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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循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看見了自己。
診所門口還是很擁擠。
不停有病人撐着傘走來走去。
沈譯清瘦出衆,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他肩膀上淋了雨,冷冷地看着我。
我還保持着之前的樣子,靠牆,閉着眼睛。
看起來是這間診所門口最安靜的人。
沈譯好像忽然又不着急了。
他的腳步不快,
也沒發出什麼聲音。
仿佛也不想把我吵醒。
沈譯走到我面前,垂眸看我了片刻。
才用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漠聲道:「林晚,你的目的已經達到。」
「不用再裝睡了。」
見我仍舊一動不動,沈譯氣笑了。
像以前懲罰我一樣,捏我臉頰上的肉。
「再不起來我就走了。」
「你別後悔,到時候又要哭。」
說完,他用力推了推我的肩膀。
我的身體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軟綿綿地,撞進沈譯的懷裏。
「林晚!」
他接住我,耐心告罄:「起來,不許耍賴!」
也許是感覺到重量和溫度不對勁,沈譯終於認真地看了我的臉。
他的指尖有些發顫,輕輕摸了摸我蒼白的嘴唇。
然後又拿起我的手看,發現我的指甲也泛着紫色。
「林晚?」
沈譯又叫我的名字,但已經不怎麼凶了。
小甜心從椅子上跳下來,
問:「漂亮姐姐怎麼了?是在賴床嗎?」
沈譯一把將我橫抱起來,
一邊往外走,一邊沉着臉說:「她生病了。」
奧迪暖氣充足,可我的身體還是冷的。
沈譯怎麼暖都暖不熱。
他給醫院打了電話,說病人已經昏迷,缺氧和發紺的情況嚴重。
讓醫生到門口待命。
司機已經開到最快,沈譯還是不停催促。
他看着我的臉,呼吸變得不均勻,也不太順暢。
奧迪在暴雨和車流中急速行駛,偶爾緊急制動,使我的身體亂晃。
沈譯將我抱得很緊,不停說:「沒事的,沒事的。」
「別怕,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
我冰冷的臉頰貼在沈譯的脖頸間。
喪失觸覺,所以感受不到他的溫度。
沒用的,哥哥。
已經沒有希望了。
我別過頭,看見雨滴成串撲在車窗上,撞得粉碎。
忽然想起,自己曾在飛機舷窗上見過同樣的畫面。
那次是因爲沈譯去國外交流,趕不上在我生日那天回家。
我向學校請了假,偷偷乘紅眼航班,飛去找沈譯。
抵達降落前突遇暴雨,飛機短暫失聯,在天空盤旋近半小時。
平安落地後,我在接機大廳被沈譯捉住。
他的頭發亂了,怒氣騰騰地瞪着我。
「林晚,誰準你一聲不吭跑來的?!」
沈譯的眼睛很紅。
用力抓住我的手腕,
用我從未見識過的憤怒語氣,說:「爲什麼不能好好待在家裏!
「飛機失事怎麼辦?!
「你死了怎麼辦?!」
我微微仰着臉,睫毛上的雨水就落進眼睛裏,化開了。
「因爲不想讓你一個人過生日。」
我看着沈譯, 用很小的聲音說:「對不起。」
沈譯認真看了我幾秒鍾,
就不再罵我了。
像接機大廳裏其他的人一樣,
將自己膽戰心驚,等候了多時的人擁進懷裏。
沈譯抱得很緊,使我分不清有沒有得到他的原諒。
但是我喜歡沈譯這麼緊地抱我,即便痛了,也希望他可以抱得更久一點。
哪怕沒有原諒我,也沒有關系。
被人愛着、珍惜着的感覺很難錯認。
我想,沈譯真的給過我希望。
從而使我不自量力,教訓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