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區營地在新京大學的老校區內。災難前,這裏以櫻花道和百年圖書館聞名。現在,櫻花樹大多枯死,圖書館的西翼完全坍塌,但主樓依然屹立,被幸存者們改造爲生活區。

林深、小雨和周文遠在清晨抵達。營地的入口是兩輛公交車橫在道路上構成的屏障,上面焊接了鋼板和倒刺。崗哨上的人認出了他們——或者說,認出了陳墨的描述。

“三個人,一男一女一孩子。男人臉上有疤,”崗哨上的人用自制喇叭喊道,“陳頭兒在等你們。從左側缺口進,別碰鐵絲網,通電的。”

左側的缺口是用桌椅和沙袋堆出的通道,足夠一人通過。林深讓小雨走中間,周文遠斷後。穿過屏障,營地內部展現在眼前。

大約兩百人,陳墨說的數字是準確的。人們在圖書館前的廣場上忙碌:有人在修理太陽能板,有人在晾曬衣物,有人在分發食物——稀粥,但冒着熱氣。孩子們在廢墟圍出的空地上玩耍,雖然玩具只是碎石塊和廢金屬,但笑聲真實。

“有組織,”周文遠低聲評價,“不像是臨時湊合的。”

“陳墨是老師,”林深說,“知道如何管理。”

“老師可不會架通電鐵絲網。”

確實。林深注意到營地邊緣的防御工事相當專業:交叉火力點、觀察哨、甚至是簡易的陷阱區。陳墨的“藝術史講師”身份顯然不完整。

“林深!”陳墨從圖書館主樓走出來,今天換了件相對幹淨的外套,臉上的燒傷疤痕在晨光中更明顯了,“還有小雨,和...周先生?周文遠?”

周文遠愣了一下。“你認識我?”

“災難前,你去大學做過講座。視界公司的神經接口技術,未來應用前景。”陳墨微笑,“我是那天的組織者之一。你講得很好,雖然大部分學生聽不懂量子神經映射的部分。”

“那是三年前了。”周文遠的聲音裏有警惕。

“但在末日,三年前的記憶像昨天一樣清晰。”陳墨轉向林深,“所以,你們去看過那個‘泡泡’了?”

“你派人跟蹤我們?”

“沒有跟蹤,只是觀察。我們有瞭望哨在氣象局的舊樓頂,能看到公園大部分區域。”陳墨坦然承認,“看到你們進去,然後三個人出來,包括一個本該在泡泡裏的人。這很值得注意。”

“他是小雨的父親。”林深簡短解釋,“被困在裏面。我們找到了辦法帶他出來,但泡泡還在,用設備維持着。”

陳墨若有所思地點頭。“設備。原型技術。你們有控制源頭的能力,甚至能創造局部穩定場。這很有價值。”

“這不是交易。”周文遠插話,“我們是來加入營地,不是來提供技術的。”

“當然,當然。”陳墨舉起雙手,“營地歡迎所有幸存者。但恕我直言,你們擁有的知識和技術,可能會讓營地的其他人不安,或...產生想法。我們需要謹慎處理。”

“什麼想法?”林深問。

陳墨環視四周,壓低聲音。“跟我來。我們需要私下談。”

他帶他們穿過廣場,進入圖書館大樓。內部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書架被推到牆邊,中間是打通的居住區。一層是公共區域,有爐灶、儲水桶、醫療角。人們向陳墨點頭致意,但目光在林深一行人身上停留,充滿好奇。

他們爬上樓梯,來到三層的一個房間,門上掛着“檔案室”的牌子。裏面現在是陳墨的辦公室兼住所:一張桌子,幾張椅子,牆上釘着營地地圖和排班表,還有一張新京市的老地圖,上面用紅筆標記着各種符號。

“坐。”陳墨關上門,示意椅子,“首先,歡迎。西區營地需要人手,特別是像你們這樣有特殊技能的人。小雨的父親是神經科學家,你是病毒源頭的知情者,小雨...”他看向小女孩,“她似乎有特殊的知識儲備。這對重建至關重要。”

“但是?”林深聽出了轉折。

“但是營地不是鐵板一塊。”陳墨坐下,表情嚴肅,“兩百人,有大學師生,有附近居民,有災難後陸續加入的幸存者。我們有共同目標:活下去。但如何活下去,有不同的意見。”

“分歧在哪裏?”

