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清算”。
這四個字像一道無形的沖擊波,席卷了整個指揮中心。所有在場人員的臉色都變得無比凝重,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塊。原本針對外部威脅的部署被全盤打亂,一種被來自陰影中的毒蛇盯上的寒意,滲透進每個人的骨髓。
陸沉舟那一拳之後,情緒反而迅速冷卻下來。他眼神裏所有的波動都被壓下,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他掃視了一圈在場值得信任的核心成員,聲音恢復了慣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深淵’已激活。從現在起,本次行動列入‘鏡面’序列,所有通訊啓用‘燭龍’加密信道,對外信息嚴格隔離。”
指令被迅速執行。沈微感覺到自己手中的加密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屏幕界面瞬間改變,多了幾個她從未見過的、權限等級極高的數據入口。她的身份,在這一刻,從“被保護的線索人物”臨時提升爲了“深淵協議”的關鍵參與人員。
“沈微。”陸沉舟看向她,目光銳利,“利用你的新權限,重點檢索三年前‘利刃小隊失聯事件’封存前後三個月內,所有與沈嶼(代號:守夜人)相關的非結構化數據記錄,包括但不限於醫療報告、物資申請、非任務通訊日志碎片。注意尋找異常模式和非授權訪問痕跡。”
他沒有讓她去直面危險,而是將她安置在了她最擅長的領域——信息挖掘。在數據的海洋裏尋找蛛絲馬跡,這正是宣傳幹事的核心能力之一。
“明白。”沈微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坐到一台終端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起來。
浩瀚如煙的內部數據庫在她面前展開,無數經過加密或僞裝的信息流奔騰不息。她像一名技藝高超的漁夫,在陸沉舟劃定的範圍內,拋下精準的“數據之網”,過濾、篩選、交叉比對。
時間在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中流逝。龐大的數據量和復雜的加密方式讓這項工作進展緩慢,沈微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她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鬆懈。
突然,一條隱藏在某個已被標記爲“損壞”的備用通訊服務器日志碎片中的異常數據包,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數據包的標籤和路徑都經過了巧妙的僞裝,幾乎與系統垃圾文件無異,但其加密方式卻帶着一種她熟悉的、屬於哥哥沈嶼的隨性風格——他總喜歡在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地方,留下一點屬於自己的小標記。
沈微的心髒猛地一跳。她調用了解密工具,嚐試了幾個哥哥可能使用的密鑰,包括他們的生日、她的小名,甚至他養過的一只貓的名字……全都失敗。
最後,她鬼使神差地輸入了剛剛才知道的那個詞——“守夜人”。
解密進度條瞬間充滿。
一份被深度隱藏的音頻文件,跳了出來。文件命名只有一個簡單的字母:“W”。那是她名字“微”的首字母。
沈微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戴上了終端連接的耳機,點擊了播放。
滋啦的電流聲後,一個她無比熟悉、此刻卻帶着明顯疲憊和沙啞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她的耳膜——
“微微……”
是哥哥沈嶼!
沈微瞬間捂住了嘴,眼淚洶涌而出,死死壓抑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哽咽。
音頻裏的沈嶼,語速很快,背景有微弱的風聲和某種儀器的滴答聲,像是在一個臨時且不安全的環境裏匆忙錄下的。
“如果你聽到這條消息……說明我可能已經無法親口告訴你了。也說明……‘清算’已經開始了。”
“聽着,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陸沉舟。”
沈微的呼吸停滯了。
“他是‘破壁人’,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沈嶼的聲音在這裏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承受某種巨大的痛苦,或是極度警惕地傾聽着周圍的動靜,“密碼是‘啓明星’……真相在‘原點’……找到它……揭開……”
錄音在這裏戛然而止,像是被強行切斷,只留下一片忙音。
沈微僵在座位上,耳機裏循環着最後的忙音,哥哥那句“信任陸沉舟,他是唯一的‘破壁人’”在她腦中瘋狂回蕩。
“破壁人”……打破壁壘的人?打破謊言與封存的壁壘?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不遠處正在與技術組分析監控數據的陸沉舟。
所以,哥哥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他早就將最後的信任,押注在了陸沉舟身上?
那陸沉舟呢?他知道自己是哥哥口中的“破壁人”嗎?他這些年的沉默與堅守,是否就是爲了等待這一刻?
她顫抖着手,將這段音頻文件加密保存,並設置了最高權限的訪問鎖。
她沒有立刻將它交給陸沉舟。
哥哥的遺言讓她找到了方向,但也帶來了更深的困惑與警惕。
“清算”的鐮刀已經揮下,而“破壁人”……他真的準備好了嗎?
就在這時,指揮中心的主屏幕突然紅光閃爍,刺耳的警報聲撕裂空氣——技術官駭然匯報:
“報告!我們……我們被反向了!信號源定位在我們內部網絡的一個核心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