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蘇婉清離開後，402寢室陷入了詭異的安靜。趙浩癱在椅子上，眼神發直，仿佛靈魂出竅。林風躺在床上，感受着體內那顆神秘藥丸帶來的微弱暖流，以及手腕紗布下隱隱作痛的暗綠印記，心情復雜得像打翻了的調味罐。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林風一邊努力消化着藥力，一邊在腦子裏捋順：任務沒完成，還多了個“清除寄生怨念碎片”的支線。自己靈覺枯竭，精神力透支，外加被不明存在標記。唯一的好消息是暫時沒摔死，而且蘇學姐似乎打算罩着自己（雖然動機成謎）。壞消息是，蘇學姐明顯是個“科學驅魔師”，手段不明，立場曖昧，而且很可能一直在監視這棟樓。

這學上的，比諜戰片還刺激。林風無語望天花板（上鋪床板）。

“風哥……”趙浩的聲音帶着劫後餘生的飄忽感，“你……你吃的那個藥丸……沒問題吧？蘇學姐她……到底是……”

“應該……沒問題。”林風有氣無力地回答，“學姐是班導生，大概……懂點急救和中醫吧。”他只能繼續把蘇婉清往“科學”的方向包裝。

“中醫還管……驅邪？”趙浩嘟囔了一句，顯然也不太信，但他現在急需一個能解釋今晚所有匪夷所思事件的框架，哪怕是“懂中醫的學霸學姐深夜送藥”這種離奇設定。

“別想那麼多了。”林風閉上眼睛，“我睡會兒，你也早點休息。記住，今晚的事，爛在肚子裏。”

趙浩連連點頭，爬上床鋪，但翻來覆去，顯然一時半會兒睡不着。

林風也睡不着。藥丸的暖流在緩慢修復他身體的疲憊，但精神力和靈覺的恢復卻如同龜爬。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意識深處那個任務界面在不斷閃爍着警示的紅光，提醒他時間所剩無幾。還有那個“寄生怨念碎片”……聽起來就很不妙。張偉一個因爲遊戲晉級賽失敗而滯留學生怨靈，怎麼還帶“寄生”的？難道他生前還招惹了別的髒東西？

該不會是他打遊戲太坑，被隊友的怨念穿越時空附體了吧？林風腦洞大開，隨即又被自己這離譜的猜想弄得哭笑不得。

當務之急是恢復力量。他嚐試按照操作手冊裏那語焉不詳的“基礎吐納法”調整呼吸，試圖從空氣中汲取那微乎其微的“靈氣”。效果嘛……聊勝於無。感覺就像拿着吸管在沙漠裏找水喝。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天色漸亮，晨曦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林風在恢復的疲憊和焦慮的煎熬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但睡得極不安穩，各種光怪陸離的夢魘交織——一會兒是張偉猩紅的眼睛在勝利結算畫面後死死瞪着他，一會兒是暗綠色的觸手將他拖向深淵，一會兒又是蘇婉清面無表情地拿着銀針要給他“針灸調理”……

“叮鈴鈴——！”

刺耳的鬧鍾聲將林風從噩夢中拽了出來。他猛地睜開眼，心髒狂跳，出了一身冷汗。看看時間，早上七點。他試着動了動，身體依舊沉重，腦袋發脹，但比昨晚那種瀕死的感覺好了不少。靈覺……恢復了一丁點，大概是從“枯竭”變成了“極度貧瘠”。

趙浩也被鬧鍾吵醒，頂着一對熊貓眼爬下床，看到林風醒了，小心翼翼地問：“風哥，你……感覺咋樣？能上課嗎？要不……請假吧？”

林風確實不想動，但無故缺席更引人懷疑。而且，他需要正常活動來掩蓋自己的異常。“能行，慢慢來。”

兩人收拾得比平時慢了很多。趙浩時不時偷瞄林風的手腕和臉色，眼神裏滿是擔憂和困惑。

上午的課程是《大學英語》。林風坐在教室裏，感覺像是飄着的，老師的聲音忽遠忽近。他強打精神，裝作認真聽課，實則大部分注意力都用在感受自身狀態和周圍環境上。

靈覺微弱地掃過教室，依舊是那些稀薄的遊魂能量和普通人的生氣場。沒有異常。他特意留意了一下蘇婉清——她坐在前排，脊背挺直，一如既往地專注。她身上那層純淨的乳白色光暈穩定如常，仿佛昨晚什麼都沒發生。

心理素質真好。林風暗想。

課間休息，林風正趴在桌上養神，一個身影停在了他桌邊。他抬頭，是李銘，那個生活部幹事。

“林風，趙浩。”李銘推了推眼鏡，臉色有點嚴肅，“你們倆……沒事吧？昨晚好像聽到你們那邊有點動靜？”

果然有“同學反映”！林風和趙浩心裏同時一緊。

“沒事沒事！”趙浩搶先回答，聲音有點大，“就是我做了個噩夢，喊了一聲，把風哥吵醒了，可能弄出點聲音，不好意思啊李哥！”

“噩夢？”李銘看了一眼林風明顯不佳的臉色，“林風，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不用不用，就是昨晚沒睡好。”林風連忙擺手。

李銘點點頭，沒再追問，但眼神裏的探究沒完全散去：“注意休息。另外，晚上那個安全教育講座，你們盡量來參加。主講人臨時定了，是……呃，一位對校園安全很有研究的老師，會講到一些實用的內容，包括應對突發驚嚇、心理調適什麼的。”他說“很有研究的老師”時，語氣有點古怪。