“主要在兩派之間。”陳墨指着牆上的地圖,“我帶領的一派,我們叫‘重建派’。我們認爲病毒停止了,世界穩定了,現在應該開始重建文明。收集知識,修復基礎設施,嚐試聯系其他幸存者聚居地,最終重建社會結構。”

“另一派呢?”

“‘適應派’。以李明爲首,他以前是環保活動家,現在認爲病毒不是災難,而是‘地球的免疫反應’。人類破壞了自然,所以自然用病毒‘重置’人類認知,迫使我們回歸更簡單的生活方式。他們認爲不應該重建舊世界,應該適應新現實,甚至擁抱某些...殘餘的‘異常’。”

“異常?”

陳墨猶豫了一下。“昨天能量爆發後,除了公園的泡泡,我們還發現了其他地方。西區邊緣,一個廢棄的超市裏,貨架上的商品在變化。不是變形,是變成別的東西。一罐三年前過期的豆子,可能在你注視下變成一本書,或者一塊石頭。規律不明,但確實在發生。”

“現實扭曲的殘留效應。”林深說,“病毒改變了局部信息結構,現在病毒停止,但改變被固定下來了。就像橡皮泥被捏成新形狀,然後固化。”

“科學解釋,但李明的人不這麼看。他們認爲那是‘神跡’,是新世界的神在展示可能性。他們收集那些變化物品,像聖物一樣供奉。”陳墨苦笑,“昨天,李明的一個追隨者吃了一塊從罐頭變成的面包,然後開始說明亮的語言——至少他自稱是預言。其他人認爲他瘋了,但有些人相信。”

“這很危險。”周文遠說,“不穩定的現實區域,接觸可能導致認知損傷,甚至身體變異。”

“我知道。但我說服不了所有人。尤其是...”陳墨頓了頓,“尤其是在人們開始做那些夢之後。”

林深坐直了身體。“什麼夢?”

“從昨天傍晚開始,營地大約三分之一的人報告做了異常清晰的夢。不是普通的夢,像是親身經歷別人的記憶。一個從沒離開過新京的老人,夢見自己在海船上捕魚。一個年輕的女孩,夢見自己是個老工匠,在制作復雜的鍾表。細節豐富,醒來後記憶猶新。”

“記憶交換?”周文遠推測,“神經接口技術的副作用?病毒影響了集體無意識?”

“我不知道。但李明的人宣稱,這是‘集體意識的覺醒’,是人類進化的下一步。他們鼓勵大家分享夢境,試圖從中找出‘啓示’。”陳墨的表情變得憂慮,“今天早上,有三個年輕人決定離開營地,前往城市中心,因爲他們夢見那裏有‘應許之地’。”

“這太瘋狂了。”林深說。

“在末日,瘋狂和信仰的界限很模糊。”陳墨看着他們,“這就是爲什麼我需要你們的幫助。你們的專業知識,你們對病毒源頭的了解,可以證明這些現象是殘留效應,不是神跡。可以提供一個科學的解釋,對抗李明的神秘主義。”

林深思考着。陳墨的請求合理,但他感覺到這其中還有未說出的部分。

“如果我們幫你,你能提供什麼?”

“營地的保護,穩定的食物和水,醫療支持。還有,如果你們想的話,協助你們控制視界公司大樓。我知道你們會想回去那裏,那是知識和技術的關鍵。”陳墨直截了當,“我們可以合作。你們提供知識,我提供人力和資源。我們一起確保重建派主導營地的未來。”

“聽起來像政治聯盟。”

“就是政治聯盟。”陳墨坦然承認,“末日沒有政府,但權力鬥爭依然存在。只是現在賭注更高:是重建文明,還是退化到迷信部落。我選擇文明。”

林深看向周文遠,後者微微點頭。看向小雨,小女孩安靜地聽着,表情嚴肅。

“我們需要看看營地,”林深說,“和李明談談,了解雙方觀點。然後決定。”

“公平。”陳墨站起來,“我讓人帶你們參觀,安排住處。下午,營地有全體會議,討論那些‘異常’現象的處理。希望你們能參加,並提供專業意見。”

“我們會參加。”

陳墨叫來一個年輕人,名叫小楊,二十歲左右,戴着厚厚的眼鏡,看起來像是災難前的學生。他負責帶他們參觀,安排住處。

“陳老師讓我全力配合,”小楊推了推眼鏡,有些靦腆,“我是學物理的,災難前大二。現在負責營地的太陽能系統維護。如果有什麼技術問題,可以問我。”

