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竹林還帕一事後,彩霞再見到王震,雖仍會臉紅心跳,躲閃不及,但那躲閃裏,少了幾分純粹的恐懼,多了幾分欲語還休的羞怯和不知所措。
王震也不點破,每次遇見,只尋常問候,目光卻總在她面上多停留一瞬,那眼神裏的深意,每每讓彩霞心慌意亂,卻又隱隱期待。
這幾日,王震除了繼續經營與周瑞家的等仆婦的關系,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觀察榮國府的內外動態上。
薛家一行已抵達京城,暫住在榮國府東北角的梨香院。
府中上下爲接待這位皇商出身的姨太太和“品格端方,容貌豐美”的寶姑娘,頗是忙碌了一陣。
王震遠遠見過薛寶釵一兩面,果然如書中所述,舉止嫺雅,氣度沉靜,只是那眼神過於通透冷靜,絕非易與之輩。
他暫且將這位“冷美人”列爲中長期目標,眼下,還是先徹底拿下彩霞,穩固在王夫人身邊的根基爲重。
這日,王震被臨時派了個往二門外給來回事的莊子管家傳話的差事。
回來時,刻意繞道經過花園東南角的一處小茶蘼架。
此時茶蘼花開得正好,碎玉似的花瓣堆雲疊雪,香氣馥鬱。
他知道,彩霞午後常被王夫人派來此處采摘些新鮮花瓣,用於薰衣或制香。
果然,遠遠便見那抹熟悉的藕荷色身影,正踮着腳,小心翼翼地摘取高處的花朵。
陽光透過花葉縫隙,在她身上灑下斑駁光影,側臉柔美,神情專注。
王震放輕腳步走過去,直至離她只有幾步之遙,才低咳一聲,溫聲道:“彩霞姐姐好雅興。”
彩霞正全神貫注,被他突然出聲驚得手一抖,幾片花瓣簌簌落下。
她回過頭,見是王震,臉頰瞬間飛紅,慌忙放下挽着的竹籃,有些手足無措:“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剛辦了差事路過,瞧見姐姐在此,特來問個好。”王震笑容溫煦,目光掃過她微溼的額角和沾了花汁的指尖,“姐姐辛苦了,這高處難摘,不如讓我來?”
說着,不等彩霞拒絕,他已上前一步,手臂一伸,輕鬆摘下了那簇她夠不到的花枝。
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他身上的氣息混合着茶蘼花香,將她籠罩。
彩霞屏住呼吸,垂下眼睫,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胸膛和線條利落的下頜,只低聲道:“……多謝。”
王震將花枝放入她臂彎的竹籃,指尖狀似無意地劃過她的小臂,留下一道微癢的觸感。
“舉手之勞。姐姐采摘這些,是給太太制香?”
“嗯,太太近日睡得不安,想用些新鮮的茶蘼花合着舊年曬幹的木樨,重新配些安神香餅。”彩霞細聲回答,試圖讓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安神香?”王震眼神微動,想起自己送的那包安神香,看來王夫人並未全然棄用,或者……彩霞自己用了?
他面上不露,只道:“太太仁慈,姐姐也細心。只是制香繁瑣,姐姐又要伺候太太起居,還要做這些,未免太過辛勞。”
他語氣裏的關切自然而真誠,彩霞聽了,心中微暖,連日來獨自承受秘密和復雜心事的委屈似乎都淡了些,輕聲道:“分內之事,不算辛苦。”
王震看着她低眉順眼的模樣,日光下,她耳垂薄透,泛着瑩潤的粉色,脖頸纖細優美。
他心念一動,從袖中取出一方折疊整齊的、帶着淡淡墨香的淺黃色浣花箋。
“前日偶然得了張不錯的花箋,想着姐姐平日裏或許用得着。”他將花箋遞過去,指尖拈着箋角,“我瞧姐姐偶爾也幫太太抄錄些佛經,這箋紙質地綿韌,墨色不暈,正好合用。”
彩霞訝然抬頭,看着那方明顯不是仆役所能用的精致花箋,猶豫道:“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不過一張紙罷了,值當什麼。”王震不由分說,將花箋輕輕放在她挽着的竹籃邊沿,壓在那簇茶蘼花下:“姐姐若覺得過意不去……”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因勞作而微微泛紅的手上,笑意加深,“不若……也回贈我一點什麼?不拘什麼,姐姐給的,我都歡喜。”
這話帶着明顯的親昵和暗示,彩霞的臉更紅了,心跳得厲害。
回贈?她有什麼能回贈的?
難道……也送他一張自己繡的帕子?
那豈不是……定情信物一般了?
這念頭讓她耳根發熱。
見她羞窘不語,王震見好就收,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我還不知姐姐的名字,是哪兩個字?可是‘彩雲’的‘彩’,‘朝霞’的‘霞’?”
彩霞愣了一下,點點頭:“是……正是這兩個字。
”她一個丫鬟,名字不過是主子隨口起的,何曾有人這般鄭重地問過是哪兩個字?
“彩霞,彩霞……”王震低聲念了兩遍,聲音醇厚,仿佛在品味着什麼:“雲蒸霞蔚,光華絢爛,好名字,正配姐姐。”
他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姐姐可知,這兩個字怎麼寫?”
