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微把最後一只碗放進洗碗機，盯着那扇鋥亮的不鏽鋼門發了會兒呆 —— 這玩意兒比她出租屋的洗衣機還大，昨天張姨教她用的時候，光程序就分了 “預沖洗”“強洗”“除菌” 好幾種，搞得她跟學開飛機似的。她摸出手機看溫晚的回復，剛笑出聲，屏幕就彈出來一條微信，發件人備注是 “顧衍舟”。
不是語音，也不是短句，是個後綴爲 “docx” 的文件，文件名直白得能噎死人：《同居注意事項 V1.0》。
許知微心裏咯噔一下，有種當年接甲方第八版需求文檔的窒息感。她坐在餐廳的 “中線桌” 旁點開文件，剛看第一條，手裏的手機差點滑到地上 ——“客廳沙發靠墊需呈 45 度角對稱擺放，單次偏離角度不得超過 3 度，每日早 8 點、午 2 點、晚 7 點需檢查校準”。
“3 度？” 她對着空氣翻了個白眼，“顧總您是拿量角器過日子的嗎？咋不直接給靠墊裝個 GPS 定位呢？”
往下翻，規矩多到能湊成一本小詞典。清潔標準那欄寫着 “浴室鏡面需保持無指紋狀態，每日擦拭三次，時間固定爲早 7:15、午 12:30、晚 8:45，禁用含酒精清潔劑（會損傷鍍膜）”；物品歸位更離譜，“書房書籍按‘學科 - 作者首字母 - 出版年份’排序，取書後需在原位放置書籤標識，歸還時偏差不得超過 1 厘米”；連公共區域使用都劃了精確到分鍾的時段，“廚房使用權限：早 6:30-8:00，晚 6:00-7:30，其餘時段禁止入內（含取水）；客廳電視使用時間不得超過晚 10 點，音量需控制在 30 分貝以下（以沙發位置實測爲準）”。
許知微越看越覺得離譜，順手把截圖發給溫晚，配文：“家人們誰懂啊！這哪是同居協議，這是《監獄服刑人員行爲規範》plus 版！我懷疑顧衍舟上輩子是個圓規成精，這輩子跟‘精準’倆字杠上了。”
溫晚的消息秒回，附帶一個 “笑到捶牆” 的表情包：“姐妹你賺的哪是三千萬，是精神損失費！下次他讓你給靠墊量角度，你直接拿遊標卡尺懟他面前，告訴他‘顧總，精確到 0.01 毫米，滿意不’？對了，他沒規定你呼吸的頻率吧？”
許知微被逗笑，剛想回復，就聽見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 張姨來了。老太太提着兩大袋菜，看見她就笑：“許小姐早啊，顧總跟我說您在家，我特意多買了點新鮮排骨，給您燉個湯補補。”
許知微趕緊起身幫忙，剛接過袋子，就看見張姨往廚房走，腳步頓了頓，又退回來，伸手把客廳沙發上歪了點的靠墊掰了掰：“習慣了習慣了，顧總這孩子，打小就講究，以前家裏的筷子，他都得擺得跟列隊似的，差一根沒對齊，能跟我念叨半天。”
許知微心裏嘆氣：合着這不是後天強迫症，是先天自帶的 “規矩雷達”。她跟着張姨進廚房，看着老太太熟門熟路地把菜分類放進冰箱，左邊是蔬菜，右邊是肉類，中間那層放着雞蛋，連雞蛋都按大小排了序，跟超市貨架成精了似的。
“張姨，顧總一直這麼…… 講究嗎？” 許知微忍不住問。
