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透過破窗,灑在楚輕霜簡陋的床鋪上。她盤膝而坐,心神沉入體內,小心翼翼地引導着那股依舊狂暴、卻比之前溫順了幾分的靈氣。
蘇木留下的那道翠綠色光芒不僅修復了她的外傷,更在經脈中留下了一絲精純的生機,如同在肆虐的洪流中築起了一道臨時的堤壩。雖然體內靈氣依舊橫沖直撞,每一次運轉都帶來撕裂般的脹痛,但至少不再有失控爆體的危險。
“青霄劍宗外門執事,蘇木…”楚輕霜默念着這個名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緊貼在胸口的青玉玉佩。玉佩散發着溫潤穩定的微光,似乎在安撫着她躁動的氣血。“玄天信物…他認得,而且知道它與‘玄天’有關…”
這太關鍵了!踏入玄天界以來,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點破玉佩的來歷!這意味着蘇木很可能知道母親沐清歌的身份,甚至可能了解天機門、玄天九轉的秘密!他是敵是友?接近她的目的又是什麼?僅僅因爲她是“下界誤入者”?
楚輕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蘇木展現的實力深不可測,遠非她現在能抗衡。他若心懷惡意,剛才在淨身院就能輕易制住她,甚至奪取玉佩。但他沒有,反而出手療傷,還點明了玉佩的來歷。這更像是一種…試探?或者說,某種形式的…觀察?
“不管你是何方神聖,蘇木,”楚輕霜眼神銳利,“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當務之急,是活下去,變強。她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玉佩上。白日裏,正是玉佩的光芒隱隱爲她指引了方向,才讓她最終遇到了蘇木和趙峰。此刻,在月光下,玉佩的光芒似乎又微微閃爍了一下,指向的方位…並非白日裏那座巍峨巨城的方向,而是雜役峰更深處,一片被夜色籠罩的、靈氣似乎更爲濃鬱的連綿山巒。
“那裏有什麼?”楚輕霜心中疑惑。玉佩是母親留下的唯一信物,它的指引必然有其深意。或許是與母親的下落有關?或是與玄天九轉在玄天界的傳承有關?甚至…可能與蕭雲瑾有關?畢竟鳳凰與玄天本是一體。
她決定找機會探一探那個方向。但不是現在。以她現在的狀態,連最低階的骨刺妖獸都對付不了,貿然深入未知區域無異於找死。
接下來的幾日,楚輕霜被安排繼續在靈植谷勞作。李管事似乎從趙峰那裏得到了孫執事的特別交代,又或許是她第一天拔除褐線藤時展現的“細致利落”讓他改了觀感,給她分配的活計確實“輕省”了許多——不再是精細的除草,而是照看一片相對粗放、生命力頑強的“鐵骨草”。
這種靈草對靈氣的需求不高,莖稈堅韌如鐵,葉片邊緣帶着鋸齒,稍有不慎就會被割傷。但楚輕霜的特工素養讓她能完美地控制力道和角度,不僅效率奇高,受傷也極少。她甚至利用拔除雜草的機會,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藥田的布局、靈植的種類,以及空氣中不同區域靈氣濃度的細微差異。
她發現,靈植谷的靈氣雖然比雜役峰其他地方濃鬱,但分布並不均勻。越是靠近西北角,那片被更高石牆圍起來的區域,靈氣就越發活躍精純,隱隱還有禁制的波動傳來。而玉佩指引的方向,恰好與那片區域有所重合。
“禁地?”楚輕霜心中暗忖,默默記下方位。
勞作之餘,她最大的挑戰就是適應和引導體內的靈氣。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動作,狂暴的靈氣都在沖擊着她脆弱的經脈。她嚐試着將蘇木留下的那道翠綠生機作爲引子,結合自己強大的意志力,以及玄天九轉第一重心法(在蕭雲瑾幫助下掌握的部分),艱難地梳理着這股力量。過程痛苦萬分,如同用繡花針在體內梳理亂麻,但每一次微小的成功,都讓她對靈氣的感知和控制力增強一絲。
她的“異常”也漸漸引起了其他雜役的注意。一個毫無根基的下界凡人,能在靈氣如此濃鬱的地方活下來已是奇跡,居然還能承受繁重的勞作(在他們看來),並且身上傷口愈合的速度似乎比常人快上一些。竊竊私語和探究的目光時常圍繞着她。
“喂,新來的!”一個身材壯碩、臉上帶着一道疤的男雜役在收工回住所的路上攔住了她,語氣不善,“聽說你有點本事?連孫扒皮都給你派輕省活?”
楚輕霜抬眼,認出這人叫王虎,是雜役中一霸,仗着有幾分蠻力和一個在外門當記名弟子的遠房表哥,經常欺凌弱小。她神色平靜:“有事?”
王虎被她冷淡的態度激怒,伸手就抓向她肩膀:“裝什麼清高!讓虎哥看看你這細皮嫩肉的下界妞有什麼特別…”
他的手剛碰到楚輕霜的肩頭,一股微弱的玄天之力本能地從楚輕霜體內涌出,並非攻擊,更像是一種應激的防御排斥。
“嗯?”王虎感覺一股灼熱刺痛從指尖傳來,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下意識地縮回了手,驚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楚輕霜,“你…你身上有什麼鬼東西?”