“那些異常現象,你見過嗎?”林深邊走邊問。

小楊的表情變得不安。“見過。在舊超市。一箱礦泉水,在我眼前變成了...藤蔓。真實的、活着的藤蔓,還在生長。我們燒掉了它,但它又從灰燼裏長出來。最後我們挖了三米深的坑,把灰燼埋了,才阻止它。”

“能量守恒被違反了。”周文遠說,“物質被憑空轉化。”

“不完全是憑空。”小楊說,“我測量了周圍的能量場,有微弱的異常讀數。像是...空間本身的能量被抽取,用於物質轉化。雖然理論上需要巨大的能量,但讀數很低,不符合質能方程。”

“因爲病毒修改了局部物理法則,”林深說,“在那片區域,質能方程可能不再成立,或者參數改變了。”

“但病毒已經停止了,爲什麼效應還在?”

“因爲修改被固定了。就像代碼被重寫後,即使關閉編輯器,代碼依然被修改了。”周文遠解釋,“要逆轉,需要專門‘修復’那些區域,用正確的信息覆蓋錯誤的。”

“就像殺毒軟件修復被感染的文件。”小楊理解地點頭,“但我們需要知道正確的‘原文件’是什麼。”

“是的。而原文件可能已經丟失了。”

他們走到圖書館東翼,這裏是居住區。小楊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小隔間,用書架和布簾圍出隱私空間,有三張簡易床鋪。

“食物分發在中午和傍晚,廣場上的大鍋。水需要自己去過濾站打,每人每天五升限額。廁所在樓後,旱廁,需要輪流清理。”小楊詳細介紹,“醫療站在一樓,但只有基礎藥品,醫生是以前的學生,只上過兩年醫學院。如果有重傷或重病,我們...盡力而爲。”

“明白了。謝謝。”林深放下背包。

“哦,還有,”小楊在離開前猶豫了一下,“如果你們遇見李明的人,小心點。他們...很狂熱。尤其是最近,自從那些夢開始後。”

“我們會的。”

小楊離開後,三人坐在床鋪上,評估情況。

“陳墨在利用我們,”周文遠直白地說,“我們需要,但他在利用我們鞏固權力。”

“是的。但他說的也有道理。如果李明派主導,營地可能走向非理性的方向,那對所有人都是危險的。”林深說。

“但我們真的了解那些異常嗎?了解那些夢?”小雨輕聲問,“如果它們不是殘留效應呢?如果它們是別的什麼呢?”

林深看向她。“你想說什麼?”

小雨咬着嘴唇,像在組織語言。“昨天晚上,我也做夢了。但不是別人的記憶。是...一個地方。地下的地方,很深。有很多機器,很多屏幕。一個聲音在說話,但我聽不懂。還有一個倒計時...數字在跳動。”

林深的血液變冷。“什麼樣的倒計時?”

“像電子鍾。紅色數字。6天...什麼什麼小時。我看不清具體,但感覺很緊急。很...重要。”

周文遠和林深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之前沒告訴我。”林深輕聲說。

“我以爲只是夢。但小楊說其他人也做奇怪的夢,所以...”小雨的聲音變小了,“那個地方感覺很真實。而且...我覺得我去過那裏。在植入的記憶之外,在我自己的記憶裏,我去過那裏。和爸爸一起。”

周文遠的表情變了。“什麼時候?”

“很小的時候。你帶我去你工作的地方,但不是視界公司的主樓。是另一個地方,在地下,需要坐很深的電梯下去。那裏的人穿着白色衣服,有很多屏幕,你在和他們說話,我在玩一個會發光的球...”

周文遠的臉色蒼白。“那個地方...是視界公司的深層研發中心。只有少數人知道。我在那裏參與過早期實驗。但我從沒帶你去過。你媽媽絕不會允許。”

“但我記得。”小雨堅持,“我記得電梯下降時耳朵的感覺,記得白色走廊裏的消毒水味道,記得那個會發光的球,我碰它,它會變色...”

周文遠突然站起來,在狹小的空間裏踱步。“除非...除非那不是我。除非是別人帶她去的。在公司裏,只有幾個人有權限進入深層中心。林楓是其中一個。陳博士是另一個。還有...”

“還有誰?”林深追問。

“項目的軍方代表。一個姓趙的上校。他負責安保和‘應用轉化’。”周文遠停下腳步,“但小雨,你確定是我嗎?在我的記憶裏,我絕對沒有帶你去過那裏。你媽媽會殺了我。”

小雨閉上眼睛,努力回憶。“帶我的人...很高。穿着白大褂。他牽着我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溫暖。他叫我‘小雨’,聲音很溫柔。他給我看發光的球,說‘這是未來’...”

