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城，坐落於中州邊境，毗鄰萬妖山脈，是一座因貿易而興盛的繁華大城。城牆高聳，以精鐵混合靈岩鑄就，銘刻着防御陣法，在陽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澤。城門口車水馬龍，各色修士、商隊絡繹不絕，氣息混雜，從煉氣期到築基後期皆可見，甚至偶爾能感應到金丹修士隱晦的威壓一掃而過，彰顯着中州之地藏龍臥虎。
在李塵心有意收斂氣息下，他與林家隊伍順利入城，並未引起太多注意。林婉兒熱情地邀請他前往林家府邸暫住，以示謝意。李塵心略作沉吟，便點頭應允。初來乍到，有個落腳點打探消息，確實方便許多。
林家府邸位於城西，占地頗廣，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雖不及頂尖世家奢華，卻也透着煉丹世家特有的清雅與底蘊。家主林震天，一位面容儒雅、氣息渾厚、已達築基巔峰的中年修士，親自出迎，對李塵心救了其女和商隊表達了誠摯感謝，態度不卑不亢，令人心生好感。
宴席之上，林震天旁敲側擊，想探知李塵心來歷。李塵心只以“山野散修，偶得傳承，遊歷四方”含糊應對。林震天見他不願多言，也不強求，反而主動介紹了流雲城的勢力格局。
流雲城主要由三大家族把持：煉丹聞名的林家，擅長煉器、與中州大宗門有些聯系的周家，以及掌控城中近半坊市、生意遍布各地的王家。三大家族明爭暗鬥，關系微妙。此外，還有城主府維持表面秩序，以及“萬寶樓”、“天機閣”等背景深厚的商會勢力盤踞。
“三日後，萬寶樓將舉辦一場大型拍賣會，據說有不少好東西流出，甚至可能有助益凝結金丹的寶物。”林震天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塵心一眼，“李道友若有興趣，我林家可代爲引薦。”
李塵心心中一動，點頭道：“有勞林家主。”凝結金丹，正是他當前首要目標。
接下來的日子，李塵心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在林家安排的幽靜小院中打坐，鞏固築基中期巔峰的修爲，揣摩混沌道韻。偶爾外出，也是變換容貌，在城中各大酒樓、坊市流連，默默收集信息。
中州之地，果然遠非南域可比。靈氣濃鬱數倍，修真文明繁榮，各種功法、丹藥、法器琳琅滿目，連金丹期的修煉心得都能在特定店鋪買到，當然價格不菲。關於“李塵心”的傳聞也已零星傳來，但大多模糊不清，並未引起太大波瀾，畢竟中州每日都有新的天才和傳聞。
然而，暗流始終存在。他在一間茶樓角落，隱約聽到有人低聲提及“玄陰教”、“影魔殿”的字眼，似乎在中州，這兩個勢力也並非善類，行事詭秘。他也感應到過幾道隱晦的探查目光，但都一閃而逝，未能鎖定來源。
三日轉瞬即逝。
拍賣會當日，萬寶樓前人山人海。出示了林家給的貴賓令牌，李塵心被恭敬地引入二樓一間雅致包廂，可以清晰俯瞰下方拍賣台，又避免了暴露身份。
拍賣會規格頗高，主持者是一位風韻猶存、修爲已達築基後期的美婦，名爲“雲裳夫人”。一件件珍稀材料、成品丹藥、精品法器、甚至殘缺古籍相繼登場，引來陣陣競價熱潮。
李塵心目標明確，主要是尋找能輔助結丹的靈物或相關信息。他出手幾次，拍下了一瓶能精純真元的“凝元丹”和一塊記載了些許金丹感悟的殘破玉簡，花費了不少靈石，但並未引起太多注意。
拍賣會漸近尾聲，氣氛愈發高漲。當雲裳夫人請出倒數第二件拍品時，連李塵心也微微坐直了身體。
“接下來這件拍品，有些特殊。”雲裳夫人玉手輕揮，侍女端上一個玉盤，盤中盛放着一塊巴掌大小、色澤灰暗、邊緣不規則、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殘片。殘片表面布滿裂紋，沒有任何靈力波動，仿佛就是一塊凡俗的破石頭。
台下頓時響起一陣噓聲。
“萬寶樓搞什麼？拿塊破石頭壓軸？”
“這東西有什麼來歷？”
雲裳夫人微微一笑，不以爲意：“諸位稍安勿躁。此物乃我樓高手自一處上古遺跡深處偶然所得，材質不明，堅不可摧，元嬰真火亦難損分毫。經多位鑑寶師鑑定，雖無法探知其用途，但一致認定，此物年代極其久遠，或許關聯某個失落的傳承或秘辛。起拍價，一千下品靈石，每次加價不低於一百。”