楚輕霜心中也是一凜。剛才那一下並非她主動控制,是體內靈氣受到外界刺激的自然反應!這暴露了她體內有力量的事實!
“滾開。”楚輕霜聲音冷了下來,不想節外生枝,側身想繞開他。
“敢讓老子滾?”王虎惱羞成怒,一拳就朝楚輕霜面門砸來,拳風呼呼,顯然用了全力,根本不顧對方是個“毫無根基”的女子。
周圍雜役紛紛驚呼退開,沒人敢上前阻攔。
楚輕霜眼神一寒。她本不想惹事,但麻煩找上門,她也不會退縮。身體微側,腳下步伐玄妙一動,王虎勢大力沉的一拳擦着她的鬢角掠過。同時,她的手指在王虎肘部麻筋處看似隨意地一拂。
“啊!”王虎只覺得整條手臂瞬間酸麻無力,拳頭軟軟垂下,龐大的身軀因爲慣性向前踉蹌幾步,差點栽倒。
“你…你使妖法!”王虎又驚又怒,捂着手臂大喊。
楚輕霜懶得理他,轉身就走。對付這種貨色,用不着暴露更多。
“站住!”王虎臉上掛不住,怒吼着再次撲來,另一只完好的手抓向楚輕霜的後心。
這一次,楚輕霜正要回身給他一個更深刻的教訓,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雜役峰禁止私鬥。王虎,你想去刑堂領罰嗎?”
衆人回頭,只見蘇木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依舊是那身素淨的青衫,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淡淡地掃過王虎。
王虎瞬間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臉色煞白,連忙躬身:“蘇…蘇執事!弟子不敢!是她…是她先動手…”
“我親眼所見,是你挑釁在先,動手在先。”蘇木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再有下次,自己去刑堂報道。滾。”
王虎如蒙大赦,恨恨地瞪了楚輕霜一眼,狼狽地跑開了。
圍觀雜役也紛紛低頭散去。
蘇木這才看向楚輕霜,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她剛才拂過王虎麻筋的手指上多看了一眼:“你沒事吧?”
“多謝蘇執事解圍。”楚輕霜微微低頭,掩去眼中的探究。他出現的時機太巧了。是巧合?還是…一直在暗中觀察?
“舉手之勞。”蘇木走近幾步,聲音壓低了些,帶着一絲若有深意的探究,“你剛才那一下…很有意思。看似隨意,卻精準地截斷了氣血流動。這可不像是下界凡人的手段。”
楚輕霜心頭微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在莊子上討生活,總要學點防身的技巧。”
蘇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有追問,反而換了個話題:“你體內的靈氣,這幾日可還穩定?”
“托蘇執事的福,勉強可以壓制。”楚輕霜謹慎地回答。
“嗯。”蘇木點點頭,目光掠過她腰間的雜役木牌,“靈植谷的活計還適應嗎?”
“尚可。”
“那就好。”蘇木似乎只是隨意詢問,目光卻再次落到她緊握玉佩的手上,那玉佩在月光下散發着柔和的靈光。“這玉佩…似乎對靈氣有特殊的感應?”
楚輕霜心中一凜,面上卻露出些許茫然和依賴:“是…弟子也覺得奇怪。握着它的時候,體內那股躁動會平息一些,有時…還覺得它好像在指引方向。”她半真半假地說着,想試探蘇木的反應。
蘇木眼中精光一閃,快得讓人難以捕捉:“哦?指引方向?往哪裏?”
楚輕霜抬手指向西北,玉佩指引的那片山巒:“那邊…總覺得有什麼在吸引它。”
蘇木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夜色中,那片山巒輪廓深沉,正是靈植谷深處、被禁制籠罩的區域方向。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道:“那是青霄劍宗的‘飛霞谷’,是宗門禁地之一。靈氣雖濃鬱,但禁制重重,危險異常。雜役弟子,禁止靠近。”
禁地!飛霞谷! 楚輕霜心中劇震。玉佩指引的竟然是宗門禁地!這絕非巧合!母親沐清歌是否與青霄劍宗有關?玄天九轉的秘密是否就藏在其中?亦或是…蕭雲瑾可能在那裏?
她強壓下翻涌的思緒,低頭應道:“弟子明白,絕不會靠近。”
“嗯。”蘇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在青霄劍宗,守規矩才能活得長久。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好。安心做好你的雜役,或許…機緣自會到來。”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飄然而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楚輕霜站在原地,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蘇木的話意味深長,既是警告,又似乎帶着某種暗示——“安心做好雜役,機緣自會到來”?他到底知道多少?
她低頭看着手中的玉佩,溫潤的光芒仿佛帶着母親的溫度,堅定地指向那片被列爲禁地的飛霞谷。
“飛霞谷…”楚輕霜低聲呢喃,眼神卻越來越亮,如同淬火的寒星,“看來這雜役峰,我是非待不可了。”
禁地之秘,玉佩之引,蘇木的試探,還有隱藏在暗處的幽冥閣威脅…玄天界的棋局,已然在她腳下鋪開。而她,楚輕霜,注定不會只做一個安分的雜役。變強的渴望和對真相的追尋,如同燃燒的火焰,在她心底灼灼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