她睜開眼睛,眼中充滿困惑。“我以爲那是你,爸爸。但現在我不確定了。記憶很模糊,像是透過毛玻璃看的。”

林深感到一種不安的預感。如果那不是周文遠,會是林楓嗎?但林楓爲什麼要帶小雨去深層研發中心?除非...

“我需要連接手環,”他突然說,“訪問你的鏡像記憶,關於深層研發中心的部分。”

周文遠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可以。但小心,鏡像記憶不完整,可能會有扭曲。而且訪問會建立深層鏈接,可能會有...副作用。”

“比如什麼?”

“記憶混合。你可能會暫時分不清哪些是你的記憶,哪些是我的。鏡像記憶是活躍的,它會試圖‘完整化’,用你的記憶填補空白。”

“我理解風險。但我們需要知道小雨夢見的那個地方是什麼,倒計時是什麼。”

周文遠指導林深坐在床上,放鬆。小雨緊張地看着。

“閉上眼睛。專注於手環。想象它在變暖,在發光。然後想象一條線,從手環延伸到你的大腦,再到我的鏡像。詢問,但不要強求。記憶是脆弱的,像蜘蛛網,用力會扯斷。”

林深呼吸,照做。起初,只有黑暗和寂靜。然後,手腕上的手環確實開始變暖,一種輕微的脈動,與他的心跳同步。

他想象一條光之線,從手環上升,進入他的意識。然後,他“詢問”:深層研發中心。入口。權限。記憶。

起初,只有碎片。

白色的走廊,無限延伸。

電梯下降的數字:B1,B2,B3...一直到B12。

視網膜掃描儀,綠燈閃爍。

厚重的氣密門,打開時發出嘶嘶聲。

巨大的圓形空間,中央是一個發光的球體,懸浮在半空。

屏幕牆,數據如瀑布流下。

穿着軍裝的男人,背對,肩章顯示上校軍銜。

一個聲音在說:“...當記憶不再是記憶,當現實不再是現實...”

然後,倒計時。紅色數字。在中央屏幕上跳動。7:00:00。然後是6:23:59。然後是6:23:58...

林深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息。

“你看到了什麼?”周文遠問。

“深層研發中心。B12層。巨大的球形裝置。還有...倒計時。6天23小時...和你的夢一樣,小雨。”

“但那是什麼?”小雨問。

“我不知道。但數字在減少。現在是...”林深快速計算從昨晚到現在的時間,“大約6天22小時。無論那是什麼,它還在運行。在視界公司大樓的地下深處,某個陳博士都不知道的地方,某個備用協議在運行。”

“記憶實體化試驗,”周文遠低聲說,“林楓提到過。普羅米修斯項目的終極目標:不只要備份記憶,要讓記憶成爲可操縱的實體。他理論上認爲,如果記憶能像物質一樣被操控,那麼現實本身就可以被重塑。但那是理論階段,沒有實際實驗...至少官方沒有。”

“但如果有秘密實驗呢?軍方的‘應用轉化’?”林深說。

“有可能。趙上校對項目的‘軍事潛力’很感興趣。他曾問過,能否用記憶植入讓士兵無畏,或者用記憶擦除讓俘虜開口。林楓堅決反對,但...”周文遠停頓,“但林楓不是唯一的研究者。如果趙上校找了別人,繞過林楓...”

“那麼現在運行的,可能是一個失控的記憶實體化協議。”林深感到寒意,“而它可能在六天後達到某種臨界點。”

“我們需要去那裏,”小雨說,“我們需要阻止它。”

“但陳墨想要我們參加營地的政治鬥爭,”周文遠指出,“而且我們需要資源。深入B12層需要權限、電力、可能的安保措施。我們三個人不夠。”

“那就和陳墨合作,”林深決定,“但我們不只要營地的支持,我們要告訴他真相。至少部分真相。我們需要他的資源,但也要讓他明白,這不是政治問題,是生存問題。”

“他會相信嗎?”

