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行就在小區後面的馬路上,談智沒有開車,散步過去了。
到了地方才發現,茶行好像剛裝修結束,店名從“徽記”變成了“於記”,應該老板也換了。
店裏還開着燈,架子上擺着各種茶葉,一側的茶葉桶和之前的擺設差不多,她不確定是否已經營業,敲了敲門,問,“老板,在嗎?”
一個穿着連帽衛衣、牛仔褲,染着黃頭發的年輕小夥子走了出來。
啊……
這……
倒不是談智慧對茶行老板或者“黃毛”有刻板印象,但這破洞牛仔、洞洞鞋、黃毛中夾着些許綠發,怎麼看也不像這古色古香的茶行老板呀。
而且她注意到大廳一側角落裏還有茶桌和紫砂壺,連牆上都掛了水墨畫,瞧着挺有文化氣息的。
“黃毛”也沒想到是一個年輕姑娘,看到談智,趕緊摁滅了手裏的煙頭。
談智換了一件白色毛衣,一條灰色長裙,頭發用一個發箍箍起來,披在肩上,看着青春又清雅,像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
“啊,你要買茶葉嗎?”
談智點頭,“還賣嗎?”
“你要什麼?”
“1000左右一斤的,舒城小蘭花、安吉白茶、六安瓜片,還有滇紅,各半斤。”
黃毛卻撓撓頭,“啥?啥?你重說一遍,我沒聽清。”
談智只能再次確認,“老板在嗎?你是老板嗎?”
黃毛搖頭,又點頭,把談智搞得有點懵逼。
買個茶,這麼心累,她決定等明天再來,這個黃毛看着就不靠譜。
“那我明天再來吧。”
轉身正準備離開,就聽到一個醇厚的男人聲音傳來,“在,你要的這幾樣都有,稍等。”
談智回頭,只見一個穿着黑色襯衫的年輕男人從店後面走來。
男人比陳時越還要高一點,膚色略黑,五官冷峻,開口後卻又顯得玩世不恭,一種很奇怪的氣質。
他說,“美女,我是老板,店裏明天正式營業,還在打掃,但你一看就是大主顧,那就從今晚上開始營業。”
談智知道生意人忌諱多,何日開張、何時營業都是有講究的,而且哪有晚上開張的,連忙擺手,“那不用了,我明天再來也是一樣的。”
誤會大了,她和梁奶奶一年能喝多茶葉?怎麼也算不上大主顧。
男人卻問,“你自己喝還是送人?自己喝我就不給你用罐子裝了。”
談智看他帶着薄膜手套,已經裝好了四份茶葉,也沒好意思說不買,“自己家裏用。”
她剛說完,就感覺手機在震動,一看是隔壁省一個同行的電話,趕緊接了,小聲問有什麼事情。
她聲音壓得小,但接通電話的第一句“我是談智”依然被男人聽見了。
談智在外面,不方便說太多,只說她這一周休假,有事情可以找她的B崗蘇杭。
她接電話的時間很短,掛電話後很意外地看見老板在重新裝茶葉,她有點懷疑這個老板也不大靠譜,是不是之前裝錯種類了,於是又重復了一遍,“老板,我要1000一斤的,舒城小蘭花、安吉白茶、六安瓜片,還有滇紅,各半斤。”
男人低聲說,“知道。剛才裝成300的那種了。”
黃毛站在一旁,抓頭撓耳,簡直不知所措。
不對啊,之前多少錢一斤他不知道,但老大現在裝的瓜片還是白茶來着,他記得送貨的時候,對方講了,這兩個桶裏的好像都是1600-2000一斤的。這一片是老城區,消費不高,應該買的人不會很多。
黃毛又看了看談智,心裏像是懂了什麼,然後悄咪咪躲到了櫃台下面的小椅子上坐着。
男人重新裝了四份茶葉,因爲一直在幹活,就把襯衫隨意往上擼了一把,露出了小臂。
談智就看到他右手關節下方有一道狹長的疤痕,像是曾經縫過針。
她重新打量了一番這個新茶行,見拐角處還有“請上二樓飲茶”的牌子,心下了然,這個老板比之前那個方老板更有錢,竟然把二樓也弄下來了。
樓上樓下加起來三四百平,這店面夠大氣的。
四份茶葉,男人找了兩個袋子幫她裝好,然後說,“第一位顧客,打個八折吧吧,1600塊錢。”
黃毛在角落裏暗咂舌,這哪是打五折,簡直是打骨折,做生意這樣做,老大遲早要破產。
本來應該是2000塊錢,但八折好像也是商家的常見折扣,談智沒多想。
掃碼付錢,拎着茶葉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卻轉身,多問了一句,“老板,你姓林嗎?”
男人的目光還沒來得及收回,有一瞬間的無措被談智看得一清二楚,他搖頭,“我姓於。”
然後嬉笑着補充一句,“沒看到招牌上寫得是於記嗎?”
談智微微一笑,誠懇道歉。
“對不住,那估計是我認錯人了,你和我以前的一個朋友很像,他叫林壯壯。”
談智說完,轉身就走了。
窈窕的身影混在熙熙攘攘的街頭人流中,帶着舊時光的回憶,也帶着再相見時的悸動。
林與謙站在茶行的大廳裏,就這樣看着她的白衫、黑發,喃喃地道,“是談小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