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站在監控屏幕前,看着那個灰色身影消失在廢棄醫院的後門。

“林薇薇三天前秘密租下了隔壁的舊療養院病房,”周銘低聲道,“用的是假名,但資金流水指向傅家某個海外信托的殘餘賬戶。”

畫面切換,紅外攝像頭穿透斑駁的牆壁。

傅臨川站在昏暗的房間裏,背對着鏡頭,肩膀繃得像石頭。

林薇薇坐在唯一幹淨的椅子上,穿着病號服,臉色蒼白,手裏捧着一小塊精致的奶油蛋糕,笑容甜美如毒花。

“阿川,生日快樂。”她的聲音透過竊聽器傳來,帶着虛弱的雀躍,“我偷藏了糖和面粉,做了很久呢……嚐嚐看,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傅臨川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林薇薇歪着頭,用沾着奶油的指尖,輕輕戳了戳他緊握的、骨節發白的手背。

時間在無聲的監控畫面和不斷刷新的數據流中悄然滑過。方清取消了當晚和次日上午的所有安排,技術部門的主管帶着全套設備和大樓周邊三個月的監控歷史記錄匆匆趕來,在總裁辦公室隔壁的小會議室裏緊急架設起臨時的監控中心。

屏幕牆上分割出數十個畫面,大部分是冰冷的建築外觀、空曠的街道、昏暗的巷口。技術人員緊張地操作着,試圖從海量數據中捕捉那個灰色身影離開大樓後的軌跡。便利店的監控提供了初始方向——向西,沿着老城區邊緣,消失在錯綜復雜的舊街巷中。

那裏是城市的褶皺,是光鮮表皮下的暗瘡,監控稀少,人口流動復雜,是藏匿與消失的理想之地。

方清坐在主屏幕前的椅子上,沒有碰手邊已經涼透的咖啡。她的背脊挺直,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目光沉靜地掠過一個個跳躍切換的畫面,像最耐心的獵手。周銘站在她側後方,不時低聲與技術主管交流幾句,眉宇間帶着揮之不去的凝重。

“方董,西區舊街巷的公共監控覆蓋率不足百分之四十,而且很多年久失修。我們調取了沿途所有還在工作的民用攝像頭、商鋪自裝的安防探頭,甚至部分交通違章攝像頭的記錄,進行交叉比對。”技術主管聲音幹澀,顯然壓力巨大,“目標……很警覺,他似乎有意避開了所有主要路口和還有攝像頭的路段,專挑小巷、廢棄工地、甚至穿過一些私人院落的後門。追蹤難度非常大。”

“繼續。”方清只吐出兩個字,目光沒有離開屏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會議室裏只有鍵盤敲擊聲、鼠標點擊聲和偶爾低聲的交流。窗外的天空從深藍轉爲墨黑,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又漸漸稀疏,最終只剩下零星幾點守夜的光。

凌晨三點二十七分。

“找到了!”一個年輕的技術員低呼一聲,聲音帶着壓抑的興奮和疲憊,“西郊,老工業區邊緣,‘安康’廢棄醫院舊址後門,一個私人加油站去年安裝的防盜攝像頭,角度很偏,但拍到了疑似目標的身影,時間是昨天下午兩點零五分。”

所有人的精神一振。主屏幕被切換,一個畫質粗糙、帶着廣角畸變的黑白畫面被放大。背景是鏽蝕的欄杆、叢生的雜草和一棟破敗樓房的局部。一個穿着灰色外套(與保潔制服顏色近似)的瘦高身影,正快速閃進一扇半塌的鐵門,消失在一片陰影中。畫面只有不到兩秒,臉完全看不清,但那走路的姿態,那種刻意低頭縮肩、卻又帶着某種熟悉韻律的步態……

“是他。”方清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冰冷的確定。

“安康醫院?”周銘迅速調出資料,“上世紀八十年代建成,本世紀初因醫療事故和經營不善廢棄,產權幾經轉手,目前處於閒置狀態,周邊幾乎沒有居民。地圖顯示,醫院主樓後方,緊鄰着一家同樣廢棄的私立療養院,叫‘靜心苑’,兩家以前有內部通道相連。”

“林薇薇那邊有什麼新動靜?”方清問。

“有。”周銘的臉色更加嚴肅,“我們的人一直盯着療養院。就在今天下午,林薇薇以‘胸悶、需要更安靜環境’爲由,向療養院申請了一次短暫的、在醫護人員陪同下的戶外散步。但她在花園裏借口頭暈,支開了陪同的護士,獨自在長椅上休息了大約十五分鍾。我們的外圍監控顯示,在這十五分鍾裏,並沒有任何人接近她。但是,”他頓了頓,“護士回來前,她似乎從長椅的縫隙裏,取走了一個很小的、用油紙包着的東西,塞進了病號服口袋。由於角度和距離,無法確定具體是什麼。”

“時間?”

