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門敲響,林向秦沒往下看了,道聲“進”。
助理抱着幾份文件進來要她籤字,林向秦接過後,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怎麼了?”
助理揪着手指道歉,“總監對不起啊,要不是因爲我,林總也不會沖您動手……”
林向秦在文件上籤字,“跟你沒關系。”抬頭看她,溫聲,“你的臉沒事吧?”
助理眼眶一澀,其實總監的臉看起來更嚴重一些,她皮膚白又細嫩,一點紅痕都特別明顯。
而那一巴掌,林總用足了力,半個小時過去,痕跡非但沒淡掉,反而腫得更厲害了。
把藥膏從兜裏拿出來,助理放在桌子上,“總監,我沒事,這個給您。”
林向秦看了眼藥膏,淡定地道謝,“沒事就好,別因爲這件事影響到工作。”
助理開口,“大家都在討論林曉汐的事,說她進公司,您就要走,總監,您要是離開,我就跟您一起離開!”
看着助理忠心耿耿的模樣,林向秦頓時搖頭失笑。
“公司是我媽媽的心血,放心,我不允許任何人糟踐它。”
批完幾份文件,林向秦就在公司的小聲議論中,面無波瀾地拎包離開了公司。
先是去了趟會所,調取昨晚上的監控,坐在車上來回拖進度條,找到了究竟是誰在她的酒裏動手腳。
又是周振豐。
昨晚上周振豐想把她帶走的心思昭然若揭,要不是路岐鬧了一下,後果不堪設想。
可現在證據到手,林向秦也不敢輕舉妄動。
下藥的不是他,是他的小弟,他完全可以狡辯說不知情。
就算最後周振豐承認了,憑周家在海市的勢力和人脈,她也拿他沒辦法。
而她跟林峰剛鬧掰,再加上一個沈蔚,處境是前狼後虎,這時候再跟周家掰扯,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林向秦把監控上傳雲盤,煩躁地吐了口氣,嚐試幾次發動車,車卻沒反應。
事兒不順的時候,哪哪都不順,下車發泄地踹了腳輪胎,最後也只能讓4s店來拖車。
立秋後的這幾天海市天氣變化多端,上午還是豔陽天,下午三點就已黑雲壓城,整座城市籠在朦朧的黑紗裏似的。
在街上沒走多久又噼裏啪啦的下雨。
她仰頭看天,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見鬼了,老天都在欺負她。
雨越下越大,街上的路人都頂着包,跑去附近屋檐下躲雨。
她沒帶傘,也把包頂在腦袋上,躲進一家店的屋檐下。
來得晚,躲雨的人若有似無地看她。
林向秦用頭發遮住半邊紅腫的臉,低頭往後站了站,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狼狽。
料峭的秋風裹挾着細細密密的雨絲撲面而來,猶如插進身體裏就消失不見的刀子。
她後背貼着冰冷的牆面,冷得瑟縮,分不清這股涼意是這場風雨帶來的,還是從身體裏漫開的。
去醫院,怕媽媽會看到她臉上的傷,又怕回到那個曾經歡聲笑語、如今卻充斥虛僞而空蕩的宅子。
派對開始的時間是晚上八點,還剩三個小時,她一時間不知道去哪兒消磨時間。
細雨掃在她的小腿上,慢慢滲上來寒意,林向秦望着水汽彌漫的街道,鼻尖酸酸的。
臉忽然開始疼了,或許一直都很疼,但沒有人注意到罷了。
躲雨的人都在抱怨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
就在這時,一輛囂張跋扈的黑色科尼賽克從他們面前駛過,衆人因爲看到豪車而引起一陣不小的驚呼和議論。
而那輛科尼賽克也像是看到了什麼稀罕物,竟然又慢吞吞地倒了回來,停在他們正前方。
雨把車身流暢的碳纖維輪廓洗得光亮,它靜伏於雨霧彌散的街道中,猶如黑鑽石精雕細琢的優雅猛獸。
“我去,這車我在視頻裏見過,一個小目標!”
林向秦從人群縫隙裏隱約看到那輛車的輪廓,愣了一秒,馬上用手擋住臉,迅速把腦袋埋下去。
路岐的車跟他的人一樣狂妄,到哪都跟自帶光效和聲效一樣,很難讓人認不出是他。
車窗緩慢落了半扇,男人的臉在雨霧和暗影裏跌宕。
遠遠的,看不清究竟長什麼模樣,但半張臉就足以瞧出這是個容色絕豔的男人。
“那邊那個流浪貓兒。”
男人薄唇微啓,透過雨霧的聲音散漫又磁性,聽起來十分勾耳。
衆人能感覺到,他在看他們的方向。
大家相互看身邊的人,幾個女生矜持地打理了下頭發。
林向秦以爲他顯富撩妹呢,往後退到不能退的位置,搓了搓手臂,盡可能地縮小存在感。
男人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搭在車窗,閒適地輕敲兩下,冷白的指尖染了雨水。
“那個穿黑色外套,長頭發,愛撓人的。”
跑車裏的人側過臉,故意把縮小存在感的林向秦點出來。
林向秦愣了下,低頭看自己的外套。
躲雨的人互相看對方,最後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跟鵪鶉似的女孩身上。
她迅速用包擋住了整張小臉,長發被雨霧溼了幾縷,垂在臉側。
“姑娘,車裏那位,好像是在叫你啊。”身邊的老爺爺提醒道。
林向秦咬緊半邊唇,第N次覺得認識路岐就是她的報應。
這人跟天生克她一樣。
明明可以開車走他的,非得停下來捉弄她兩下。
“我不認識他,不認識……”林向秦放下包,連連尬聲擺手。
路岐聽見了,嘖了聲,“認識二十二年,還裝陌生人,生怕大家知道你暗戀我啊。”
林向秦聞言陡然咳嗽好幾聲。
誰暗戀他啊,他是純純自戀。
這人總是故意戲弄她。
“那你知不知道有個詞叫欲蓋彌彰?”他支着腦袋,嗓音被雨聲稀釋,不正經卻不減,“越是這樣,別人越是覺得你對我近鄉情怯,愛得難以自拔。”
“……”
大家不知道他到底在跟誰說話,但聽懂了帥哥的意思。
大概就是他們當中有一個女孩正愛他愛得死去活來,還因爲自慚形穢而不敢承認。
林向秦羞恥得難以復加,終於忍不住了,“路岐,你能不能不要胡說八道。”
路岐枕在車窗的那只手支着側臉,唇角弧度明顯,“流浪貓兒終於冒頭了,上車。”
林向秦的臉被衆人看得臉熱,“不上,你走。”
路岐笑,慢悠悠地拿出手機,“行啊,我這就打電話給溫阿姨,說她女兒昨晚……”
林向秦瞬間百步穿楊似的速度穿過風雨,打開車門,上副駕,奪過手機,動作利索的一氣呵成。
“路岐,昨晚上的事是個意外,要不是周振豐給我下藥,我不會去你家,你要敢把這事兒告訴我媽,我就跟你……”
想半天沒什麼可以拿捏他的話,林向秦撂下四個狠字,“同歸於盡。”
林向秦視死如歸的表情,讓路岐嘴角一扯。
“呦嚯。”漫不經心的側眸看過去,“鑑於你在酒吧不經允許當衆吻我的前科在先,你這話的可信度爲零。”
林向秦,“我……”
路岐語氣悠悠,“又是強吻,又是強睡的,誰知道認識這麼多年,你是不是就等着那一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