“我們有證據。小雨的夢,我的鏈接記憶。還有...”林深看向窗外,廣場上的人們在忙碌,“那些共享的夢,可能不是自然現象。可能是那個協議的影響範圍在擴大,在從深層中心向外輻射,幹擾附近的意識場。”

“如果這樣,那麼不只是西區營地。整個新京的幸存者可能都在受影響。”

“所以我們更需要行動。”

中午,他們參加了食物分發。粥很稀,但熱乎,配有一小把不知名的野菜。吃飯時,林深觀察營地的人。有疲憊但依然有條理的成年人,有眼神空洞的老人,有過於安靜的孩子。末日三年,每個人臉上都刻着失去的痕跡。

他也看到了“適應派”的人。他們聚在廣場的一角,圍着一個人——李明,林深推測。他大約五十歲,頭發花白,穿着用各種布料拼湊的長袍,手裏拿着一根裝飾着羽毛和貝殼的手杖,像原始部落的薩滿。

李明正在講話,聲音洪亮,充滿感染力:“...我們不應害怕這些變化,而應擁抱它們!舊世界已經死亡,它的規則、它的邏輯、它的‘科學’,都隨着病毒而腐朽!新世界是神秘的,是奇跡的,是超越我們理解的!那些夢境,那些變異的物品,是神在向我們展示,現實可以不同,我們可以不同!”

一些人點頭,眼中閃爍着狂熱的光芒。另一些人搖頭,但不敢公開反對。

“看那棵枯樹!”李明指向廣場邊緣一棵完全枯死的櫻花樹,“昨天它還只是枯木,今天,它的樹幹上出現了文字!不是刻上去的,是長出來的!神在通過自然向我們說話!”

人們涌向那棵樹。林深他們也跟着過去。

確實,在櫻花樹龜裂的樹幹上,有淺淺的紋路,組成了可辨認的漢字。但不是什麼神聖信息,而是一句話:

“我在等你”

“看!”一個追隨者激動地說,“神在等待我們!等待我們覺醒!”

“這不是神跡,”小楊擠到前面,推了推眼鏡,“這是樹皮的自然裂紋,偶然形成類似文字的圖案。這叫幻想性錯覺,人類大腦傾向於在隨機模式中看到熟悉形狀...”

“科學家的傲慢!”李明打斷他,“你還在用舊世界的邏輯解釋新世界的奇跡!那些夢境呢?那些共享的記憶呢?也是‘幻想性錯覺’嗎?”

“可能是集體癔症,或者是...”小楊想解釋,但被更大的聲音淹沒。

“我夢見了海洋!”一個中年女人站出來,眼含淚水,“我從沒離開過新京,但我夢見了海浪、海鷗、沙灘上的貝殼!細節如此清晰!那一定是前世的記憶,或者是神讓我體驗別人的生活,好讓我理解我們都是相連的!”

“我也夢見了!”一個年輕人說,“我夢見我是個鐵匠,在打一把劍!我能感覺到火焰的熱度,鐵錘的重量!醒來後,我手上真的有水泡!”

人們議論紛紛,情緒激動。陳墨從圖書館裏走出來,試圖控制場面。

“大家冷靜!這些現象我們正在研究!林深先生是專家,他下午會給我們科學解釋!”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林深。有好奇,有期待,也有懷疑和敵意。

“科學解釋?”李明冷笑,“科學帶來了病毒,科學毀滅了世界!現在你們還想用科學來解釋神的啓示?”

林深走上前,面對人群。他能感覺到緊張的氣氛,感覺到分裂的營地,感覺到那些迷茫、恐懼、渴望答案的臉。

“我不是來提供所有答案的,”他開口,聲音不大,但清晰,“我只是來分享我所知道的。關於病毒,關於那些異常,關於那些夢。”

“那就說啊!”有人喊道。

“病毒是人造的,”林深直接說,“是一個試圖編輯人類集體記憶的實驗失控了。它沒有意識,沒有目的,只是一個出錯的工具。現在,工具被關閉了,但它的影響被固定在了現實中。那些變異的物品,那些局部異常,是那個影響的殘留,就像爆炸後的輻射,會逐漸衰減,但也可能危險。”

“那夢境呢?”一個女人問。

“夢境可能是另一種殘留效應。”林深選擇不提及深層中心的倒計時,那會引起恐慌,“病毒改變了信息傳播的方式。在它活躍時,記憶、文字、現實本身變得可塑。現在它停止了,但某些‘通道’可能還開着,允許意識之間的輕微泄漏。你們的夢,可能是無意中接收了他人的記憶碎片。”

“就像無線電幹擾?”小楊理解地點頭。

“類似。但更復雜,因爲涉及意識本身。”林深繼續說,“這些現象應該被謹慎研究,但不是崇拜。那些變異物品可能不穩定,接觸可能有風險。那些夢境可能混淆你們的自我認知。我們需要科學的方法,謹慎的態度。”

“科學的方法!”李明提高聲音,“科學的方法讓我們在這裏!科學的方法殺了數十億人!你現在還要我們相信科學?”