張姨一邊洗排骨一邊笑：“可不是嘛！以前他爸還在的時候，總說他‘活得比機器人還規整’，後來他爸走了，這孩子更孤僻了，規矩也越來越多，像是靠這些條條框框把日子撐起來似的。”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顧總心不壞，就是嘴硬。昨天他特意跟我說，您喜歡吃清淡的，讓我少放辣，還說您媽媽病着，讓我燉點好消化的湯，回頭您可以帶點去醫院。”
許知微心裏愣了一下，想起早上顧衍舟說密碼是她生日的事，又看了看冰箱裏特意留出來的那盒草莓 —— 是她昨天隨口提了句喜歡吃的品種，沒想到他記下來了。她心裏有點軟，嘴上卻還是吐槽：“心不壞也架不住規矩多啊，他連我什麼時候喝水都管，廚房非使用時段不讓進，我總不能渴了就忍着吧？”
張姨樂了：“那你不會問他啊？這孩子就是嘴硬，你跟他好好說，他也不是不通情理。”
許知微抱着試試的心態，給顧衍舟發了條微信：“顧總，《同居注意事項》裏說廚房非使用時段不讓進，那我渴了怎麼辦？總不能去客廳喝自來水吧？”
消息發出去沒兩分鍾，顧衍舟就回復了，還是那副冷冰冰的語氣，卻把細節列得清清楚楚：“客廳飲水機有常溫 / 熱水兩種模式，按紅色按鈕出熱水，藍色出常溫，接水後需關閉閥門（避免漏水）；若想喝礦泉水，可從廚房冰箱右側第三格拿取，需保持取後原位，瓶蓋需擰緊（防止串味）。”
許知微看着這條回復，忍不住笑了 —— 這人連拿瓶水都要寫個操作指南，真是沒救了。她回復了個 “收到，謝謝顧總”，然後把手機揣進兜裏，走到陽台看那盆多肉。陽光照在多肉的葉子上，綠油油的，看着就有生氣。她想起媽媽說的 “日子再難，也得找點盼頭”，覺得這點規矩好像也沒那麼難忍了 —— 不就是給靠墊量角度，給礦泉水歸位嘛，爲了媽媽的醫藥費，爲了三千萬，她忍了！
她轉身回客廳，把顧衍舟發的《同居注意事項》打印出來，貼在冰箱門上，又拿了支馬克筆，在 “廚房使用時段” 那欄畫了個圈，旁邊寫着 “可拿礦泉水，右側第三格”，又在 “沙發靠墊” 那欄寫了 “45 度角，記得量”，活像個備戰考試的學生。
剛貼好，手機又響了，是溫晚發來的消息：“對了姐妹，明天不是要見顧老爺子嗎？你可得把顧衍舟的規矩記熟了，別到時候在老爺子面前出洋相，三千萬要是飛了，咱們倆就得喝西北風去！”
許知微拍了張冰箱門上的清單照片發給溫晚，配文：“放心，爲了三千萬，我現在能背下來顧衍舟每一條規矩，就算他讓我給多肉量身高，我都能拿尺子給它量出個精確到毫米的身高來！”
溫晚回復了個 “加油打工人” 的表情包，又補了句：“記得觀察顧老爺子的反應，要是老爺子看出你們是假的，咱們還得再想對策！”
許知微點點頭，心裏開始琢磨明天見老爺子的事。她摸了摸口袋裏媽媽給的那包鹹菜 —— 昨天媽媽說 “見長輩得懂禮貌，帶點家裏的東西，顯得親切”，她本來還擔心顧衍舟嫌鹹菜有味道，現在想想，或許這包鹹菜，還能成爲明天的 “救場神器” 呢？
她看着冰箱門上密密麻麻的規矩，又看了看陽台的多肉，突然覺得這契約婚姻的日子，雖然滿是離譜的規矩，卻也藏着點不一樣的煙火氣。她深吸一口氣，心裏默念：許知微，加油！不就是跟一個圓規成精的總裁過日子嗎？爲了媽媽，爲了三千萬，這點苦算什麼！
只是她沒想到，第二天見老爺子的時候，真正讓她犯難的，不是顧衍舟的規矩，而是老爺子那雙跟 X 光似的眼睛 —— 那才是真正的 “大 Boss” 級別的考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