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大廳的木柱剛刷上桐油,散發着淡淡的清香,林玄就帶着議事會的衆人圍坐在長桌旁。桌上鋪着一張新的羊皮紙,蘇清瑤手持狼毫,筆尖懸在紙上方,卻遲遲沒有落下。“玄哥,天道閣的規矩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碎道盟更是憑拳頭說話,我們的規矩該怎麼定?”
林玄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坐在角落的老農——正是前些天他用木屬性玄力救治的那位。“大爺,您說說,以前天道閣在的時候,您最恨他們哪條規矩?”老農連忙站起身,拐杖在地上頓了頓:“最恨他們的‘人頭稅’!收不上來就拆房子抓人,我那小孫子就是被他們活活嚇死的。”
“還有礦場的‘生死契’!”老周拍着桌子說道,“籤了契書,死在礦洞裏都沒人管,天道閣還說是‘自願賣命’。”王掌櫃也跟着點頭:“他們的規矩只護着修士和權貴,我們這些凡人的命比草還賤。”
林玄指尖在羊皮紙上輕輕一點,淡金色的玄力勾勒出“民爲根本”四個大字:“天道閣的規矩是‘馭民’,碎道盟的規矩是‘害民’,而我們的規矩,要‘護民’。所有規矩的制定,都得先問過百姓願不願意,能不能讓他們活下去、活得好。”
蘇清瑤眼睛一亮,狼毫蘸飽墨汁,在“民爲根本”下方寫下第一條:“廢除一切苛捐雜稅,按田畝、商鋪營收合理納糧,收成不足者可申請減免。”老周湊過來補充:“礦場要改,不能再籤生死契!礦工按月領工錢,受傷了由議事會出療傷丹,死了要給家屬發撫恤金。”
“還有修士!”阿力突然開口,他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此刻臉頰漲得通紅,“以前修士隨便欺負凡人,沒人敢管。我們得加一條,不管是修士還是凡人,犯了錯都一樣受罰,不能搞特殊。”
林玄贊許地點頭,接過狼毫,在羊皮紙上添上:“凡在無妄城境內者,不分修士凡人、貧富貴賤,一體適用規矩,違者以情節輕重罰之,重者逐出城池,永不接納。”老農看着羊皮紙上的字,渾濁的眼睛泛起淚光,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響:“這才是給我們百姓立的規矩啊!”
規矩制定的消息很快傳遍無妄城,平民們都涌到議事大廳外,想親眼看看新規矩的模樣。林玄讓人將羊皮紙貼在大廳門口的石碑上,蘇清瑤帶着學堂的孩子們,一句句念給不識字的百姓聽。當念到“修士凡人一體同罰”時,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一個曾被修士搶走貨物的貨郎,激動得當場哭了出來:“以後再也不用怕那些穿道袍的老爺們了!”
可秩序的建立從不是一帆風順。第二天清晨,議事會就接到了報案——西城的張屠戶和李木匠打了起來,張屠戶說李木匠偷了他掛在門口的半扇豬肉,李木匠卻喊冤,說那是自己買的,只是和張屠戶的豬肉長得像。兩人吵到街上去,引來一群人圍觀,差點動起手來。
林玄帶着老周和蘇清瑤趕到時,張屠戶正揪着李木匠的衣領,手裏還舉着殺豬刀:“玄仙師,您可得爲我做主!這半扇豬肉是我準備給城南王大戶送的,少了它我得賠好幾兩銀子!”李木匠急得滿臉通紅,從懷裏掏出幾枚銅板:“我真的是買的!是從城外的貨郎手裏買的,這銅板就是憑證!”
老周皺着眉說道:“這還不簡單?搜搜李木匠家,要是搜出豬肉,不就真相大白了?”這是天道閣常用的法子,只要有嫌疑,就可以隨意搜查民宅,甚至抓人拷問。張屠戶也跟着附和:“對!搜他的家!他肯定把豬肉藏起來了!”
林玄卻擺了擺手,他沒有去看李木匠的家,反而走到張屠戶的肉鋪前,仔細查看起剩下的豬肉。肉鋪的案板上,豬肉的皮上都蓋着一個小小的“張”字印記——這是張屠戶的記號。他又看向李木匠手裏的豬肉,皮上光滑一片,沒有任何印記。“張屠戶,你的豬肉都有印記,這半扇沒有,怎麼會是你的?”
