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從騎了小白之後,在姜槐心中,摩托車就是世間一頂一的好寶貝。
那令牌再好,也不能帶人飛不是?
更何況令牌在道教之中的作用,有點類似於古代將軍手裏的虎符,或者現代政府機構裏的公章。
調兵遣將也好,呼風喚雨也罷,真正起作用的是頒布“令牌”的勢力,而並非“令牌”本身。
光是把令牌埋在土裏能起個屁用?
由此可見,那位同行多多少少有點問題,要不幹脆就是個騙子。
別人也就罷了,可老呂爲人不錯,更是待他不薄,萬萬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話雖如此,姜槐臉上依舊沒什麼變化。
這種事沒法主動點破,否則難免會給這夫妻倆留下背後搬弄唇舌,想要刨活的印象。
萬一激起了他們逆反心理鑽了牛角尖,反而好心反而辦了壞事。
他需要一個開口的機會。
不過這夫妻倆都是老實人,顧忌找人辦事的規矩,縱然心中忐忑,也沒有好意思開口請姜槐幫忙看一看,雖然他們心裏很想。
老呂雖有心開口,但他終究是給兒子兒媳婦打下手的,只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好在小呂是個有眼力見的,一邊吃飯,一邊眼珠子亂轉。
他看出姜槐有心幫忙,也看出爹媽心有顧慮,於是起身盛了一碗魚頭湯放在姜槐面前,
“明天閒來無事,我帶您練練車吧?”
“哦?去哪比較合適?”
姜槐一邊喝湯,一邊默契配合。
“周圍車來人往的,不是個練車的好去處,這樣吧,那山上的新窯周邊還算平整,也沒什麼人,不如去那裏?”
“那當然再好不過了。”
這邊三言兩語把事情敲定,那邊夫妻倆哐哐一頓埋頭炫飯,裝作沒聽明白。
老呂則是點上一支煙嘿嘿直笑。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啊!
老呂家算是後繼有人了!
......
當晚,姜槐被安排住在小呂的房間,小呂則是和老呂擠一擠。
昨晚還窩在衛生間旁的沙發中,今天便睡在一米八的大床上,人生之境遇,真是妙不可言。
轉天一大早,小呂已經在院子裏忙活做早飯了。
吃的是一種名爲餃子粑的的東西。
以糯米粉和晚米粉混合制成薄皮,包裹餡料,蒸熟後晶瑩剔透宛如水晶,煞是好看。
小呂很細心,考慮了姜槐不能吃味大的東西,特意在韭菜豆腐餡之外,另做了竹筍臘肉餡。
其實他多慮了,全真才不能吃諸如大蒜、大蔥、韭菜之類味道比較沖的素菜。
姜槐除了四不吃,百無禁忌,還最喜歡蘸醬菜,和師父學的。
早上八點。
兩人各自騎着一輛摩托離開小院。
山路崎嶇,好在並不算遠,約莫二三十分鍾就到了那座新建的窯口。
規模並不大,也不是姜槐想象中的那樣用土壘的,反而像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倉庫,
進門之後就更加現代了,各種管道和電表箱,還有各種看不懂的儀器。
最惹眼的還是一個厚厚的大門,上面一個大大的圓盤,看着有點像殯儀館燒屍體的爐子。
見姜槐四處打量,對什麼都好奇,小呂便主動在一旁介紹道,
“現在主要有三種燒窯的方式,電窯、氣窯、柴窯。”
“電窯就是用電加熱電爐絲,氣窯則是燒天然氣,柴窯顧名思義就是燒柴了。”
“那哪個比較好?”
姜槐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想了解的多一點。
“這怎麼說呢......”
小呂皺眉想了想,
“電窯的溫度可以控制的很精準,不過氧化還原就不如氣窯和柴窯了,氣窯沒有匣鉢隔絕火,火焰可以直接接觸到坯,是靠熱傳導去成瓷的,柴窯需要匣鉢,靠的是熱輻射成瓷......”
“不過這還是要看師傅的手藝,手藝好的話,肉眼是很難看出其中區別的。”
這家夥不愧是窯二代,各種專業名詞信手拈來,可惜姜槐這個純純的門外漢都沒怎麼聽懂,被什麼“鉀”和“鈉”弄得滿頭霧水。
越聽越覺得沒上過學實在是一種遺憾,也愈發慶幸下山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有道是風水輪流轉,接下來該輪到小呂一頭霧水了。
姜槐手持羅盤,圍着窯口轉了一圈。
一會爬到高處舉目四望,一會抬頭看看天口,一會蹲下身捻起一抔土放在指尖揉搓。
眉頭蹙起,小呂的心髒就猛的一提,眉頭舒展,小呂的心髒也跟着放下。
可以說這輩子再也沒有旁人能如此左右他的情緒,當年當舔狗也沒如此這般。
過了片刻,姜槐終於站定,接過小呂遞過來的礦泉水喝了一口,比劃出三根手指,
“歐......歐什麼來着?”