“昨天下午一點四十分左右。”

一點四十分取走東西,兩點零五分出現在廢棄醫院後門。時間完全對得上。

方清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椅子扶手。“查‘靜心苑’,尤其是最近,有沒有異常的人員或物資進出記錄,特別是非官方渠道的。”

命令下達,高效的團隊立刻運轉。不過半小時,初步信息匯總過來。

“靜心苑廢棄更早,產權歸屬不清。但我們通過一些特殊渠道,查詢到其水電記錄。”周銘看着剛收到的信息,語速加快,“就在三天前,該建築有一個電表出現了極微弱的、異常於環境背景的電流波動,持續時間很短,但很規律,像是某種小型電子設備間歇性啓動。同時,附近一個早就停用的市政消防水閥,有被輕微開啓又關閉的痕跡,水量極少,不像是泄露,更像是……有人取用了少量生活用水。”

三天前。恰好是林薇薇接到那個未知來電的時間。

“另外,”周銘的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一絲難以置信,“我們排查了周邊可能的臨時租賃或秘密使用記錄。發現‘靜心苑’西側翼樓三樓,一個朝南的房間,在四天前,通過一個無法追蹤的線上短租平台,被一個化名‘林薇’的人,以現金支付方式,短期租用了一周。平台記錄顯示,租客要求是‘絕對安靜,不需要任何服務’。而支付所用的資金,雖然經過多次匿名跳轉,但最終溯源,指向了傅家某個早已被凍結、但似乎仍有微小資金沉澱的海外離岸信托的殘餘賬戶。這個賬戶,在林薇薇名下有過間接授權記錄。”

一切線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起。

假名,現金,傅家殘存賬戶,廢棄療養院,與林薇薇“散步”取物時間、地點的高度吻合,以及傅臨川的最終出現地點。

方清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屏幕牆前。她的身影倒映在那些閃爍的、冰冷的監控畫面上,顯得有些虛幻。

“能看進去嗎?”她問,目光落在代表“靜心苑”的那個黑暗區域。

技術主管額頭見汗:“方董,那棟樓廢棄太久,內部結構不明,而且沒有電源,我們無法提前布置內部監控。但……如果目標確實在裏面,而且有電子設備使用跡象,我們可以嚐試用無人機攜帶微型熱成像和穿透式攝像頭,從外部窗口進行有限探測。不過,距離必須很近,有被發現的風險,而且成像質量無法保證,只能看個大概。”

“做。”方清沒有任何猶豫,“挑最老練的操作員,用靜音型號,我要看到房間裏的情況,現在。”

命令被迅速執行。一架經過特殊改裝、僅有巴掌大小、旋翼噪音極低的微型無人機,從數公裏外一輛僞裝成通信維修車的廂式貨車內悄然升空,融入漆黑的夜色,朝着西郊廢棄的“靜心苑”飛去。

屏幕上的畫面切換成了無人機第一視角。黑暗的街道、破敗的建築輪廓飛速後退。很快,一棟掩映在荒草和雜亂樹木中的灰白色建築出現在畫面中,牆皮剝落,窗戶大多破損,在月光下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殘骸。

無人機靈巧地繞開障礙,降低高度,貼近西側翼樓三樓。那裏,一扇窗戶的玻璃相對完整,裏面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光線透出,不像是燈光,倒像是……蠟燭?

操作員屏住呼吸,將無人機穩穩懸停在窗外數米處,避開可能的視線角度,調整攝像頭模式。

主屏幕上的畫面再次切換。變成了模糊的、帶着綠色噪點的熱成像輪廓,以及經過穿透處理、能大致勾勒牆體後物體形狀的灰度圖像。

畫面很粗糙,但足以分辨。

一個相對高大的熱源輪廓靠牆站立着,一動不動,熱信號顯示其體溫似乎偏低,但輪廓緊繃。那是傅臨川。

在他對面稍遠的位置,一個較小的熱源輪廓坐在一個類似椅子的物體上,熱信號更微弱,起伏不定。那是林薇薇。

兩人之間,似乎隔着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個很小的、散發着微弱熱量的點狀物——或許是燭火。