張屠戶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可能忘了蓋了。”林玄又看向李木匠:“你說的貨郎,什麼時候在城外?往哪個方向走了?”李木匠連忙回答:“今天天剛亮就在西城門外,賣完肉就往北邊去了,他還帶着一個挑擔子的夥計。”
林玄讓阿力騎着快馬去追貨郎,自己則留在現場,給圍觀的百姓講起道理:“以前天道閣斷案,只看誰的拳頭硬,誰的修爲高,不管真相是什麼。但我們無妄城不一樣,斷案要講證據,要聽雙方的說法,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他頓了頓,又說道:“就像這豬肉,張屠戶的有印記,李木匠的沒有,這就是證據;李木匠能說清貨郎的模樣和去向,這也是證據。我們要憑這些來斷案,而不是憑猜想。”
沒過多久,阿力就帶着貨郎回來了。貨郎手裏還拿着一個空的肉擔子,看到李木匠,連忙說道:“沒錯,這半扇豬肉是我賣給李大哥的,是從城外的養豬戶手裏收來的,不是張屠戶家的。”真相大白,張屠戶臉漲得通紅,低着頭向李木匠道歉:“李老弟,是我錯怪你了,我賠你幾文錢,你別往心裏去。”
李木匠連忙擺手:“張大哥也是急糊塗了,沒事。”林玄卻說道:“張屠戶誣陷他人,按規矩要罰他給李木匠賠禮道歉,再賠償李木匠半天的工錢——畢竟耽誤了他幹活。”張屠戶連忙應下,從懷裏掏出錢遞給李木匠。圍觀的百姓紛紛點頭:“玄仙師斷案公平!這樣的規矩我們服!”
這件事之後,無妄城的百姓更相信議事會的規矩了。林玄趁機在四個城門都設立了“說理亭”,讓老周手下的礦工輪流當值,負責處理日常的小糾紛。老周一開始還擔心自己沒讀過書,斷不好案,林玄卻告訴他:“斷案不用讀多少書,只要守住‘公平’兩個字,多聽、多看、多問,就不會出錯。以前你在礦洞當工頭,調解礦工的矛盾,不也做得很好嗎?”
老周聽了,信心大增。有一次,兩個礦工因爲礦洞的開采範圍吵了起來,各說各的理,差點動手。老周沒有急着下判斷,而是帶着兩人去礦洞,查看他們各自的開采痕跡,又問了旁邊的工友,最後確定是其中一個礦工越界了。他按照規矩,讓越界的礦工把多采的礦石分一半給對方,又說道:“我們都是礦工兄弟,以前在天道閣手下,都是拿命換錢,現在日子好了,更要互相體諒。礦洞的資源是大家的,不是某一個人的,遵守規矩才能長久。”越界的礦工羞愧地低下了頭,當場認了錯。
秩序的建立不僅要斷案公平,還要讓百姓有活幹、有飯吃。林玄和王掌櫃商量後,決定開放城主府的廢墟,讓無家可歸的平民去認領建築材料,自己蓋房子。議事會還拿出一部分從天道閣繳獲的錢財,給貧困的平民發放種子和農具,讓他們去城外開墾荒地。
有個叫趙二的平民,以前是個流浪漢,靠乞討爲生,拿到種子和農具後,卻遲遲不敢去種地。林玄找到他時,他正蹲在牆角發呆。“趙二哥,怎麼不去種地?”林玄問道。趙二苦笑着說道:“玄仙師,我以前啥也不會,種不好地,到時候浪費了種子,還不如不去。”
林玄沒有批評他,而是帶着他去城外的田地裏,找了一個種地經驗豐富的老農,讓老農教他耕地、播種。“以前天道閣把你們當累贅,覺得你們沒用,但在我看來,沒有沒用的人,只有沒被用對地方的人。”林玄拍着他的肩膀說道,“你有力氣,只要肯學,肯定能種好地。到時候收成了,不僅自己有飯吃,還能拿到集市上賣,日子就能好起來。”
趙二聽了,眼睛亮了起來。他跟着老農學種地,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天黑了才回來,手上磨起了水泡,卻一點也不覺得苦。林玄經常去田地裏看他,用木屬性玄力幫他催生莊稼,沒過多久,他種的地裏就長出了綠油油的禾苗。趙二看着禾苗,激動得一宿沒睡,他拉着林玄的手說道:“玄仙師,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自己有用,第一次有了盼頭!”
