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賈珍他們要是敢踏進我府門一步,
門口那些持戟的侍衛,可不是擺着看的!”
回房之後,
王熙鳳剛歇下,平兒悄悄走近,附在賈琦耳邊低語:
“隔壁府上珠**奶來了,
說是老太太讓她來的。”
李紈?
她是賈珠的遺孀,賈珠早逝,留下她和幼子。
她一向話少,不惹人注意。
但老規矩裏講究“長嫂如母”,
李紈在府中負責帶着姐妹們學做女紅、規矩進退,
常替長輩出面傳話,算是小輩和長輩之間的橋梁。
“請珠大嫂在偏房稍等,我馬上過去。”
走過回廊,
偏院中站着一位嫺靜婦人,正對着花樹出神。
她身形纖柔,烏髻素淨,只簪一支銀簪,
一身黑衣襯得肌膚如雪,
似初綻的桃花,清雅裏透出幾分嬌媚。
賈琦心中一動。
往日只覺得她沉靜端莊,
此時細看,卻不由暗嘆可惜。
“嫂子看來很喜歡這些花?”
賈琦輕聲開口。
李紈猛地回過神,慌忙轉身時,眼圈已經泛紅,淚光盈盈。那張嬌美的臉龐上盡是淒清落寞。
廊下紅燈籠的光映在她側臉上,更添幾分幽冷。
她急急抹去淚痕,抿了抿朱唇強笑道:“讓琦哥兒見笑了,不過是看見舊物,想起故人。”
賈琦暗想:哪裏是念舊人,分明是觸景生情。一個官家女子,從小讀着《烈女傳》長大,如今獨守空閨多年。雖想如寒梅傲立風雪,卻被這深宅大院困住,終究不能再嫁。怕是要在這冷清院落裏守一輩子,與打入冷宮有何分別?
“無妨。若喜歡這花樹,讓人移走便是。”
不知怎的,見她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賈琦竟下意識伸手想爲她拭淚。
李紈怔在原地,進退兩難。
她突然加重的呼吸驚醒了賈琦。懸在半空的手只得訕訕收回——這是他在前世養成的習慣,方才想起實在唐突。
賈琦微微點頭致歉。
李紈雙頰緋紅,低頭將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這小動作恰好讓賈琦看見她通紅的耳廓。據說女子在男子面前做這個動作,多是表示柔順,因爲耳朵是頗爲私密的部位,也是放下戒備的暗示。或許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賈琦深吸一口涼氣,刺骨的寒風讓他冷靜下來,沉聲問:“可是老太太有話交代?”
“啊…老太太讓我來看看林妹妹和二姑娘。”李紈容顏如花間露珠,語氣帶着些許慌亂,“想讓姑娘們都搬來這邊住。聽說金陵薛家人要來京城探親,要收拾空院子給他們暫住。”
薛寶釵要來了?榮國府後院明明還有五六裏空地,怎會沒處住?不過是老太太默許姐妹們住進伯府的借口罷了。
賈琦點頭道:“嫂子不必擔心。妹妹在我這裏月錢十兩,首飾歲金都不缺,穿的綾羅綢緞也都有。只是學習女紅還要勞煩嫂子時常來教導。你也知道熙鳳是那樣爽利的性子。”
“叫她耍刀弄槍,倒比拿針線更合適。”
李紈輕輕抿住嘴唇,
方才強忍着沒笑出來。
“慢走,不送了。”
賈琦伸手示意,並無多留客的意思。
李紈抬眼看向眼前這英氣少年,
臉上淚痕還沒幹,
心頭卻悄悄泛起波瀾,
竟一時停在廊下,不願離去。
只是一想到彼此身份,
她不由得低下頭,
心中纏繞着說不清的愁緒,
只得微微點頭,黯然轉身離開。
賈琦跟在她身後相送,
一步一步,不緊不慢。
李紈不知是否自己多心,
只覺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流連,
惹得她渾身發軟,腳步也慢了下來。
兩人默默走着,
院中花樹隨風輕搖,香氣襲人。
不知怎的,
一向不愛出門的李紈,
此刻竟不願回去,
只覺得這條落花滿地的遊廊太短,
沒走幾步,便到了頭……
送李紈出了門,
賈琦心中頗有感觸。
她出身官宦之家,
從小受嚴格管教,
早年只識些字,並沒讀多少書。
後來在榮國府閒居無事,
受賈府書香門風的影響,
才漸漸研習詩詞,
日積月累,
年紀漸長,氣韻卻愈發清雅。
不像王夫人、邢夫人那樣,
婚後日漸刻薄計較。
說到底,
是因李紈多讀了幾本書,
胸中有文墨,氣度自然不同。
這些年她見識與學問不斷長進,
而王夫人她們卻始終停滯不前,
甚至不如從前。
心中有詩書,
歲月亦難掩風華。
“要不要讓王熙鳳也讀書認字?”
賈琦忽然閃過這念頭。
但轉念一想,
又覺得不必強求。
若人人都按一種樣子活,
天下女子豈不都成一個樣?
李紈因讀書而成爲李紈,
王熙鳳不讀書,也自有她的模樣。
若人人都一樣,
那還有什麼趣味?
“這賈珍竟敢慫恿王熙鳳去放印子錢?我看他是活膩了。”
賈琦冷冷一哼。
王熙鳳讀不讀書,他管不着,
但有人想借她做這等事——
他絕不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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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指望王熙鳳能學成李紈那般知書達理的模樣。
可要是有人覺着王熙鳳不識字就好糊弄——
那可就打錯算盤了!
