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間的小屋似乎暫時容納下了三個來歷各異、心思迥異的人。君洛羽在每日的“霸總任務”和與兩位大佬的“雞同鴨講”中艱難求生,同時如飢似渴地吸收着一切關於這個世界的生存知識。黑瞎子和張起靈則保持着一種默契的觀察,看着她時而懵懂、時而沙雕、時而又能不經意間透出點驚人能耐。

平靜很快被打破。

幾天後,黑瞎子接了個“小活”——一個據說油水還不錯的宋代磚室墓,消息在圈子裏小範圍傳開了,預計會有幾波人馬碰頭。他本來不打算帶君洛羽,畢竟情況未明,但把她一個人扔下似乎更不放心(主要是怕她一個人能把自己作死),最終決定三人一同前往。

“跟緊點,高手姑娘,”出發前,黑瞎子難得語氣正經地叮囑,“墓裏不比外面,亂七八糟的人多,規矩少,見機行事,別亂跑。”

君洛羽緊張又興奮地點頭,這可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下墓冒險”!她檢查了一下身上——依舊是那身沖鋒衣,懷裏揣着那罐所剩不多的止血凝膠和一點驅蟲粉,系統獎勵的礦物、藥材知識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

張起靈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裝扮,黑金古刀用布條纏好背在身後,沉默地走在最前面帶路。

到達目的地時,山谷裏已經隱約能聽到人聲。果然,除了他們,還有另外兩夥人已經到了。一夥是幾個看起來賊眉鼠眼、裝備一般的散兵遊勇,另一夥則明顯更有組織性,七八個人,爲首的是個臉上帶疤的壯漢,眼神凶悍,透着戾氣。

看到黑瞎子和張起靈出現,那兩夥人的氣氛明顯一變。散兵遊勇們露出敬畏又忌憚的神色,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而刀疤臉那夥人則目光閃爍,帶着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南瞎北啞”的名頭在道上可是響當當的,既是實力的象征,也意味着潛在的巨大競爭。

他們的目光很快落在了跟在兩人身後的君洛羽身上。一個年輕、漂亮(雖然風塵仆仆)、看起來完全不像圈裏人的生面孔女人?這是什麼組合?

刀疤臉旁邊一個嘍囉嗤笑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喲,黑爺,張爺,現在下墓還興帶妞兒了?是準備累了唱個小曲解悶兒?”

一陣猥瑣的低笑聲從那夥人裏傳來。

黑瞎子臉上依舊掛着痞笑,但墨鏡後的眼神冷了下來。張起靈仿佛沒聽見,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君洛羽眉頭皺起,心裏一陣反感,但牢記黑瞎子的叮囑,沒吭聲。

刀疤臉擺了擺手,止住手下的哄笑,目光在黑瞎子和張起靈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又落在君洛羽身上,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兩位爺好興致。不過這墓裏的東西,可不是帶着娘們兒來觀光就能拿走的。待會兒進去了,磕着碰着,可別怪哥哥我沒提醒。”

黑瞎子懶洋洋地掏了掏耳朵:“不勞費心。管好你自己的人,別礙事就成。”

氣氛一時間有些劍拔弩張。

最終,還是找到墓口要緊。三撥人各懷鬼胎,先後進入了盜洞。

墓道陰冷潮溼,彌漫着一股陳腐的氣息。牆壁上的壁畫斑駁脫落,地上散落着碎磚和不知名的骨骸。散兵遊勇那夥人打頭陣,刀疤臉的人緊隨其後,黑瞎子三人則刻意落在了最後面。

黑瞎子低聲對君洛羽說:“看到沒?就這種貨色。待會兒機靈點,離那刀疤臉遠點,那家夥手黑。”

君洛羽緊張地點頭,手心有些冒汗。她能感覺到前方那兩夥人時不時投來的、不懷好意的目光。

很快,他們來到了主墓室前的甬道。甬道盡頭是一扇半開着的石門,裏面隱約有微光透出,先進去的兩夥人似乎已經在了,還傳來了爭吵聲。

“媽的!總得有個先來後到!”是散兵遊勇的聲音。

“後到?老子看上的東西,就是老子的!”刀疤臉的粗嗓門響起,伴隨着推搡和武器碰撞的聲音。

顯然,爲了墓室裏的明器,兩夥人起了沖突。

黑瞎子和張起靈對視一眼,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停在了甬道陰影裏,靜觀其變。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君洛羽屏住呼吸,看着裏面亂成一團。散兵遊勇人少,很快落了下風,被打得哭爹喊娘,有兩個已經見了紅。刀疤臉那邊氣焰囂張,已經開始搶奪散落在地上的陪葬品。

就在一片混亂中,誰也沒注意到,墓室角落一個不起眼的陶罐,因爲之前的打鬥被撞倒了,罐口傾斜,一股極淡的、帶着甜腥味的粉色煙霧正緩緩飄散出來。

“小心!”張起靈忽然低喝一聲,第一個察覺不對,猛地後退一步,同時伸手將旁邊的君洛羽往後拉了一把。

黑瞎子也瞬間屏住呼吸,掩住口鼻:“是迷魂瘴!退!”