與此同時,蘇清瑤的學堂也辦得越來越紅火。她不僅教孩子們讀書寫字,還教他們分辨是非對錯。有一次,一個孩子偷了同學的筆墨,蘇清瑤沒有打罵他,而是把他叫到跟前,問他爲什麼要偷。孩子低着頭說道:“我娘生病了,我想寫封信給玄仙師,請他救救我娘,可是我沒有筆墨。”
蘇清瑤聽了,心裏一軟。她給了孩子一套新的筆墨,又帶着他去看林玄,讓林玄給孩子的母親治病。事後,蘇清瑤在學堂裏講道:“我們的規矩是不能偷東西,但我們也要知道,爲什麼有人會犯錯。那個偷筆墨的孩子,不是壞,只是太想救他的娘了。我們不僅要懲罰錯誤,更要幫他解決困難,這樣他以後才不會再犯錯。”
這番話被來學堂視察的林玄聽到了,他對蘇清瑤說道:“你說得很對。哲人說,最好的秩序不是靠懲罰維持的,而是靠人心的認同。我們制定規矩,不是爲了束縛百姓,而是爲了保護他們;我們處理糾紛,不是爲了彰顯權威,而是爲了讓他們感受到公平和溫暖。這才是我們和天道閣最大的不同。”
天道閣的殘餘勢力也聽到了無妄城的變化,他們躲在黑風山的山洞裏,首領是一個叫“墨塵子”的修士,修爲在築基初期。他得知林玄在無妄城推行“修士凡人平等”的規矩,氣得哈哈大笑:“簡直是癡人說夢!修士天生就比凡人高貴,憑什麼和他們平等?林玄這小子,是被礦奴的身份磨傻了!”
一個手下說道:“首領,無妄城的百姓現在都很擁護林玄,我們根本沒辦法滲透進去。而且他們的城防越來越堅固,玄力陣法也很厲害,我們要是硬攻,肯定討不到好處。”墨塵子冷笑道:“不用硬攻。我聽說林玄給平民發了很多種子和農具,還幫他們種地。我們只要在他們的水源裏下點‘枯木散’,讓他們的莊稼都枯死,百姓沒了飯吃,自然就會埋怨林玄,到時候我們再趁機進城,奪回無妄城。”
手下們紛紛叫好:“首領英明!只要百姓餓肚子,就沒人再信林玄那套鬼話了!”墨塵子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瓷瓶,裏面裝着枯木散——這是一種陰毒的毒藥,能讓植物迅速枯萎,而且無色無味,很難被發現。他派了兩個手下,趁着夜色潛入無妄城,將枯木散投進了城外的河流裏——那是無妄城百姓灌溉農田和日常飲水的主要水源。
第二天一早,就有農民慌張地跑到議事會報案:“玄仙師,不好了!我們的莊稼都枯死了!葉子都發黑了,根也爛了!”林玄連忙跟着農民趕到田地裏,只見原本綠油油的禾苗,此刻都變得枯黃,葉子一碰就掉,地裏的土壤也散發着一股怪異的味道。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點河水,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腥味,是枯木散的味道。
“是天道閣的人幹的!”老周怒喝道,“他們肯定是想讓百姓餓肚子,挑撥我們和百姓的關系!”林玄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知道,這是對無妄城新秩序的考驗。如果不能解決糧食問題,百姓的信心就會動搖,之前建立的秩序也會崩塌。
他立刻召集議事會的人開會。王掌櫃皺着眉說道:“我們的存糧只夠吃半個月,要是莊稼都枯死了,半個月後百姓就要餓肚子了。”蘇清瑤說道:“我可以用木屬性玄力催生莊稼,但枯木散的毒性很強,普通的催生沒用,必須用道殿裏的‘靈泉玉露’,才能解掉毒性,重新催生莊稼。可是靈泉玉露只剩下一小瓶了,不夠所有田地用。”
