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傾籬的話像一瓢冷水,瞬間澆滅了學子們的興奮勁兒。
衆人面色緊張地看着她——以往原身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宣布時,往往不會有什麼好事!
“再過三個月便是本學期的第一次大考。上學期,諸位學子的考試成績都不太理想,這便罷了,但這學期不一樣,明年就是秋闈,這是你們唯一能夠入仕的機會。”江傾籬振振有詞道:“所以,我決定準備一場摸底考,先探探每一個人學業上的長短,再通過補課提升你們的成績。”
學子們面面相覷,誰都沒想到江傾籬居然會提出摸底考試。
現場頓時怨聲載道:“怎麼又要考試啊……”
“這不是才剛開學嗎。”
甚至,還有學子竊竊私語道:“江先生就會變着法的折磨我們。”
原身知識水平有限,教育學子十分敷衍,但江傾籬手握教學系統,肩負着將學子們培養成才的任務,自然得認真對待。
“此事就這麼定了,三日之後進行摸底考。”
江傾籬一心想摸清學生們的底細,循循善誘,悉心教導,但學子們顯然不這麼想,只覺得若是考不好,江傾籬便又有理由來折磨他們了。
“我勸先生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程識翹着二郎腿、靠在書桌邊上道:“自古,那什麼梁不正梁就歪的,先生何必如此折騰自己,也折騰我們呢。”
系統:【上梁不正下梁歪。】
江傾籬對於沒文化的程識很無奈,但聽懂了他的意思:有什麼樣的老師,便有什麼樣的學生,大家在你手底下讀書,還能如何提升成績?
這話是在嘲諷江傾籬教得不行了。
江傾籬卻不生氣,反而道:“此言差矣。”
“古有懸梁刺股、鑿壁偷光,諸位學子尚且不止於此,又這般年輕,本夫子怎能眼睜睜看着你們的才華被埋沒呢。以前確有不足之處,所以現在更應查漏補缺。”
虛僞至極。
程識在心底冷哼一聲,正欲爭辯,忽見江傾籬對他一笑道:“尤其像程學子這樣家世顯赫、頭腦‘聰明’的俊朗青年,只要勤勉學習,將來官袍加身,前途不可限量。”
程識一時不知是被那柔美笑容晃花了眼,還是被誇昏了頭,陷入了沉默。
他倒要看看江傾籬能搞出什麼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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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落了一場小雨。
天色淒淒,青磚溼滑,前往會饌堂的路上學子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行。金台書院的院規定嚴苛,過午不食,且不準任何人開小灶,只能前往會撰堂用飯。
當然也有例外。
原身嫌棄會撰堂的飯菜難吃,特意花重金在外請了廚子,流水席似得美食每日換着花樣的往泊雲居送,不知看眼饞了多少人。
江傾籬可不打算搞特殊,她老老實實地端着盤子去打飯了。
“江先生來了?!”
“您請,您請。”
“江先生……怎麼親自來吃飯了?”
奈何學子們剛看見她就嚇得瑟瑟發抖,隊也不排了,座也不占了,江傾籬來了之後,周圍空出一大片區域,學生們寧願擠在一起也不敢靠近,全都誠惶誠恐地看着她。
江傾籬第一次猶豫到底要不要搞特殊。
正想着,面前突然砸下了一個餐盤,那力度,那聲響,震得江傾籬耳朵一麻。
江傾籬一臉麻木地抬起頭,果然,又是秦玉生。
“江先生,我能坐您旁邊嗎?”秦玉生笑道。
“隨意。”
江傾籬敷衍地點點頭——您坐都坐了,還問什麼呢?
這秦玉生不是應該懷疑她斷袖嗎?怎麼還敢靠近她?!
江傾籬嫌棄地將魚肉撥到一旁,開始吃飯了,不得不說,夥房大師傅的手藝真不錯,她吃得津津有味,可惜身邊有一個討人厭的人說話:
“江先生好像有些挑食?”秦玉生幾乎沒動筷,他又用那種試探的目光看着江傾籬。
江傾籬道:“我不喜魚肉。”
秦玉生淡道:“古人雲,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江先生爲人師長,自當以身作則,珍惜糧食,怎麼能挑食呢?”
這秦玉生簡直像男鬼一樣纏上她了!沒完沒了!!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啊?!
“確實不能浪費。”江傾籬沒心情應付他,直接將那一塊魚肉扔進秦玉生碗裏道:“賞你了。”
“……”
江傾籬對着秦玉生一笑,笑過之後,方才意識到有些不妥,那塊魚肉她雖沒有動過,但當下時代涇渭分明,除卻親密之人外,可沒有分食的習慣……她如此行事,秦玉生不會真以爲她是斷袖吧?!
秦玉生微怔。
江傾籬生得白,一張臉又小皮膚又嫩,此刻她垂着長睫吃飯的模樣,莫名讓人聯想到某種可愛的動物。
少年看着江傾籬的目光變得十分奇怪,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江先生最近有些不同了。”
“是嗎。”
江傾籬埋頭吃飯,掩飾心虛。
“像換了一個人。”秦玉生作爲原書大反派,自然十分敏銳:“爲什麼要替我說話幫我療傷?給了家書不算,還要幫我們補課?以上種種,江先生不想解釋解釋嗎。”
“……”
江傾籬突然站起身,“我吃飽了,秦學子慢用。”
江傾籬沒有滿足秦玉生的窺探欲的義務,一起身,目光卻無意中瞥見了一位略顯獨特的青年。
他身披華貴藍衣,眉目間盈着不耐的冷漠之色,面容卻是一等一的出挑英俊……似是行動非常不便,他坐在輪椅上,身後還跟着一個推輪椅的小廝,周圍人的目光不由落在他身上,或是同情,或是奚落。
“先生在看什麼?”秦玉生順着江傾籬的目光一瞧,隨即笑道:“他啊。”
“許久未見,沒想到他的腿傷還沒有好……這都是托了江先生的福。”
聽了秦玉生陰陽怪氣的話,江傾籬正不知所謂,卻見那藍衣青年的輪椅已經漸漸靠近了。
最終,輪椅停在了江傾籬面前。
藍衣青年抬起眼,如刀一般得眼神割向江傾籬,盛滿了徹骨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