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丹姝靠在門框上,聞言,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放空,真就往回追溯了一下。
同居六年,其實只要她與喬知行都在家,無論當時的狀態多冰冷,交流多匱乏,主臥的大床才是他們死守的領域。大不了楚河漢界,互不侵犯,也絕不會有一方潰退到次臥。
所以,眼前的這張大床,說白了就是個……純粹多出來用於消耗體力打掃的地方,很白瞎。
“是呀。”她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靠窗的那一側,“他習慣睡那邊。”
甘梨梨下意識看過去,
言丹姝輕飄飄提點:“你要不要去感受一下?說不定……還殘留着他的觸感。”
說完,也不管甘梨梨什麼反應,轉身回了主臥。
關上門,直接撲到床上,好累。
這要是放在往常,她一定會摩拳擦掌、才思泉涌、咄咄逼人地守護她的領域!
可現在,守護什麼呢?
不管喬知行會不會是甘梨梨的,都再不會是她言丹姝的了。
她坐起來,深吸一口氣,摸出手機,繼續搜索租房信息。
上面的數字,依然讓她倍感壓力。
忽然,門被敲響了,
沒等言丹姝回應,甘梨梨就直接推門,把頭探了進來。
“又幹嘛?”言丹姝沒好氣。
甘梨梨挺直了腰,走進來,迅速掃了眼她朝思暮想的主臥,晃了晃自己的手機,“怎麼知行哥哥的手機號都搜不到他的微信?”
言丹姝一愣,瞅着她,很意外他倆竟然還沒加微信?
甘梨梨預設出了她的疑惑,馬上掏出準備好的解釋:“我之前有的,前兩天生氣,就給刪了。剛他又把我哄好了,讓我加回來,可我搜不到了。”
言丹姝只想趕緊打發了她,拿起手機,翻到喬知行微信,報了微信號。
“還是搜不到!”甘梨梨也沒耐心,抓過言丹姝的手機,迅速加上好友,“快,推名片給我。”
言丹姝依言完成。
“怎麼還沒通過?”甘梨梨只等了半分鍾。
言丹姝無奈,傳授經驗:“他回信息很慢的。”
“你催一下。”
“我催?”
言丹姝覺得有些好笑,
這成什麼了?自己怎麼好像一個試圖盡快將老公轉手出去的渣女?
不對,誰是她老公?!
言丹姝的臉冰了下來,快速給喬知行發去信息:【加一下好友。】
兩三秒後,甘梨梨的驗證通過。
“也不是很慢嘛。”她得意地瞟了眼言丹姝,“只是不想回你吧。”
言丹姝不想揣測,自行切斷了由耳朵通往腦子的那條神經線,抬抬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甘梨梨卻好像看不見,慢悠悠在房間裏踱起步來,四下打量,磨蹭着不肯走。
言丹姝懶得再張嘴,從床邊站起身,準備把她推出去。
就在這時,手機鈴響了。
甘梨梨眼睛一亮,以爲是喬知行,再次貓一樣地竄頭過來,被言丹姝直接上手把腦袋給擰了過去。
“啪!”好像有那麼一丟丟頸椎……強行得到運動的聲音。
“啊——!我的脖子!”甘梨梨嗷嗷叫,“我要告訴知行哥哥!你想殺我!”
言丹姝趁機將她推了出去,反手把門關上、落鎖!
她拿起手機,屏幕上閃爍着“方芳”——同事,一個小組的,關系還不錯。
言丹姝心裏一咯噔,她才半天沒去,公司就意識到了缺她不行?
立刻接通。
“趕緊回來,出大事了!”方芳的聲音機械化的,好像諜戰劇裏被一排槍炮威脅的地下工作者,殉難之前向同志傳遞最後信息。
“咋了?”言丹姝的心提了起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你我現在都要接受審查!你快點吧!”