無人機搭載的定向高靈敏度拾音器,也開始工作。沙沙的電流噪音中,斷斷續續的人聲被捕捉、放大、處理。

先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種刻意的、虛弱的柔軟,還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甜膩:“阿川……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沒有回應。只有一片壓抑的沉默,和窗外夜風吹過破窗的嗚咽。

過了幾秒,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上了點委屈和小心翼翼的討好:“你……你別不說話呀。這裏好黑,我好怕。你看,我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呢。”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打開包裝紙。

“我偷偷藏了一點糖,還有面粉……問廚房的阿姨要了點雞蛋,騙她說我想自己做着玩……”她的聲音漸漸雀躍起來,盡管那雀躍聽起來如此空洞,“我做了很久呢,手都燙了一下……你看看,是不是以前的樣子?你以前……最喜歡吃我做的奶油小蛋糕了,對不對?”

短暫的沉默。然後,是瓷器或塑料小勺輕輕刮過什麼的細微聲響。

“阿川,生日快樂。”她的聲音更輕了,帶着一種令人不適的、故作天真的期盼,“嚐嚐看,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屏幕上,那個代表傅臨川的高大熱源輪廓,依舊僵硬地靠牆站立着,沒有任何動作。熱成像顯示他雙手似乎緊握成拳,貼在身側。

竊聽器裏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近乎哽咽的抽氣聲,來自林薇薇。隨即,是椅子腿摩擦地面的輕響,她似乎站了起來,熱源輪廓向着傅臨川的方向靠近了一小步。

“你還在怪我,對不對?”她的聲音裏帶上了溼意,像是哭了,“怪我那時候沒有站出來幫你?怪我……怪我後來沒有去找你?阿川,我有苦衷的……方清那個賤人盯着我,傅家倒了,所有人都躲着我,我病了,真的病了……你看,我穿着病號服,我每天都在吃藥……”

她似乎又靠近了一點。熱成像畫面裏,兩個輪廓離得很近了。

“可是阿川,我心裏只有你啊。”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一種催眠般的絮語,“不管你是傅總,還是……還是現在這樣,我都只喜歡你。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我們才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人,方清她算什麼?她不過是趁火打劫的賤人!阿川,你看看我,你看看這個蛋糕,我爲你做的……”

一陣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

穿透式攝像頭的模糊灰度圖像裏,能看到坐着的那個較小輪廓,似乎抬起了一只手臂,伸向了站立的那個高大輪廓。

緊接着,竊聽器裏傳來林薇薇的聲音,那聲音裏所有的委屈、哭腔、討好,在那一瞬間,忽然奇異地沉澱了下去,變成一種更輕、更柔,甚至帶着點孩童般純真好奇的語調,但在這死寂、破敗、黑暗的環境裏,卻透出一股令人骨髓發寒的詭異。

她說:“阿川,你的手好冷呀。”

然後,是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下一秒,她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種黏膩的、撒嬌般的甜,清晰地透過拾音器,傳進屏幕前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我喂你,好不好?”

“就用我的手指,沾一點點奶油……你看,多漂亮呀,像不像以前,在我們家頂層公寓,看着夜景的時候,我喂你吃的那次?”

“阿川,張嘴呀。”

屏幕前,死一般的寂靜。

技術員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操作無人機的手僵在半空。周銘的瞳孔微微收縮,背脊竄過一絲寒意。

只有方清,依舊靜靜地站在那裏,面無表情地看着屏幕上那兩個模糊的、依偎又對峙的輪廓,看着那代表燭火的、微小而搖曳的光點,聽着耳機裏傳來的、那甜膩到令人作嘔的嗓音。

她的眼神,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映不出絲毫波瀾。

忽然,那個一直僵硬站立、如同石雕般的高大熱源輪廓,猛地動了一下。

不是接受,而是劇烈的、充滿抗拒意味的後仰,仿佛躲避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緊接着,一聲壓抑的、悶鈍的撞擊聲透過拾音器傳來,伴隨着林薇薇短促的、吃痛的驚呼,和什麼東西被打翻落地的、黏膩的啪嗒聲。

燭火的光點,在熱成像畫面裏劇烈晃動了幾下,倏然熄滅。

屏幕陷入一片更深的、只有模糊輪廓的黑暗與死寂。

幾秒鍾後,傅臨川嘶啞、幹裂,仿佛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聲音,終於第一次響起,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和某種瀕臨崩潰的嘶啞:

“那蛋糕……林薇薇……你……你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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