上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還不留聯系方式，還不是被我逮住了？”
柳聞煙漂亮的臉蛋上，露出一抹俏皮。
“呵呵，真巧啊。”
林陽對着她，禮貌地點了點頭，表情有些尷尬。
說實話，他心裏挺感激柳聞煙的，只是在柳緋月面前，不好多說什麼。
同時心裏很好奇，這兩張臉明明有八九分相似，但氣質卻完全不同。
“聞煙，不許沒禮貌，”
柳緋月看了妹妹一眼，語氣裏帶着一絲寵溺。
“哦。”
柳聞煙那雙漂亮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然後說：“拜拜，下次我再感謝你。”
“拜拜。”
林陽目送着姐妹倆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緩緩關上，他才轉身回到車裏。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靜靜地坐在駕駛位上，將剛才柳聞煙出現時的每一個細節，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這個柳聞煙，對自己……似乎不僅僅是感激那麼簡單。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林陽發動車子，將奧迪A6開回了縣政府的專屬車庫，然後才步行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
家屬院的巷子口，路燈昏黃。
林陽剛走到樓下，準備上樓。
“弟弟。”
一個嬌媚入骨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
林陽渾身一僵，這個聲音，他十分熟悉……
是蘇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