“我相信理解,”林深直視他,“而不是盲目信仰。病毒是科學錯誤,但治愈它的也是科學。穩定世界的是技術,不是祈禱。如果我們放棄理解,如果我們擁抱神秘主義,那麼我們永遠無法真正重建,我們只會退化到原始部落,崇拜我們不懂的東西,直到下一個災難來臨。”

人群中一陣騷動。林深的話直白,甚至刺耳,但在理性的幸存者中引起了共鳴。

“那你建議我們怎麼做?”一個老人問。

“首先,記錄。詳細記錄所有異常現象:地點、時間、具體變化。其次,隔離。標記危險區域,避免接觸未知變異物品。第三,研究。利用我們有的知識和技術,嚐試理解機制,找到安全的應對方法。”林深停頓,“而我需要你們的幫助。我需要團隊,去調查病毒源頭的深層設施,那裏可能有更多答案,也可能有...新的威脅。”

“什麼威脅?”陳墨問,他沒想到林深會公開提及這一點。

林深呼吸。“在關閉主病毒源時,我們可能沒有關閉所有東西。可能有備用系統還在運行。我需要團隊去確認,如果必要,去關閉它。”

“那會很危險。”有人說。

“是的。但忽略它可能更危險。”

人群中沉默。李明的追隨者們在低語,但大多數人似乎在認真考慮。

“我跟你去。”小楊站出來,推了推眼鏡,“我是學物理的,也許能幫上忙。而且...我想知道真相,不只是安慰性的故事。”

“我也去。”一個健壯的男人走出,臉上有刀疤,看起來以前可能是軍人或保安,“我叫大劉。末日三年,我活下來了。如果還有東西威脅營地,我想在它爆發前解決它。”

陸陸續續,又有幾個人表示願意加入。最終,有八個人組成小隊:林深、周文遠、小楊、大劉,還有兩個前建築工人(老王和老李),一個護士(小張),和一個自稱“什麼都懂一點”的雜學家(阿明)。

陳墨看着這個自發組成的隊伍,表情復雜。“我批準這次探查。但你們需要準備,需要計劃。而且,我需要營地的大部分人支持這個決定。”

“下午的會議,我們會投票。”大劉說,“但我相信理智的人會占多數。”

李明冷笑,但沒有再公開反對。他帶着追隨者們離開了廣場,回到他們的區域。

“你做得很好,”陳墨對林深說,“但你也樹立了敵人。李明不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但我們沒有時間玩政治遊戲。那個深層中心的東西...我認爲它在倒計時。六天,也許更少。”

“六天?什麼六天?”

林深簡要解釋了小雨的夢,他的鏈接記憶,以及倒計時。陳墨的表情變得凝重。

“B12層...我知道視界公司有深層設施,但不知道具體。如果真的有失控的實驗...”他深吸一口氣,“好。我會全力支持。你需要什麼?裝備?武器?食物?”

“都需要。還有,如果我們回不來,希望你能保護小雨。”

“我保證。”

下午的會議在圖書館大廳舉行。陳墨和林深展示了他們的計劃:組建探查隊,前往視界公司深層設施,調查可能的殘留威脅。李明激烈反對,認爲這是“舊世界的傲慢”,會“激怒新世界的神”。

但最終,投票時,重建派占了上風。也許是因爲人們更相信科學的解釋,也許是因爲對未知威脅的恐懼。探查隊獲得批準,可以調用營地的儲備物資。

接下來是緊張的準備工作。林深列出清單:手電筒、電池、繩索、工具、防毒面具(如果有)、醫療包、三天的食物和水。武器有限:大劉有一把自制弩,老王和老李有鋼筋做的長矛,其他人只有刀具。

陳墨貢獻出營地最好的裝備:兩套完整的防護服(從化工廠找來的),幾個還能用的對講機(但通訊距離有限),還有一把手槍和十二發子彈——給了林深。

“省着用。這是營地最後的存貨了。”

傍晚,隊伍集結。八個人,背着背包,帶着混合着決心和恐懼的表情。小雨堅持要去,但被林深和周文遠堅決拒絕。

“你留在營地,”林深蹲下,與她平視,“如果我們成功,我們回來。如果我們失敗...你需要活下去。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小雨。你是未來。”

