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舒隨手將手機丟回床上。
這間狹小、破舊、散發着黴味的出租屋，與外界那個已經因她而徹底沸騰的世界，形成了兩個極端。
網絡，沒有黑夜。
在她結束直播，掛斷警方電話的這段時間裏，一場席卷全網的風暴，才剛剛拉開序幕。
【雲城發布】的那條新聞通報，如同病毒一般，在各大社交平台瘋狂擴散。
從鯊魚直播，到微博熱搜，再到各大論壇的頭版頭條。
【#女主播直播報警抓獲A級通緝犯#】
【#神算大師預言三條人命#】
【#雲頂天宮埋屍案#】
一個個觸目驚心的詞條，霸占了所有人的視線。
無數營銷號、自媒體聞風而動，將她那不到一個小時的直播錄屏，剪輯成了無數個版本，配上各種聳人聽聞的標題，瘋狂傳播。
“震驚！一女子直播間內算出殺人犯藏身地，警方根據其線索成功破獲三年前懸案！”
“科學的盡頭是玄學？起底鯊魚第一神棍‘寧大師’！”
“從現場捉奸到直播報警，這個女人只用了一個小時，就走完了別人一輩子的劇本！”
評論區徹底淪陷。
【我當時就在直播間！我全程見證了神跡的誕生！我發誓，那絕對不是劇本！】
【樓上的我也是！當新聞彈出來的那一刻，我直接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給我媽都嚇了一跳！】
【我本來是去看捉奸的，結果看着看着，見證了一起命案的告破……我現在腦子還是懵的，感覺世界觀被刷新了。】
【那個叫王浩的，就是‘乘風破浪’！我靠，之前他還裝得人模狗樣的，在直播間裏問財運，結果被大師一句‘你手上有人命’給嚇得當場破防！現在想想，我後背全是冷汗！】
【最恐怖的是大師最後那句‘自投羅網’！新聞裏說，王浩逃到爛尾樓是因爲那裏地形復雜，易守難攻，他以爲最安全，結果正好撞進了警方的包圍圈！這他媽不是自投羅網是什麼？！】
【我只有一個問題，大師是是怎麼知道那三具屍體埋在哪的？這根本無法用科學解釋！】
【別問，問就是玄學。】
【我宣布，從今天起，寧大師就是我唯一的信仰！】
狂熱的崇拜，夾雜着理性的分析，還有小部分頑固的質疑，共同構成了一場全民參與的網絡狂歡。
寧舒的粉絲數，即便在她下播後，依舊在以一種恐怖的姿態持續暴漲。
三萬。
四萬。
五萬……
無數同行主播，在看到這堪稱奇跡的數據後，陷入了集體的沉默。
他們窮盡心力，用盡各種劇本和炒作手段，也換不來寧舒這一個小時所創造的輝煌。
這就是降維打擊。
……
雲城大學，女生宿舍。
一個女孩正抱着手機，哭得雙眼紅腫，卻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就是“迷途小羊”。
在她身邊的室友，正一臉崇拜地看着她。
“小羊，你真的太牛了！你現在可是寧大師第一個客人啊”
“迷途小羊”擦了擦眼淚，看着手機上那些關於寧舒的新聞，心中充滿了後怕與慶幸。
後怕的是，自己差一點就信了那個渣男和閨蜜的鬼話。
慶幸的是，她遇到了寧舒。
是寧舒，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爲她撕開了那個殘酷的真相。
她點開寧舒的頭像，看着那個已經變成灰色的直播間，鄭重地發去了一條私信。
【大師，謝謝您。以後，我就是您最忠實的信徒。】
……
雲城市公安局。
刑偵支隊的辦公室裏，燈火通明。
李峰掛斷電話後，就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機發呆，任憑旁邊的年輕警員如何猜測，他都一言不發。
他反復回味着寧舒最後那句話。
【我很不喜歡你的電話。】
這句話，像一根刺，扎進了他的腦子裏。
他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直到那個叫小雅的女警端着咖啡走進來，直到他聞到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水味。
他腦中那根緊繃的弦，忽然被什麼東西撥動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那個正對他微笑的女警，眼中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審視。
……
而這一切的中心，風暴的源頭。
寧舒，只是平靜地拿起手機，解鎖屏幕。
她沒有去看那些已經爆炸的社交軟件，也沒有理會那不斷跳動的銀行短信提醒。
原主的因果已了。
接下來，是她自己的路。
她點開了鯊魚直播的APP。
後台界面，簡潔明了。
【粉絲數：185,412】
她的手指，劃過屏幕，點開了那個亮着【99+】紅色角標的私信圖標。
消息列表，瞬間涌出。
成千上萬條信息，像潮水般刷新着屏幕。
【大師！求求你算算我吧！我給您刷火箭！】
【大師收徒嗎？我想學望氣術！】
【騙子！你就是個騙子！你等着，我早晚揭穿你！】
【寧大師，我是XX娛樂工會的，想跟您談談籤約的事，看到請回復！】
贊美，咒罵，乞求，拉攏。
衆生百態，在這一方小小的屏幕裏，展現得淋漓盡致。
寧舒的眼神淡漠，手指飛快地向下滑動，對這些充滿了凡俗欲望的文字，沒有半分興趣。
她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在無數條灰色的、已讀的普通私信中，有一條信息，顯得格外不同。
它的頭像邊框，是鎏金色的。
ID後面，綴着一個耀眼的【神龍騎士】徽章。
這是鯊魚平台頂級用戶的象征。
ID的名字，更是讓她那雙幽深的眸子，微微一凝。
【渡我不渡她】。
榜一。
那個爲她刷下了一百萬，直接將她送上神壇的神秘富豪。
寧舒的指尖，懸停在這個ID上。
她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帶着宿命感的因果，正從這個ID背後，遙遙地指向自己。
這才是她今晚，真正的收獲。
她點了進去。
對話框裏很幹淨。
沒有寒暄，沒有吹捧，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請求。
整個界面，空空蕩蕩。
只有一句簡短，卻仿佛帶着千鈞之力的黑色文字，靜靜地躺在那裏。
像是一封戰書。
【大師，錢不是問題。】
【我這裏有件關於‘命’的交易，你敢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