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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克制住情緒,和喬十安走到長椅邊。
隨即從包裏拿出化妝品,要求道:
“都說死人也需要化妝,到時候你給我畫一個吧!”
喬十安接過:“你確定要我畫?”
我直接躺在躺椅上,沖她說:“確定,你畫吧。”
喬十安依言照做。
她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熱熱的,熱到我的心也跟着滾燙。
不知過了多久,她叫道:“好了!”
聲音透着笑意。
我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喬十安模糊的笑顏。
這一瞬間,我讓我有些恍惚,恍惚到想要開口喊“媽媽”,卻又突然被打斷。
“你這樣子到地下,可是個豔鬼啊,到時候記得替我看看地府站街有沒有行情哦!”
我不明所以,拿過鏡子看去。
才發現,她把我的臉塗的煞白,臉頰卻又有突兀的桃紅色腮紅。
紅唇烈焰,藍色的眼影還帶着閃片。
乍一看,和她臉上的妝一模一樣。
我有些驚異:“這樣好看嗎?”
喬十安見狀,捧着肚子大笑:“好看啊,怎麼不好看,今天大概是你最好看的一天了!”
我聞言,也笑着點頭:“好看就行。”
喬十安笑得更大聲了。
冷風吹過,她抖了抖。
我立刻到:“彩排結束啦,你快回家吧,三天後你準時到就行。”
喬十安聞言,突然收起了笑容。
聲音有些艱澀:“真的要死嗎?感覺你死了還挺可惜的。”
我擠出笑容安慰道:“嗯,我已經決定好了。”
“反正這個世界上,也沒人在乎我。”
我的話讓喬十安身體一顫,她突然問:
“是不是像你這樣沒媽的小孩,都會有這麼消極的想法?”
“不行不行,你跟我來”說着, 她拽着我往外走。
我不明所以得跟着她。
直到她又帶我回到了那家鞋店。
在童鞋區拿起一雙紅色的帆布鞋讓我試穿。
我暈暈乎乎地穿上,喬十安問:“合適嗎?”
我點頭:“你要給我買嗎?”
喬十安笑:“想得美,我給我女兒買。”
“我決定過兩天回去看看,免得她和你一樣......到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聞言, 我眼眶突然發燙。
特別想哭。
於是我背過身去,低頭開始脫鞋。
我脫得慢,眼淚不停往下掉。
喬十安疑惑得拽我:“怎麼回事?”
“幹嘛哭?”
“要我給你也買?”
我抹掉眼淚,不停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替你女兒高興。”
“她終於有媽媽了。”
喬十安聞言,嘆了口氣,抱抱我:
“你也會有的,下輩子,你肯定會找到個好媽媽。”
“嗯。”靠在她的懷裏,我輕聲回應。
從鞋店出來,我們分道揚鑣。
三天後,喬十安按照我給的地址來到了殯儀館。
她依舊濃妝豔抹,散着一頭卷發。
不過她特地把包臀裙換成了黑色。
上衣也保守了些,是黑色的長袖襯衫。
靈堂裏已經站着一些人了。
喬十安走進去,也不管他們,捂着嘴就開始哭:
“孩子啊,你一路走好,我們會給你多燒紙錢的!”
她哭了半天 ,周圍的人都看着她,竊竊私語:
“這人誰啊?怎麼都沒見過?”
“哭得也太假了,還穿成這樣,不會是來騙席的吧?”
喬十安叉腰瞪她們:“當我有病啊?!死人的席我也蹭?!”
“我是這小孩雇來......”話說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什麼,驚道:
“不對啊,這小屁孩死了,誰來給我付尾款?!”
周圍的人怒聲道:“什麼尾款?!這裏是殯儀館!不是你做生意的地方!”
他們也看出了喬十安的風塵。
喬十安不在意,繼續說道:“就是那個小孩,叫什麼?......”
喬十安這才發現,她沒問過我的名字。
她走到靈桌前,掀開白布看看,沒有照片。
打開櫃門,也沒有骨灰盒。
門口也沒有迎賓的牌子。
喬十安怒聲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耍老娘呢?你根本沒死對不對?”
見她對靈桌動手動腳,她身後的人也憤怒了,上前趕到:
“你連誰死了都不知道,還敢說不是來騙席的?快滾出去!不要驚擾了死者!”
“真惡心,一看就是站街的,是嫖客給你的錢不夠,你餓到來騙席了?”
他們譏諷的話難聽,刺地喬十安臉色通紅。
她一把掀了靈桌,怒聲道:“媽的!老娘也是被那小畜生騙來的!”
“一定是她媽篡奪她來整我的!哪個客人的老婆,這麼賤,居然讓自己孩子來做這種缺德事?”
喬十安罵罵咧咧,有些失了理智。
她的目光掃視人群,勢必要把躲在暗處看笑話的我找出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她熟悉的聲音:
“喬十安!你還知道今天是你親女兒的葬禮?!”
喬十安一頓,扭頭看去。
就見姥姥捧着我的遺像站在門口。
那是一張很滑稽的黑白照。
臉頰兩片黑,眼睛一圈黑,嘴巴也烏黑得像中了毒。
乍一看,和那天她給我畫的妝有點像。
那一刻, 喬十安手不自覺抖了抖:
“她就是那個小兔崽子?”她指着照片,不可置信。
姥姥怒瞪的她:“人都死了!喬十安,你還在糊說什麼?!”
話落,喬十安瞳孔驟縮,渾身抖個不停:
“不可能!怎麼可能是她?”
“你在騙我!”
姥姥嘆了口氣,把手裏的盒子遞給她:
“這是她死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給你的!”
喬十安抖着手接過,緩緩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那件羊絨大衣,和一個金手鐲。
最上面,還有一封信:
信上的字,讓喬十安陡然腿軟。
上面寫着:
【媽媽,你想要的東西,我替你買來啦,以後不要再討厭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