小雨咬着嘴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沒流下來。“你會回來的。你保證。”

“我保證盡力。”

她撲上去擁抱他,很用力。然後擁抱父親。“都要回來。兩個都要。”

“我們保證。”周文遠輕聲說。

隊伍出發時,夕陽將廢墟染成血色。他們沿着廢棄的街道向視界公司大樓前進,影子在身後拉得很長。

小楊走在林深身邊,低聲說:“你知道,在物理學中,信息是現實的根本。全息原理說,三維空間的所有信息都編碼在二維邊界上。如果病毒改變了信息,那它改變的其實是現實的底層代碼。”

“所以?”

“所以修復它,可能需要重寫代碼。而我們沒有源代碼。”小楊推了推眼鏡,“除非,在深層中心,有備份。”

“希望如此。”

一小時後,他們抵達視界公司大樓。黃昏的天光下,這座曾經輝煌的建築像巨獸的骨架。入口處,他們之前離開的痕跡還在。

“我們從地下車庫進入,”林深說,“主電梯可能沒電,但應急樓梯應該能通到深層。”

地下車庫一片黑暗。手電筒的光柱切開黑暗,照亮廢棄的車輛和散落的雜物。空氣中有灰塵和潮溼的味道。

“這邊。”周文遠帶路,找到一扇標有“維修通道”的門。門鎖着,但大劉用撬棍輕鬆打開。

樓梯向下延伸,深不見底。牆壁上有樓層標識:B1,B2,B3...一直到B12。

“每層大約三米,B12層在地下三十六米深處。”小楊計算。

“準備好,往下走。保持距離,注意聽動靜。”

他們開始下降。腳步聲在狹窄的樓梯間回蕩。手電筒的光在牆壁上跳動,照亮管道和電纜。越往下,空氣越冷,帶着淡淡的臭氧味。

到達B8層時,阿明突然停下。“聽。”

所有人靜止。遠處,有聲音傳來。不是人聲,也不是機械聲,而是一種...低語。像許多人同時在輕聲說話,但聽不清內容。

“是通風系統?”護士小張猜測。

“通風系統不會說話。”大劉握緊弩。

他們繼續向下。低語聲越來越大,但依然無法辨別。到了B10層,低語聲變得清晰一些,能聽出是重復的短語,但語言陌生,不是中文,不是英語,不是任何他們熟悉的語言。

“是代碼?還是...”老王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記憶。”周文遠突然說,“被實體化的記憶,在重復播放。深層中心的設備在運行,把存儲的記憶轉化爲某種...可感知的形式。”

“但記憶怎麼會有聲音?”

“記憶不只有圖像,有聲音,有觸感,有情感。如果實體化技術足夠先進...”周文遠沒說完,但意思明確。

他們到達B12層。樓梯盡頭的門是厚重的金屬門,有生物識別鎖,但鎖已經損壞,門虛掩着,裏面透出詭異的藍光。

低語聲從這裏傳出,清晰可辨。無數聲音重疊,說着聽不懂的語言,但語調充滿情感:喜悅、悲傷、憤怒、恐懼、愛。

林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

門後,是他們記憶中的那個空間,但更宏大,更詭異。

巨大的圓形大廳,直徑至少五十米,高二十米。中央懸浮着一個發光的球體,直徑約五米,表面有液體金屬般流動的紋路。從球體中延伸出無數光之絲線,連接着周圍的牆壁——那些牆壁不是普通的牆壁,而是由無數屏幕組成,每個屏幕都在播放不同的記憶片段:

一個孩子在學走路。

一對情侶在親吻。

一個老人在病床上呼吸最後一口空氣。

一場婚禮。

一場葬禮。

一次日出。

一次日落。

人類生活的碎片,數以百萬計,在屏幕上閃爍、播放、循環。

而低語聲來自球體本身,那些記憶的聲音被提取、混合、播放。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廳中央的屏幕,懸浮在球體上方,顯示着紅色數字:

5天18小時42分鍾11秒

數字在跳動。10...9...8...

“我的天。”小楊喃喃道。

“這就是記憶實體化試驗。”周文遠聲音幹澀,“他們把存儲的人類記憶備份,不僅僅是數據,而是試圖賦予它們某種...存在性。讓記憶‘活’過來。”

“爲什麼?”護士小張問,“這有什麼意義?”