但那粉色煙霧擴散得極快,墓室裏空間又相對封閉。正在打鬥搶掠的兩夥人首當其沖,吸入煙霧後,動作立刻變得遲緩、踉蹌,眼神開始渙散,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紛紛軟倒在地。

刀疤臉身體素質最好,掙扎着還想往外跑,但沒跑兩步也撲倒在地,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煙霧向着甬道口彌漫過來。

“走!”黑瞎子當機立斷,拉着君洛羽就要後退。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墓室頂部的磚石因爲剛才的劇烈打鬥和不知名的機關被觸發,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大塊大塊的碎石開始砸落!

一塊磨盤大的石頭正正對着下方一個昏倒的散兵遊勇砸去!而黑瞎子爲了拉君洛羽後退,剛好就在那人不遠處!

“瞎子!”張起靈厲聲警告,但他在甬道另一側,中間隔着彌漫的粉色煙霧和不斷落下的碎石,救援不及!

黑瞎子聽到頭頂風聲,心下凜然,想要閃避,但腳下是軟倒的人體,側面是彌漫的毒瘴,後退路線被落石封堵!電光火石間,他發現自己竟陷入了避無可避的死角!

他瞳孔驟縮,下意識地就要用胳膊去硬扛,計算着受傷的代價!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身影動了!

快得超出了視覺捕捉的極限!

原本被黑瞎子拉着手腕的君洛羽,不知何時已經掙脫,甚至反客爲主。在黑瞎子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之前,她就像一道離弦的箭,不是向後躲閃,而是向前疾沖!

不是莽撞,而是精準到了極致!

她的動作沒有絲毫多餘,在彌漫的粉色煙霧和紛落的碎石中,如同鬼魅般穿梭,精準地避開所有障礙和危險區域。在那塊巨石即將砸中黑瞎子的前一刻,她已然欺近他身前!

沒有硬撼那沉重的落石,那不明智。

她的選擇更巧妙,也更驚人——她左手閃電般探出,抓住黑瞎子的腰帶,右腳爲軸,腰肢發力,一個幹淨利落到極點的旋轉發力!

“走你!”

黑瞎子只感到一股完全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道從腰間傳來,整個人瞬間失衡,如同被投石機拋出去一般,輕飄飄地(相對而言)向着張起靈所在的、安全的甬道後方飛了出去!

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那塊巨石轟然砸落,地面都爲之震動,濺起一片塵土!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

當黑瞎子被張起靈穩穩接住,卸去力道,狼狽落地時,他甚至還沒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麼。他猛地抬頭,看向落石區域。

塵土彌漫中,君洛羽的身影緩緩清晰。

她站在那裏,微微喘息,額角有一絲汗跡,但身姿挺拔。那塊巨石就砸在她腳邊不到半米的地方,但她毫發無傷。粉色的毒瘴似乎對她效果不大(系統強化體質),她只是微微蹙着眉,用手扇開面前的塵埃。

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反應、那恐怖的速度、那精準的判斷、那舉重若輕般將他“扔”出來的可怕力量……徹底超出了黑瞎子的認知!

他知道她強,但沒想到強到這種地步!這根本不是“可能在他之上”的問題了,這簡直是碾壓級的!剛才那一下,換做是他或者啞巴,或許也能躲開或硬抗,但絕不可能做得如此舉重若輕,還順帶救個人!

張起靈接住黑瞎子後,目光也第一時間鎖定了君洛羽,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裏,清晰地掠過一絲極淡的驚詫。

墓室內外,一時寂靜無聲。只有碎石偶爾滾落的簌簌聲。

那些原本昏昏沉沉、但還有些意識的刀疤臉手下,以及少數沒完全昏迷的散兵遊勇,恰好目睹了這石破天驚的一幕。他們看着塵埃中那個窈窕的身影,如同見了鬼一樣,臉上充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

不知道是哪個刀疤臉的手下,掙扎着喃喃出聲,聲音充滿了驚駭:“妖……妖怪……虞美人……是虞美人……”

虞美人,一種美麗卻全身帶毒的花。美麗,致命,不可思議。

這個代號,在此情此景下,被恐懼賦予了全新的含義,精準地戳中了所有目睹者的心坎。

從此,道上關於“南瞎北啞”的身邊,多了一個神秘、美麗、實力深不可測到詭異的女人的傳說,就有了一個名字——虞美人。

黑瞎子站穩身體,推開張起靈扶着他的手,墨鏡後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君洛羽,心髒還在因爲剛才的驚險和之後的震驚而狂跳。

他看着那個站在塵埃與危險中央,卻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的身影,看着她臉上那混合着些許後怕、完成任務後的放鬆(系統剛提示救援成功,獎勵了毒抗性小幅提升)以及一絲“好像用力過猛了”的懊惱的復雜表情……

一直以來盤旋在心頭的疑慮、好奇、探究,在這一刻,仿佛被某種更強烈的、更洶涌的情緒沖刷、覆蓋。

他的眼神,徹底變了。

不再是單純的觀察和玩味,而是摻雜了難以置信、後怕、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絕對力量沖擊後產生的悸動與灼熱。

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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