簡直找錯了主兒!
那年入冬前,
因着各地盜匪猖獗,邊疆戰火不停,
朝廷沒法子,只得連年加稅。
偏又趕上今年收成差,
街上凍死的乞丐流民隨處可見。
噠噠噠——
一陣雜亂的馬蹄聲猛地踏破了寧榮街的寂靜。
寧榮兩府門前,
十幾個穿綢緞的下人小廝,被突然出現的鐵甲騎兵嚇得魂不附體。
“籲——”
領頭那人一勒繮繩,
胯下那匹通體烏黑的踏雪烏騅馬揚蹄而立。
來人一身銀白盔甲,頭戴亮銀獅盔,腦後紅纓飄灑,腰系金獸面帶,斜挎鏨金寶刀,威風凜凜——
正是虎賁中郎將賈琦!
他身後十餘名親衛齊刷刷翻身下馬,
手按刀柄,肅立無聲,
殺氣撲面而來。
賈琦一言不發,
大步上前,“砰”地撞開了寧國府那兩扇朱紅鎏金獸頭大門。
這陣仗嚇得門前小廝個個面如土色,
沒人敢上前攔阻。
賈蓉遠遠看見賈琦帶人闖進來,臉都青了,
忙不迭迎上去哀求:
“原來是三叔!
這……這動刀動槍的做什麼?有事您吩咐一聲就好。”
賈蓉長得人模人樣,
可惜盡不幹人事。
賈琦劍眉一豎,冷笑兩聲:
“是不是你攛掇你嬸子去放印子錢的?”
這話一出,
賈蓉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這、這不是侄兒的主意,是……是我爹讓**的!”他軟骨頭一犯,轉眼就把自己親爹給賣了。
賈琦重重哼了一聲,
“量你也沒那個膽!
今天我就拿你老子開刀,殺雞儆猴!識相就閃遠點,否則連你一塊兒收拾!”
話音未落,
後院正房傳來一陣吵鬧——
衣冠不整的賈珍像條死狗似的被人拖了出來,
也不知剛從哪個小妾屋裏被抓個正着。
府裏管事賴二湊到賈蓉耳邊小聲問:
“蓉哥兒,要不要報官?”
“報官?”賈蓉恨不得給他一耳光,
低聲罵道:“放印子錢的事捅到官府,咱們全都得完蛋!還報官?”
他這會兒巴不得賈琦一刀把賈珍給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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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心情一差,就把賈蓉抓來打罵,有時還讓家裏的仆人對兒子吐口水。這樣的事早就不是頭一回了。
更過分的是,賈珍連自己的兒媳婦都不放過。幾個月前,他替賈蓉說了門親事,表面上是爲兒子打算,其實是他自己看上了秦家那位官家出身的姑娘。只因對方身份不能做妾,賈珍才假借賈蓉之名,把**娶進了門。
自從知道**,賈蓉心裏恨不得親手殺了賈珍。只要賈珍一死,他就能繼承寧國府和爵位,再也不用忍氣吞聲裝可憐了。
眼看婚期將近,賈蓉絕不願自己名義上成親,卻讓賈珍入洞房。這時,他看見賈珍被人按在地上,忍不住暗暗叫好。
台階前,賈珍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名壯實的兵士押住,動彈不得。賈琦沖上前,揮拳就打,每一拳都結結實實落在他臉上,轉眼就把賈珍打得鼻青臉腫。
“快叫老太太來!”
“賈琦又發瘋了!”
“救命啊——你這女人還愣着幹嘛?”
賈珍一邊挨揍,一邊朝尤氏慘叫。
見賈琦不肯停手,賈珍又痛又怒地吼:
“賈琦!你竟敢打我?你完了!”
“哎喲!你有種再打?”
“我服了,別打了!老太太來了沒有?老太太呢!”
賈琦像拖死狗一樣提起賈珍,攔住要去報信的尤氏:“不麻煩嫂子,我親自帶他去見老太太!”
尤氏臉色一白,一時不知該不該再去請人。還沒等她反應,賈琦已單手拎着賈珍,往隔壁榮國府走去,身後跟着十多名兵士,陣仗極大。
榮國府早已聽到風聲。尤氏、賈蓉等人只得跟了過去。
榮禧堂中,鴛鴦扶着老太太走了出來。賈政也匆忙從工部趕回——他官階不高,這些年能在朝中走動,多半還是靠着祖上的名聲。
賈琦一手提着賈珍,像拎小雞似的輕巧,旁人看得心頭一跳,曉得今天這事又鬧大了,誰也管不住了。
心裏忍不住嘀咕:
這賈琦昨天剛打了賈赦,今天又對賈珍動手。
雖說這兩人我也不怎麼待見,揍一頓是挺痛快,可你天天這麼打,叫我怎麼替你圓場啊?
“老太太!”
“咱們賈府上下,誰不知道您是最有威望、輩分最高的長輩!”
“您來評評理!”
“賈珍和王夫人揮霍無度,竟打起放印子錢的主意,還想拉我屋裏的人也去放貸!”
“您說,這事該怎麼處置?”
賈琦也不管有沒有真憑實據,上來就先扔一句狠話。
鴛鴦幾個丫鬟聽了,臉色都微微變了,像是早就曉得這些事。她們平時月錢被克扣,一想就明白,那錢是被挪去放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