“哦哦,好好好!”言丹姝來不及細問,“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一秒不敢耽擱,就沖進了衣帽間。
職業裝往身上一套,化妝品直接塞包,路上再整,她火速一拉門,
“砰!”
甘梨梨一腦門,撞進了她的懷裏。
“幹嘛?”言丹姝都覺得奇了,甘棠棠怎麼會有這麼個妹妹,“你活體竊聽器嗎?”
“啊啊啊!我的脖子!”甘梨梨捂着脖子,哭怏怏調轉矛頭,“你是故意的!我要告訴知行哥哥,你虐待我!”
“起開!”言丹姝急着出門,扒開她,“真斷了,你告訴他不如直接報警。”
“對,報警抓你!”
言丹姝回了一下頭,甩了個甘梨梨標準的白眼,回了句喬知行標準的語錄:“隨你。”
眼見她噔噔噔下樓去了,甘梨梨連忙扒着樓梯喊:“你幹嘛去?這都快中午了,你不做飯嗎?”
言丹姝已經到了一樓樓梯口,停下腳,抬起頭,直視上面的那雙眼睛,
“這家裏,只有一個保姆!你是花錢請,還是自己動手自力更生,看着辦吧!”
說完,她快步走去客廳,拐了個彎,去到貓盆邊,給胖橘添滿了口糧。
火速出門,叫了車,直奔公司。
二十分鍾後,抵達生生大廈。
整個生生大廈三十三層,層層屬於HAMAYA。
六年前,言丹姝從實習到入職,都是在六層。六年過去了,終於在去年,她光榮地擁有了點亮數字“7”的資格。
“叮”一聲,七層電梯門開啓,言丹姝快步走出,推開玻璃門,踏入工作區。
眼前的景象讓她腳下一頓。
偌大的辦公區域,燈光通明,電腦全暗,工位上空無一人。
“咋地了……”她心裏嘀咕,跟進入鬼片現場似的,警惕地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剛放下包,坐下,旁邊隔板後,一個腦袋猛地竄了出來。
“啊!”言丹姝被嚇了一跳。
方芳也被嚇了一跳,瞪大眼睛,指着言丹姝抱着紗布的手和臉上沒被粉底遮蓋住的紅疹子,“我去!你什麼情況?”
“先別管我!”言丹姝搞得跟多以大局爲重似的,“公司什麼情況?人呢?”
方芳已經拖着她的工作椅撤開了兩米遠,捂着嘴,身體後仰:“公司什麼情況我都得先管你啊!你這一臉疙瘩的,傳不傳染?!”
“不傳染!”言丹姝招手讓她回來,“我就是過敏!貓毛過敏!”
“你養貓了?”方芳不但鬆了口氣,還樂呵上了。
“說公司!”
“哦哦哦!”方芳趴了過來,用氣聲說:“21層出事了!”
“21層?”言丹姝皺眉:“21層出事,關咱7層什麼事?因爲能整除嗎?”
“什麼呀!”方芳翻了個白眼:“你沒發現咱這一層!都空了嗎?”
“發現了發現了,快說!”
方芳湊得更近了,聲音低得好像進入了“潛伏”:“21層的王翠平……”
“等等!”言丹姝懷疑她在開玩笑:“王翠平是誰?”
“Dora王!客戶總監!她跳槽了!”
方芳覺得跟言丹姝說話真是費勁,幹脆一股腦倒了出來,“她不是一個人走的,她是把21層能撬走的都撬走了!這還不算,”
她用手劃了一圈面前空蕩蕩的工位,“連帶着,把咱7層也給端了!好幾個大組,集體被挖!”
“哇!”言丹姝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多人,集體跳槽?跳哪兒去?”
“嘉恒集團。”方芳抑揚頓挫,“知道不?”
言丹姝一愣,身體不自覺慢慢後仰,有點想逃避面前這個HAMAYA優秀員工的眼睛。
嘉恒集團?
她可太知道了。
確切說,是老板,她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
和她同床共枕了六年的,喬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