“OK?”
“對,ok!”
他想賣弄一下新學的詞匯,可惜沒成功,只能趕緊跳過,
“你爸媽請的那個先生說的大體上都沒錯,今年太歲在東南,三煞在東,你家這窯口坐北朝南,窯門也的確偏東三寸。”
小呂臉色一變,“啊!那豈不是還是沖了煞?”
“放心“”
姜槐走到正大門前,指着前面一座山頭,
“不過偏東三寸剛好在‘艮位’,艮爲山、主靜鎮煞,非但不犯三煞,反而能借山勢擋煞,根本不需要什麼鎮物。”
“而且日子也不對,農歷九月戌土當令,十五是乙酉日,乙屬木、酉屬金,金克木不說,酉金又爲‘頑金’,這日金氣過旺,會耗泄瓷土的土氣——瓷爲土之精,土氣被耗,那還燒什麼瓷?”
小呂雖然一點沒聽懂,但還是大受震撼。
“鉀”和“鈉”是化學課裏學的,可這金啊,木啊,土啊的,到底是從哪看出來的?
“那哪一天開窯比較好?”
“推遲兩天到十七日,是丁亥日。丁屬火、亥屬水,火生土,水滋潤土,剛好補了戌土的燥氣,形成‘火生土、土潤金’的循環;且亥日對應‘潤’,剛好契合瓷品需要的瑩潤之氣。”
“大師,我悟了!”
小呂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頓時喜笑顏開,掏出手機就要打給他爹媽。
姜槐心情也不錯,這下可以名正言順的騎走小白了。
趁着辦證的空檔四處轉轉,再借呂家柴窯完成任務。
美滋滋!
至於那倆口子選擇相信誰?
這一點他還是有把握的。
這就像一個病人去看病,一個醫生說你有病,趕緊掏錢準備手術,另一個醫生說沒啥問題,回家該幹嘛幹嘛。
這個病人會選擇相信誰?
想必這天底下沒人非要說自己有病吧!
那真是有病了。
怎麼來的怎麼回。
回到小院差不多已經是中午。
小呂又開始張羅着做飯,不過任務減輕了很多。
他爹媽中午要守店不回家吃,老呂則是拎了兩瓶酒說是去找找老朋友把駕駛證辦一下。
院子裏一時只剩下姜槐一人,倒是沒覺得無聊,反而有些新奇,
他在道觀長大,道觀就是他的家。
可道觀再好,總是少了一絲煙火氣。
露台飄揚的被單、牆上褪色的獎狀、角落半死不活的綠植、廚房油漬斑斑的窗戶、還有門口鞋架上的高跟鞋......
如果不是命運捉弄,他大概也會生活在這樣一個普通卻溫馨的地方。
可惜沒如果。
既然如此,那臨時感受一下世俗中的“家”也不錯。
收拾好情緒,姜槐拍了張小白的照片給賀小倩和小湯圓發過去。
他就是再“不食人間煙火”,卻也才二十歲。
對於喜愛之物難免升起炫耀分享之心,這是人之常情,道士也是人。
小湯圓沒回,這個點應該在上課。
上次和她聊天,她說媽媽給她報了一個學前班,就是上幼兒園之前的培訓,姜槐反正是沒聽懂。
賀小倩倒是秒回,大學好像比幼兒園輕鬆多了。
“????”
一連幾個問號。
“我的。”
姜槐發的是語音。
他不會拼音,只會手寫,不過屏幕太小,遠不如語音方便。
“不是吧!!!!”
“這才多少天,小姜道長你都進化到這個地步了?”
“力帆摩托,扎西德勒!”
“帥帥帥!”
一連好多條。
她好像總喜歡這樣,搞的姜槐都不知道該回復哪個,幹脆回了一個長語音,把來龍去脈大致說了一遍,最後又補充了一句,
“你喜歡瓷器嗎,我可以做一個送你。”
做瓷器對於他而言只是一種體驗,做出來的東西卻不太適合路上使用,還不如送出給朋友。
不僅是賀小倩,小湯圓他也打算送一個。
朋友少也有少的好處。
那邊隔了好一會還是沒有動靜。
姜槐心中納悶,語音再長也該聽完了才是,莫非出了啥事?
又隔了幾分鍾,那邊終於回信息了,竟然也是語音。
“不好意思哦,剛才秋月姐給我打電話了,小姜道長,你是不是在金鱗教一群大爺大媽練拳了?”
“對啊,怎麼了?”
“還真是你啊!那邊有個記者正到處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