台下寂靜片刻，隨即響起零星競價，大多是抱着撿漏或收藏的心態，價格攀升緩慢。
李塵心起初也未在意，但當他目光無意間掃過那殘片時，丹田內的混沌漩渦卻猛地悸動了一下！中心那點道韻之源，傳遞出一絲微弱的、卻異常清晰的渴望與熟悉感！
“咦？”李塵心瞳孔微縮，集中精神，暗中運轉一絲混沌之氣，仔細感應那殘片。
這一次，他“看”到了不同！在混沌之氣的感知下，那灰暗的殘片內部，竟隱隱浮現出些許極其復雜、古老、蘊含道韻的模糊紋路！那紋路的氣息，與他所悟的混沌道韻，竟有幾分同源之感！
“此物……與《大道源經》有關？”李塵心心中劇震。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可能與自身核心傳承直接相關的外物！
“兩千靈石。”他不再猶豫，開口報價，聲音平靜。
價格一下子抬升，引起了一些注意。包廂有禁制隔絕探查，外人不知他身份。
“兩千一。”一個陰柔的聲音從對面包廂響起，是周家的人。
“兩千五。”李塵心加價。
“兩千八。”周家似乎也來了興趣。
“三千五。”李塵心直接提價，勢在必得。
這個價格買一塊不明用途的殘片，已顯得有些不理智。周家包廂沉默片刻，放棄了競價。
最終，李塵心以三千五百下品靈石，拍下了這塊神秘的殘片。
拍賣會壓軸之物是一枚能增加半成結丹幾率的“凝金丹”，引起瘋狂競價，最終被王家家主以天價拍走。李塵心並未參與，他的心思已全在那塊殘片上。
拍賣會結束，李塵心交割靈石，將殘片收入儲物戒，正準備離開，卻被一位萬寶樓執事恭敬攔住：“這位貴客，我家雲裳夫人有請，想與您一敘。”
李塵心目光一閃，點頭應允。在執事引領下，他來到一間靜室。雲裳夫人已等候在此，屏退左右。
“道友請坐。”雲裳夫人笑容溫婉，親自斟茶，“冒昧相請，還望見諒。妾身只是好奇，道友似乎認得那殘片來歷？”
李塵心不動聲色：“夫人說笑了，只是覺得此物古樸，有些眼緣罷了。”
雲裳夫人美眸流轉，似能看透人心，輕笑道：“道友不必緊張。我萬寶樓做生意，最重信譽，絕不會打探客人隱私。只是此物擱置已久，今日得遇明主，亦是緣分。妾身只是想提醒道友一句，據樓中古籍零星記載，類似紋路的殘片，似乎並非獨此一塊，或許與上古一處名爲‘混沌道碑’的遺跡有關。當然，僅是猜測，道友聽聽便好。”
混沌道碑？李塵心心中再震，面上卻依舊平靜：“多謝夫人告知。”
又寒暄幾句，李塵心告辭離去。雲裳夫人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深邃：“混沌氣息……雖極力收斂，卻瞞不過我這雙眼睛……南域來的那位‘東方聖人’麼？有意思……”
剛出萬寶樓，李塵心便感覺到幾道不懷好意的神識鎖定了自己。他冷哼一聲，身形一晃，融入人群，混沌之氣微微流轉，便如泥牛入海，瞬間擺脫了追蹤。但他知道，這只是開始。拍下殘片，又可能與“李塵心”這個身份產生聯想，麻煩很快就會接踵而至。
回到林家小院，李塵心立刻布下禁制，取出那塊殘片。指尖混沌之氣繚繞，輕輕觸摸。
“嗡——！”
殘片驟然亮起微光，表面那些模糊紋路清晰了數分，一股蒼涼、古老、宏大的意念傳入李塵心識海，並非具體的功法信息，而是一幅殘缺的畫面：無盡混沌中，一面接天連地的巨大石碑矗立，碑上刻滿玄奧道紋，但此刻石碑已然崩碎，畫面戛然而止……
同時，一道極其微弱、卻帶着無上威嚴的古老道音，在他心間響起：
“道……混沌……碑……集……九……可現……”
聲音消散，殘片光芒內斂，恢復平凡。
李塵心手握殘片，心潮澎湃。混沌道碑！集齊九塊殘片，可現……現什麼？完整的傳承？還是通往某處秘境的路徑？
這無疑是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他的道，或許將與這“混沌道碑”產生更深的交織。
然而，福兮禍所伏。他隱隱感覺到，流雲城的風雲，將因他這塊意外的“石頭”，而加速匯聚。
窗外，夜色漸濃。李塵心目光銳利，望向周家方向，又掃過城中幾個隱秘角落。
“來吧，讓我看看，這中州之地，究竟有何等風浪。”
他指尖，一縷混沌之氣無聲流轉，演化生滅。
（第17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