彩霞有些茫然地搖頭。
她雖在王夫人身邊,認得幾個字,能看簡單的賬目和經書,但寫卻是生疏,自己的名字,更是從未認真寫過。
王震眼中掠過一絲笑意,機會來了。
他環顧四周,見茶蘼架旁有一方光滑的青石板,旁邊恰好有一小窪未幹的雨水。
他彎腰,隨手折了一根細長的草莖,蘸了雨水,在青石板上劃動。
“姐姐看,”他招呼彩霞近前,指着石板上逐漸清晰的水痕,“這便是‘彩’字,左邊一個‘采’,右邊三撇,如同光華流瀉。而這個,是‘霞’字,上面是‘雨’字頭,下面是‘叚’,寓意雲氣映日而成光華。”
他一邊寫,一邊講解,語氣耐心而溫柔。
彩霞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湊近了些,彎下腰,仔細看着那水寫的字跡。
兩人頭幾乎挨在一起,她能聞到他身上更清晰的、混合了青草與陽光的氣息。
“來,姐姐試試。”王震將草莖遞給她,手指不經意地包裹住她的手,引導着她在石板上落筆。
“手腕放鬆,力道均勻……對,就這樣……”
他的手溫暖幹燥,穩穩地扶着她的手背,帶動她的手指在石板上移動。
彩霞只覺得被他觸碰的地方像是過了電,酥麻的感覺從手背一直傳到心尖,讓她手臂發軟,幾乎握不住那草莖。
他的氣息就拂在耳畔,低沉的聲音引導着筆畫,那水痕劃出的,仿佛不是她的名字,而是某種無聲的咒語,將她牢牢縛住。
“這一筆,要這樣……微微上挑……”王震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近,幾乎是在她耳邊呢喃。
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時,輕輕扶住了她的腰側,穩住她因爲緊張而微微搖晃的身形。
彩霞渾身僵硬,心跳如鼓,全部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被他握住的手和腰間那存在感極強的溫熱手掌上。
石板上,“彩霞”二字歪歪扭扭地顯現,水跡淋漓,就像她此刻紛亂的心緒。
“寫……寫好了嗎?”她聲音發顫,幾乎帶着哭腔,不知是羞還是怕。
王震沒有立刻放開,反而就着這個姿勢,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發頂,深深吸了一口她發間混合了茶蘼花和皂角的清香,才緩緩鬆開手,退開半步。
“寫得很好。”他看着石板上那稚拙的字跡,笑道:“姐姐的名字,從此以後,在我心裏,便有了具體的模樣了。”
這話太過曖昧直接,彩霞臊得無地自容,猛地直起身,卻發現腰間似乎還殘留着他手掌的力度和溫度。
她看也不敢看他,匆忙提起竹籃,連花箋都忘了拿,轉身就想跑。
“姐姐,”王震在她身後喚道,聲音帶着笑意,“你的花箋。”
彩霞腳步一頓,回身胡亂抓起那張花箋,攥在手心,像捧着炭火。
她抬眼,飛快地瞥了王震一眼,只見他負手立在茶蘼花下,笑容明朗,眼神卻深不見底,仿佛盛滿了整個午後的陽光和她所有無所遁形的心事。
“我……我該回去了!”她丟下這句話,再次落荒而逃,只是這次,腳步有些虛浮,心頭的悸動卻如潮水般洶涌,怎麼也壓不下去。
王震沒有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青石板上漸漸蒸發消失的水跡“彩霞”二字。
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長。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片剛才從彩霞籃中遺落的、完整的茶蘼花瓣,放在鼻尖輕嗅,然後小心地收入懷中。
【叮!與目標人物“彩霞”進行親密教學互動(手把手寫字),親密值+30!】
【目標彩霞好感度與羞澀度同步攀升,當前狀態:好感度80,羞澀度70,依賴度顯著增強。】
【提示:目標情感已明顯傾斜,肢體接觸抗性降低。可嚐試更深入接觸。】
【獲得階段性獎勵:觀察力提升(初級)——對目標微表情、小動作洞察力增強。】
很好。
名姓相授,肌膚相親(雖然隔着衣物),這番“教學”下來,彩霞的心防已然脆弱不堪。
王震感受着新獲得的、更加敏銳的觀察力,心中籌劃着下一步。
是時候,讓這只羞澀的鳥兒,主動飛入他張開的網中了。
或許,那張花箋,能引出些有趣的回應?
他轉身離開茶蘼架,步伐從容。
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仿佛一張無形的網,正悄然覆蓋向這座繁花似錦、卻又暗流涌動的國公府。
而另一邊,彩霞跑回自己房中,關上門,背靠着門板,依舊氣喘籲籲。
她攤開手心,那張淺黃色的浣花箋已被她捏得有些發皺,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他指尖的溫度和淡淡的墨香。
另一只手,則不由自主地撫上腰間被他扶過的地方,那裏仿佛還烙印着他的掌形。
她走到窗邊的小桌前,鋪開花箋,看着那細膩的紋理,鬼使神差地,拿起自己那支很少用的毛筆,蘸了點點清水(舍不得用墨),在花箋的一角,極其生疏地、一筆一劃地,模仿着午後他教她的筆順,寫下了兩個字。
水跡淡薄,很快暈開,但那兩個字的輪廓,卻清晰地印在了紙上,也仿佛刻進了她的心裏。
正是——“彩霞”。
寫完,她看着那兩個字,臉上火燒火燎,心頭卻涌起一股陌生的、帶着甜意的悸動。
她將花箋小心翼翼地貼在心口,仿佛這樣,就能按住那狂跳不止的心髒,也能抓住那一絲渺茫而又灼熱的、屬於她自己的隱秘期盼。
窗外,茶蘼花香隨風潛入,絲絲縷縷,甜膩醉人,一如她此刻,再也理不清的繚亂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