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醫院裏，醫生檢查着蘇嫿胳膊上那道頗深的傷口，皺了皺眉。

“傷口有點深，需要縫針。”醫生看了看初步檢查單，頓了頓，“你懷孕了，不能打麻藥，會影響胎兒。”

蘇嫿下意識地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

孩子是無辜的。

她咬着牙，臉色蒼白如紙，對醫生說，“沒關系，直接縫吧。”

沒有麻藥，每一針穿透皮肉的痛楚都清晰無比，蘇嫿死死咬着下唇，嚐到了血腥味，額頭上沁出大顆大顆的冷汗，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卻硬是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好了。”醫生剪斷縫線。

蘇嫿猛地鬆了口氣，整個人渾身被冷汗浸透，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保險起見，你去婦產科做個檢查，看看胎兒有沒有受到影響。”

蘇嫿虛弱地向醫生點點頭，撐着身子，一步步挪向婦產科。

然而，就在婦產科門口的走廊轉角，她的腳步卻猛地停住。

梁煜站在那裏，拉着關皎皎的手，語氣是她從未聽過的卑微和懇求。

“皎皎，既然有了，就留下來，我保證，會當個好爸爸，會對嚴嚴和這個孩子一視同仁，我保證！好不好？”

關皎皎沉默片刻，身體鬆懈下來，額頭抵住男人肩膀，啜泣起來。

梁煜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裏，輕柔地拍着她的背，低聲安撫。

蘇嫿站在陰影裏，看着那相擁的兩人，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甚至忘記了自己來這裏要幹嘛。

這一刻，她所有的堅持，所有的掙扎，所有的隱忍都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她默默地轉過身，向外走去。

她回到了別墅，沒有開燈，在黑暗中，環望着四周。

這個家，是她一點點親手布置出來的，即使是黑暗中，她也清楚的直到每一件東西擺放的位置。

從六歲那年他搶走又被他偷偷修好的布娃娃，到初中時他惡作劇塞進她書包的道具蟲子，再到高中時他扔在她這裏卻忘記拿走的習題冊，還有他們婚後，他出差時隨手給她帶的一條並不符合她審美的絲巾。

東西太多了，從小到大，點點滴滴，幾乎塞滿了每一個角落，也塞滿了她整個青春。

她看着那些東西，忽然覺得無比疲憊。

算了，都不要了。

蘇嫿拿起打火機，咔噠一聲，幽藍的火苗竄起。

她面無表情地將打火機拋在空中，任由它墜在地毯上。

火焰迅速蔓延開來，貪婪地吞噬着那些承載着她愛恨癡嗔的過往。

布娃娃的絨毛燒焦了，習題冊的字跡在火中扭曲消失，絲巾化爲了灰燼，沖天的火光映照着她蒼白而平靜的臉頰。

火越燒越旺，很快引燃了旁邊的綠植，蔓延到了別墅本身。

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鄰居們驚恐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蘇嫿卻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看着那棟漂亮的房子在烈火中燃燒，噼啪作響。

她拿出手機，平靜地給梁煜的賬戶轉了一個億。

備注只有三個字。

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