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威脅短信像一條黏膩的蛇,纏繞在沈微的心頭。
“逃兵”兩個字,更是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她最敏感的神經。她可以接受哥哥犧牲,但絕不能讓他死後蒙受如此屈辱!
“他急了。”陸沉舟的聲音將她從翻涌的情緒中拉回。他神色依舊冷靜,仿佛剛才那條能逼瘋人的威脅只是天氣預報。“當他開始用更極端的手段施壓,說明我們的方向是對的。”
他將黑色手機遞還給沈微:“按計劃,表現出被嚇住,然後‘被迫’妥協。”
沈微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帶着恐懼和顫抖:“……我做不到,那些照片……求你了,別再發我哥哥的照片……我、我再試一次……”
信息發送出去,如同將一塊石頭投入深不見底的泥潭。
陸沉舟看着她微微發顫的指尖,忽然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她面前。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個比紐扣還小的、膚色的微型設備。
“衣服領子,拉低一點。”他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
沈微一怔,下意識地照做,微微扯開了些襯衫領口,露出纖細的鎖骨和一小片頸側皮膚。他的指尖帶着訓練留下的薄繭,微涼而穩定,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微型竊聽器貼合在她頸動脈附近的皮膚上。
那觸感短暫而清晰,像一道微弱的電流,與他此刻公事公辦的冷峻面容形成巨大反差,讓沈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是最新型號,防水防磁,常規掃描無法發現。”他調整好位置,指尖撤離,仿佛剛才那瞬間的觸碰從未發生。“我會實時監聽你周圍的一切。記住,”他目光沉肅地鎖住她,“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沒有我的指令,不準有任何擅自行動。你的安全,是第一優先級。”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沈微點了點頭,將領口拉好,那小玩意兒完美地隱藏起來,皮膚上似乎還殘留着他指尖的溫度。
“根據你拖慢‘邊境叢林數據回溯’的報告進度這條信息,”陸沉舟回到桌後,調出軍校內部的區域地圖,“對方很可能會嚐試在非辦公區域接觸你,獲取更多‘內幕’。最可能的地點之一是——圖書館舊刊閱覽室,那裏存放着過去的軍事期刊,排查‘數據’來源合情合理,且人員相對復雜。”
他迅速制定了一個“偶遇”計劃。讓沈微以查閱舊刊爲名,在指定時間段出現在圖書館,觀察是否有可疑人員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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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軍校圖書館。
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在布滿灰塵的舊書架上切割出安靜的光束。空氣裏彌漫着舊紙張和油墨特有的沉靜味道。沈微抱着一摞軍事期刊,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似在認真翻閱,實則全身的神經都緊繃着。
頸側的竊聽器像一塊灼熱的印記,提醒着她此刻的危險與身不由己。她甚至能隱約聽到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通過設備傳遞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只有書頁翻動和偶爾的腳步聲。她按照陸沉舟的指示,不時起身,裝作尋找資料,在書架間緩慢穿行。
就在她走到社科區附近,假裝抽出一本厚殼書時——
藏在她耳道深處、幾乎感覺不到的微型接收器裏,傳來了陸沉舟壓低到極致的、冰冷而清晰的聲音,那呼吸仿佛就貼着她的耳廓:
“停下。”
“轉身,看你左後方,三樓環形走廊,倚着欄杆看報紙的那個男人。”
“灰色夾克,深色褲子。”
“他就是你要釣的魚。”
沈微的心髒猛地收縮,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她竭力控制住立刻回頭的本能,借着將書塞回架子的動作,用眼角的餘光,狀似無意地朝左後方瞥去。
三樓環形走廊,光線半明半暗。一個穿着普通灰色夾克的男人倚着欄杆,手裏攤開一份報紙,似乎看得很專注。但沈微注意到,他站的位置,能清晰地俯瞰她剛才坐的地方以及大片閱覽區。他的姿態看似放鬆,身形卻透着一股經受過訓練的挺拔和警覺。
是他!
就在沈微的目光即將掃過他的瞬間,那男人仿佛有所感應,報紙微微下移,一雙沒什麼溫度的眼睛,隔着十幾米的垂直距離,與她的視線在空中有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冰冷的交匯。
沈微立刻收回目光,假裝被書架高層的書吸引,心跳如擂鼓。
“他注意到你了。”陸沉舟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凜冽,“保持自然,按原路返回座位。他會主動找你的。”
沈微依言,抱着期刊,步伐盡量平穩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她能感覺到,那道來自三樓的目光,像無形的探針,一直黏在她的背上。
她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平復呼吸,一個穿着工作服、推着運書車的“圖書館管理員”就停在了她桌邊。
“同學,麻煩抬下腳,清理一下。”管理員低着頭,聲音含糊。
沈微下意識地抬起腳。
就在那人彎腰用抹布擦拭她桌腿旁的瞬間,一個折疊成指甲蓋大小的紙團,被極其迅速地塞進了她攤開的期刊扉頁夾縫裏。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
“管理員”推着車,若無其事地離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日常清潔。
沈微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她盯着那本期刊,那個小小的紙團像一枚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微型接收器裏,陸沉舟的聲音帶着絕對的命令傳來:「別動它。坐着,等我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