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的塗山歲歲渾身一僵，頭頂那兩只毛茸茸的狐耳“嗖”地一下豎得筆直，身後的尾巴瞬間炸毛。
她轉過頭，看到從竹林陰影裏走出來的葉玄，淡金色的豎瞳裏瞬間蓄滿了驚恐的水霧。
有人！
是個男人！
活的！
塗山歲歲腦子裏一片漿糊，姥姥教的那些“魅惑守則”、“勾魂大法”瞬間忘到了九霄雲外，只剩下本能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想到姥姥那凶巴巴的臉和還沒完成的任務，她硬生生止住了想挖洞逃跑的沖動。
不能跑！
塗山歲歲，你是高貴的天狐，你要支棱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凶一點，或者……媚一點？
少女扶着旁邊的竹子勉強站直，雙腿還在打擺子。
她努力瞪大眼睛，想要做出那種“勾魂攝魄”的眼神，結果因爲太過緊張，看起來更像是高度近視在努力辨認路牌。
“打……打……打劫！”
塗山歲歲憋了半天，終於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
聲音軟糯顫抖，沒有半點威懾力，反而帶着一股子哭腔。
說完她就後悔了。
不對啊！我是要問路！我是要找食堂！爲什麼要說打劫？
完了完了，這下要被打死了。
葉玄站在五步開外，看着眼前這只明明怕得要死，還要強行裝出一副“我很凶”模樣的狐狸少女，強忍着笑意。
“打劫？”
葉玄攤開雙手，一臉無辜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灰袍，
“這位……師姐？你看我這樣子，像是有錢人嗎？”
塗山歲歲愣了一下。
好像是哦。
這人穿得灰撲撲的，還沒自己穿得好。
“那……那……”
她絞着手指，指尖都快把衣角搓爛了，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那就……劫……劫色！”
葉玄：“……”
這狐狸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
葉玄上前一步。
“哇！”
塗山歲歲嚇得往後一跳，後背撞在竹子上，雙手抱頭，兩只耳朵緊緊貼在頭皮上，閉着眼睛大喊：
“別打我！我不好吃的！我也沒錢！嗚嗚嗚……”
葉玄停下腳步，有些無奈。
這真的是築基中期的妖修？
合歡宗把這玩意兒招進來，確定不是爲了當吉祥物？
“我沒想打你。”
葉玄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些，雖然他現在這副平平無奇的面孔沒什麼親和力，但他身上隱約散發的九陽之氣，對陰屬性的妖族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那是如同冬日暖陽般的氣息。
塗山歲歲停止了發抖，悄悄睜開一只眼睛。
這個人類身上的味道……好像很好聞？
暖烘烘的。
“真……真的？”
她吸了吸鼻子，怯生生地問。
“真的。”
葉玄從儲物袋裏摸出一只昨晚烤剩的雪兔腿，用油紙包着，還帶着餘溫，
“不僅不打你，還請你吃東西。”
塗山歲歲的眼睛瞬間直了。
那股焦香的肉味直往鼻子裏鑽，她肚子裏適時傳來“咕嚕”一聲巨響。
她咽了口唾沫，警惕地看了看葉玄，又看了看兔腿。
姥姥說人類男人給的東西不能吃，吃了就要生小狐狸。
但是……好香啊。
飢餓戰勝了理智。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剛碰到油紙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過，然後像只護食的小獸一樣縮回竹子後面，大口啃了起來。
“慢點吃，沒毒。”
葉玄抱着手臂，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這哪裏是天狐，這分明就是只餓了幾頓的薩摩耶。
“我叫葉玄，聽雪峰弟子。”
葉玄開始套近乎，
“師姐怎麼稱呼？這百獸峰到處都是禁制，亂跑可是很危險的。”
塗山歲歲嘴裏塞滿了肉，腮幫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說道：
“唔……塗山……歲歲……”
吃人嘴短，她對葉玄的戒心肉眼可見地消退了不少。
尤其是靠近葉玄時，那種來自血脈深處的舒適感，讓她忍不住想蹭蹭。
“歲歲師姐。”
葉玄笑了笑，目光掃過她那條不安分的大尾巴，
“你是迷路了嗎？”
塗山歲歲動作一僵，臉上剛褪下去的紅暈又浮了上來。
“才……才沒有迷路！”
她嘴硬道，
“我只是……在巡視領地！對，巡視領地！”
就在這時，竹林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囂張的喝罵。
“搜！那只狐狸肯定跑不遠！”
“郝長老說了，這狐妖血脈特殊，抓活的賞十塊靈石！”
塗山歲歲手中的骨頭“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她臉色煞白，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下意識地往葉玄身後縮。
“是……是他們……”
葉玄眉頭微皺。
郝長老？郝鷹？
還真是冤家路窄。
幾個身穿獸皮坎肩、渾身肌肉虯結的壯漢撥開竹林闖了進來。
領頭的一個滿臉橫肉，手中提着一根狼牙棒，修爲在練氣七層。
他們一眼就看到了躲在葉玄身後的塗山歲歲，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哈哈，找到了！果然在這兒！”
領頭壯漢獰笑着逼近，目光貪婪地在塗山歲歲身上遊走，
“小狐狸，跑啊？怎麼不跑了？”
隨即，他不耐煩地看向擋在前面的葉玄，感受到葉玄身上那練氣四層的微弱氣息，臉上露出一抹不屑。
“哪來的雜役廢物？滾一邊去！別擋了爺的財路！”
塗山歲歲死死抓着葉玄的衣角，小小的身體貼在葉玄背上，抖得像篩糠一樣。
“別……別丟下我……”
她聲音細若蚊蠅。
葉玄嘆了口氣。
“幾位師兄。”
葉玄不僅沒讓開，反而往前跨了一步，擋住了幾人的視線，臉上掛着標志性的假笑，
“這只狐狸是我先發現的。按照宗門規矩，凡事總得講個先來後到吧？”
領頭壯漢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捧腹大笑起來。
“先來後到？哈哈哈哈！你一個練氣四層的廢物，跟我講規矩？”
他猛地止住笑，手中狼牙棒重重頓地，激起一片塵土。
“在百獸峰，拳頭就是規矩！老子數三聲，你不滾，就連你一塊兒廢了！”
“一！”
塗山歲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二！”
葉玄嘆了口氣，活動了一下手腕。
既然不想講道理，那就只好講物理了。
剛好，他也想試試，這經過太陽真火淬煉的身體，到底有多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