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風卷動着塵土,刮過楚輕霜裸露的傷口,帶來陣陣刺骨的痛楚。她躺在嶙峋的岩石上,仰望着頭頂那片深邃得令人心悸的星空。巨大而陌生的星辰懸掛在天幕,散發着遠比人界明亮的光芒。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針扎入肺腑,隨之而來的卻是經脈中一種前所未有的、狂暴洶涌的“力量感”——極其龐大,卻混亂不堪,在她脆弱的經絡裏橫沖直撞,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靈氣…這就是修真界的靈氣?”楚輕霜咬着牙,強撐着坐起身。身體的每一寸都在抗議,玄天印記雖然不再灼燒般劇痛,卻像一道未愈的烙印,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最深的痛,並非源於身體。
“蕭雲瑾…”
她猛地閉上眼,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最後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決絕地掙脫她的手,轉身迎向白骨祭壇上那恐怖的存在,黑色鎖鏈如毒蛇般穿透他的身體,將他釘在虛空,而他無聲的唇語——“等我”。
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窒息般的疼痛幾乎讓她再次倒下。是她引動了玄天令的空間之力,卻沒能將他一起帶出來!
“不…他一定還活着!”楚輕霜猛地睜開眼,眼底是刀鋒般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執拗。鳳凰血脈,天機傳承,他絕非輕易隕落之人。她必須活下去,變得更強,才有尋回他的可能!
強壓下翻涌的情緒和身體的劇痛,她開始檢視身上的物品。破碎的玄天令安靜地躺在懷中,一道貫穿的裂痕幾乎將其分成兩半,曾經流轉的光華黯淡無光。鳳凰血玉更是碎裂成了不規則的幾塊,觸手冰涼,再也感受不到那股溫暖的力量。唯一完好的,是母親留下的青玉玉佩。此刻,這枚玉佩正散發着柔和的、穩定的微光,像是黑暗中的一點螢火,映着她指間的血跡——那是她爬起時被碎石劃傷的。
“娘…”楚輕霜摩挲着玉佩,感受着其上殘留的微弱暖意,這是她在這陌生天地間唯一的血脈聯系和慰藉。
就在這時,玉佩上的微光忽然閃爍了一下,似乎隱隱指向某個方向。
楚輕霜心中一動。她掙扎着站起來,將碎裂的玄天令和血玉殘片小心收好,只將那枚發光的青玉玉佩緊緊握在手中。玉佩的光芒似乎爲她指引着方向。
她拖着沉重的腳步,朝着玉佩光芒指引的方向蹣跚而行。每一步都牽動着傷口,體內狂暴的靈氣更是如同脫繮野馬,讓她步履維艱。腳下的土地堅硬荒涼,稀薄的植被呈現出灰綠的色澤,空氣中濃鬱的靈氣對她這個剛剛“飛升”的下界凡人來說,既是巨大的機緣,更是致命的考驗——她的身體和經脈,尚未適應這份“厚重”。
一聲低沉的嘶吼從不遠處傳來,帶着令人心悸的腥氣。楚輕霜瞬間警覺,特工的本能讓她迅速矮身,藏在一塊巨石之後。只見一頭形似野豬,卻渾身覆蓋着尖銳骨刺、獠牙外露的怪獸,正用蹄子刨着地面,幽綠的眼睛警惕地掃視着四周。僅僅是它無意中散發出的一絲凶戾氣息,就讓楚輕霜感到一陣心悸。
“妖獸…”她瞬間判斷。這頭怪物的力量層級,恐怕遠超她曾經在人界遭遇過的任何高手。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籠罩了她。此刻她重傷未愈,體內力量混亂,硬拼絕無勝算。
她屏住呼吸,收斂所有氣息,如同與岩石融爲一體。那骨刺妖獸似乎並未發現她,在原地轉了幾圈,噴了個響鼻,慢悠悠地踱向山谷深處。
楚輕霜鬆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溼。在這個世界,她引以爲傲的實力驟然跌至谷底,連最底層的妖獸都能對她構成致命威脅。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落差感。
她不敢停留太久,忍着傷痛和經脈的脹痛,繼續沿着玉佩指引的方向前行。翻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讓她微微一怔。
遠方,一座巍峨得超乎想象的巨城輪廓矗立在地平線上。城牆高聳入雲,閃爍着金屬般的冷硬光澤,隱約可見巨大的符文在牆體上流轉。空中,一道道流光劃過天際,速度極快,那是御劍飛行的人影!更遠處,雲霧繚繞間,隱約可見懸浮的山峰和瓊樓玉宇的輪廓。這一切都昭示着,她已身處一個完全超脫凡俗認知的世界——修真界!