“意義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當記憶成爲實體,現實就可以被編輯。你可以刪除不想要的記憶,強化想要的記憶,甚至...創造全新的記憶,植入現實,成爲現實。”

一個人從陰影中走出。穿着災難前的高級軍官制服,肩章顯示上校軍銜,大約五十多歲,頭發花白但梳得整齊,面容剛毅,眼神銳利。

“趙上校。”周文遠說。

“周博士。好久不見。”趙上校微笑,但那笑容沒有溫暖,“還有...林深?還是林楓?身份混亂的救世主。歡迎來到記憶的殿堂。”

“你在做什麼?”林深問,手悄悄移向腰間的手槍。

“完成普羅米修斯的真正使命。”趙上校張開雙臂,像在擁抱整個空間,“林楓太保守了。他只想備份記憶,保存文明。但爲什麼要止步於保存?爲什麼不讓它進化?爲什麼不讓人類成爲自己記憶的主宰,成爲現實的主宰?”

“所以你在運行一個秘密協議,繞過林楓。”

“林楓是個理想主義者,但理想主義在末日是奢侈品。”趙上校走向中央球體,球體的光芒映在他臉上,讓他的表情顯得詭異,“病毒泄露是個意外,但也是個機會。它證明了現實的可塑性。現在,我利用它的殘餘能量,加上這裏的記憶庫,運行‘涅槃協議’。在倒計時結束時,這些記憶將被轉化爲穩定的現實場,覆蓋整個新京區域。”

“覆蓋?什麼意思?”

“意思是在新京,記憶將成爲現實的一部分。”趙上校的眼睛發亮,“如果你記得一座完整的建築,它就會存在。如果你記得一個死去的人,他就會‘活’過來——雖然不是真正的活,但足夠真實。如果你記得和平,就會實現和平。我們可以用記憶重建一個完美的世界,沒有痛苦,沒有失去,只有我們選擇記住的美好。”

“但那不是真實的!”小楊喊道。

“真實是什麼?”趙上校反問,“是感官輸入?是集體共識?病毒已經證明,所謂的‘真實’只是大腦解釋的神經信號。如果我可以直接給你完美的信號,爲什麼還要忍受廢墟和痛苦?”

“因爲痛苦是真實的!失去是真實的!記憶應該紀念真實,不是替代它!”護士小張激動地說。

“幼稚。”趙上校搖頭,“看看外面。真實是廢墟,是死亡,是絕望。我提供的是希望。是完美的、可控的、永遠美好的新世界。”

“代價是什麼?”林深冷靜地問。

“代價是那些不完美的記憶會被過濾、編輯、刪除。代價是進入新世界的人,會逐漸忘記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被創造的。代價是...”趙上校停頓,然後殘忍地微笑,“代價是那些不願接受的人,那些執著於‘真實’的人,可能會被新現實排斥,甚至抹除。”

“你想創造一個虛擬天堂,然後強迫所有人進去。”

“我提供選擇。留下,在廢墟中慢慢死亡。或者進入,在完美中永生。”趙上校看向倒計時,“五天後,選擇時間結束。涅槃協議將啓動,新京將被記憶現實場覆蓋。在那之後,任何進入該區域的人,都會自動被納入,記憶被編輯,適應新現實。”

“你瘋了。”大劉舉起弩。

“我是救世主。”趙上校平靜地說,“而你們是舊世界的遺物。我允許你們看到這一切,是希望你們理解,加入。但如果你們選擇對抗...”他按下手中的控制器。

大廳周圍的陰影中,走出六個身影。不,不是人類。是人形,但身體半透明,由流動的光組成,面部模糊,但能看出人類特征。

“記憶實體,”周文遠低聲說,“他已經能創造暫時的實體了。”

“暫時的,但足夠真實到能殺死你們。”趙上校說,“最後一次機會。離開,等待五天後新世界的降臨。或者死在這裏,成爲記憶庫中微不足道的碎片。”

林深看着那些記憶實體,看着中央的球體,看着倒計時的數字:5天18小時39分鍾22秒。

他知道,趙上校的計劃不會止於新京。如果成功,他會擴張,用記憶現實場覆蓋更多區域,最終可能覆蓋整個世界。一個被編輯的、完美的、虛假的世界。

人類將不再是人,而是記憶的傀儡。

他拔出槍。

“我們選擇第三條路:關閉這個瘋狂的東西。”

趙上校嘆息。“可惜。”

他揮手。

記憶實體沖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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