林玄沉思片刻,說道:“老周,你帶礦工去城外的山上尋找新的水源,一定要找到幹淨的水;王掌櫃,你立刻聯系鄰城的糧商,再多買些糧食和種子,錢不夠就用天道閣繳獲的法器去換;蘇清瑤,你先用靈泉玉露保住一部分高產的田地,先解燃眉之急;我去黑風山,解決掉墨塵子那幫人,絕不能讓他們再搞破壞。”
衆人立刻行動起來。林玄帶着虎王和阿力,朝着黑風山的方向趕去。虎王的鼻子很靈,很快就聞到了墨塵子等人的氣息,帶着林玄找到了他們藏身的山洞。墨塵子正在山洞裏喝酒,看到林玄闖進來,一點也不驚訝:“林玄,你來得正好。我勸你趕緊放棄那些愚蠢的規矩,歸順我,不然等無妄城的百姓餓肚子了,看誰還會擁護你。”
“你用毒藥毒害莊稼,殘害百姓,根本不配談規矩。”林玄雷劍直指墨塵子,“我們無妄城的秩序,不是靠糧食維持的,是靠百姓的信任。就算沒有糧食,我們也會一起想辦法,絕不會像你們一樣,靠害人來達到目的。”
“嘴硬!”墨塵子怒喝一聲,玄力凝聚成劍,朝着林玄劈來。林玄瞬移到他身後,雷火刃氣朝着他的後背斬去。墨塵子轉身抵擋,卻被刃氣震得連連後退,嘴角溢出鮮血。“你以爲你贏了?”墨塵子冷笑道,“枯木散不僅能毒莊稼,還能毒人!無妄城的百姓喝了河裏的水,過幾天就會渾身無力,到時候你看他們還會不會信你!”
林玄的臉色一變,他沒想到枯木散還有這樣的毒性。他不再猶豫,六道輪回刃瞬間發動,六色刃氣朝着墨塵子斬去。墨塵子被刃氣擊中,身體當場碎裂。林玄從他的儲物袋裏翻出幾瓶解藥,立刻帶着虎王和阿力趕回無妄城。
回到無妄城後,林玄立刻讓議事會的人通知百姓,不要喝河裏的水,然後帶着蘇清瑤,用解藥和木屬性玄力,挨家挨戶地給百姓解毒。他還將靈泉玉露倒進新找到的水源裏,讓老周帶着人把水引到田地裏,重新灌溉莊稼。
百姓們看到林玄爲了他們奔波勞碌,甚至親自給生病的老人喂藥,都深受感動。趙二捧着自己種的第一穗新麥子,送到林玄面前:“玄仙師,這是我種的麥子,雖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點心意。您放心,就算莊稼真的長不出來,我們也會跟着您,一起想辦法,絕不會像天道閣說的那樣,埋怨您。”
林玄接過麥子,麥粒飽滿,帶着淡淡的清香。他看着眼前的百姓,心中充滿了力量。他知道,自己推行的秩序,已經不僅僅是寫在羊皮紙上的規矩,更是刻進了百姓的心裏。這種靠人心認同建立起來的秩序,比任何玄力陣法都要堅固。
半個月後,無妄城的田地裏重新長出了綠油油的莊稼,百姓們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議事大廳門口的石碑上,又添了一條新的規矩:“凡無妄城民,守望相助,患難與共,違者雖遠必誅。”這是林玄和百姓們一起商量出來的,也是無妄城新秩序的靈魂。
這天傍晚,林玄站在城牆上,看着夕陽下的無妄城。街道上炊煙嫋嫋,孩子們在學堂外追逐嬉戲,礦工們扛着工具從礦場回來,臉上帶着疲憊卻滿足的笑容。蘇清瑤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杯熱茶:“玄哥,鄰城的城主派人來了,說想學習我們的規矩,和我們結盟。”
林玄接過熱茶,看着遠處的地平線。他知道,無妄城的秩序不僅守護了這座城,還將像種子一樣,傳播到更遠的地方。天道閣的強權秩序終將被推翻,而以民爲本、公平正義的新秩序,終將在這片土地上扎根、生長。他的哲人王之路,才剛剛開始,而他的身邊,有無數的百姓和夥伴,與他一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