就在這時,天邊兩道青色流光由遠及近,速度極快,目標似乎正是她所在的區域。楚輕霜心中一凜,立刻警覺起來,手指悄然扣住了藏在袖中的半截銀簪。
流光落地,化作兩名身着統一青色道袍的年輕男子。他們面容俊朗,氣質冷冽飄逸,身後背負着長劍,周身散發着一種凝練而強大的氣息,遠非人界武者可比。兩人落地後,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衣衫襤褸、滿身血污的楚輕霜,眉頭微皺,帶着審視和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
其中一名看起來年長些、頜下微須的修士上前一步,用一種楚輕霜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厲聲喝問。那語調冰冷生硬,充滿了戒備和不耐。
語言不通!
楚輕霜心頭一沉,這是她未曾預料到的巨大障礙。她只能保持沉默,警惕地看着兩人,身體微微繃緊,做好了隨時應對攻擊的準備。
看到她毫無反應,另一名年輕些的修士臉上露出不耐之色,手已經按在了背後的劍柄上。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就在此時,楚輕霜緊握在手中的青玉玉佩,光芒忽然明亮了幾分,一股溫和的暖流透過手掌傳入體內。更奇妙的是,那名年長修士再次開口時,那陌生的語言傳入耳中,竟仿佛被玉佩過濾和理解,變成了她能明白的意思:
“兀那凡人!你從何而來?爲何一身血污出現在我青霄劍宗外門屬地?可是奸細?”
青霄劍宗?外門屬地?
楚輕霜心中念頭急轉。她強壓下身體的劇痛和語言的沖擊,努力模仿着對方的口音,嚐試用剛“聽懂”的語言,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幹澀: “我…迷失…受傷…無意…闖入…”
她的發音古怪而生澀,詞不成句,但那玉佩的微光似乎不僅幫助她理解,也在微妙地調和着她的發音,讓她的意思勉強能被對方捕捉到。
兩名修士對視一眼,眼中的戒備稍減,但審視的目光依舊銳利。年長修士上下打量着她,尤其是在她緊握玉佩的手和布滿傷痕卻難掩清麗的面容上停留片刻,最終目光落在她空蕩蕩毫無靈力波動的手腕上(並未攜帶儲物鐲之類)。
“毫無靈力根基,卻能抵抗此界靈氣侵蝕而未爆體?怪哉…”他低聲自語,帶着一絲疑惑和探究。旁邊年輕修士則冷哼道:“師兄,看她這狼狽樣,多半是被仇家追殺誤入空間裂縫的下界螻蟻罷了。此地靠近宗門邊緣,常有失陷的下界碎片墜落。按規矩,將她帶回外門雜役峰詢問清楚便是。”
年長修士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他看向楚輕霜,語氣依舊淡漠,卻少了些之前的殺意: “隨我等走。你所在之處乃青霄劍宗外門屬地,擅闖者,需查明身份來歷!”
楚輕霜看着他們,又低頭看了看手中光芒未熄的玉佩,心知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她努力挺直脊背,壓下翻涌的氣血和經脈的刺痛,用盡力氣清晰地吐出一個字: “好。”
她邁步跟上兩名修士,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堅定。未知的宗門,全新的世界,旅途的盡頭是囚籠還是階梯?但無論如何,這是她在玄天界邁出的第一步。復仇之路還很漫長,而尋找蕭雲瑾的線索,或許就在這裏。青霄劍宗…她默念着這個名字,眼神深處,是永不熄滅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