林風和趙浩對視一眼，都想到了蘇婉清。

“好的，我們一定去。”林風應道。

李銘離開後，趙浩壓低聲音：“風哥，你說……李哥是不是知道點什麼？他剛才看你的眼神……”

“可能只是例行關心。”林風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明白，李銘很可能已經被蘇婉清打過招呼，或者在生活部層面接到了某種“留意特定情況”的指示。校園裏的暗流，比他想象的更深。

午飯時間，林風依舊沒什麼胃口，但強迫自己吃了些東西。下午沒課，趙浩想留下來照顧他，被林風以“需要安靜休息”爲由勸去圖書館了。

寢室裏只剩林風一人。他關好門，坐回床上，再次嚐試恢復。這次，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手腕那個暗綠印記上。蘇婉清的藥液讓印記淡化，被標記的感覺減弱，但並未根除。他嚐試用恢復的那一絲靈覺去接觸它。

剛一接觸，一股冰冷、怨毒、又帶着一絲貪婪的意念就反噬過來！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暗綠色的牙齒在啃噬他的靈覺！

林風悶哼一聲，趕緊撤回。這玩意兒果然是個定時炸彈！暗綠存在雖然因爲交易（和蘇婉清的壓制）暫時安分，但這個印記本身似乎就帶有它的一部分“性質”，像是一個活體監視器兼能量抽取器，時刻準備着反咬一口。

這債主也太狠了，不僅收利息，還在債主身上裝了GPS和自動扣款機。林風感到一陣牙酸。

他不敢再碰印記，轉而思考那個“寄生怨念碎片”。要清除或隔離它，首先得找到它，了解它。怎麼找？難道要再爬一次外牆，去近距離接觸那個淨化進程停滯的張偉？想想就腿軟。

也許……有更安全的辦法？比如，遠程感知？或者，利用什麼媒介？

他想起昨晚施展幻術時，那碎片是在張偉執念動搖的瞬間突然爆發的。這說明它潛藏得很深，與張偉的核心執念緊密相連，甚至可能以張偉的負面情緒爲食。如果能再次擾動張偉的執念（用更溫和安全的方式），也許能引蛇出洞？

正思考着，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是蘇婉清發來的微信，言簡意賅：“下午三點，活動室。帶好我昨晚給你的東西的包裝。”

包裝？林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指那藥丸的蠟封外殼。她這是什麼意思？要回收分析？還是……

他回復：“好的，學姐。”

下午三點，林風拖着依舊有些虛浮的腳步，再次來到超自然現象研究社活動室。蘇婉清已經在裏面了，桌上攤開着幾本古籍影印本和一些看起來像是自制儀器的零件。她今天沒戴眼鏡，眼神似乎比平時更清亮一些。

“坐。”蘇婉清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目光在林風臉上和手腕紗布上掃過，“氣色比昨晚好一點，但靈……嗯，精氣神恢復不足三成。”

她差點說出“靈覺”！林風心中一凜，果然，她對這類概念門兒清。

林風坐下，掏出那個已經被他捏得有些變形的蠟封小殼，放在桌上。

蘇婉清拿起蠟殼，仔細看了看內側殘留的極少量藥渣，又湊近聞了聞，眉頭微蹙：“消耗比預期快。你昨晚後來又動用了‘那種力量’？”

她問得直接。林風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試着感知了一下……手腕上的東西。”

“愚蠢。”蘇婉清毫不客氣地評價，“在自身狀態極差的情況下主動接觸異種能量標記，無異於引火燒身。”她放下蠟殼，從桌下拿出一個小巧的、像是老式收音機但又有液晶屏和幾個旋鈕的儀器，接上電源，調整了幾下。

“手，放上來。”她指着儀器上一個金屬圓盤。

林風依言將右手（裹着紗布）放在圓盤上。儀器屏幕亮起，出現一些不斷跳動的波形和數值。蘇婉清盯着屏幕，手指快速記錄着什麼。

“能量殘留指數：丙級下等，偏向陰穢、吞噬特性，有微弱活性……標記深度：淺層，但存在滲透趨勢……抑制效果：良好，衰減率低於預期……”她一邊記錄一邊低聲自語，用的是林風半懂不懂的術語。

片刻後，她關掉儀器，看向林風：“抑制效果還能維持24到36小時。之後，如果標記源頭沒有進一步動作，它會緩慢自然消散。但如果期間你再次大量消耗‘精力’，或者接觸同源、性質相近的‘場’，可能會加速它的活性，甚至引發反噬。”

她頓了頓，語氣嚴肅：“所以，接下來一天半，你需要絕對靜養，避免任何形式的‘額外消耗’。包括但不限於：熬夜、過度思慮、情緒劇烈波動，以及……任何非必要的‘特殊行爲’。”

林風聽得心裏發苦。絕對靜養？任務只剩三十多個小時了！還要去清除什麼寄生怨念碎片！這怎麼可能？

“學姐，”他試探着問，“如果……如果那個‘標記源頭’，或者類似的東西，又主動找上來呢？”

蘇婉清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那說明你被‘盯’上了。情況會麻煩很多。不過……”她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紙，遞給林風，“這個你隨身帶着。如果感覺到‘標記’異常活躍，或者遇到……不幹淨的東西靠近，把它握在手裏，集中精神想着‘驅散’或‘隔離’。它能提供一次性的微弱防護，並向我發送一個定位信號。”

林風接過符紙。入手微溫，紙張質地奇特，上面用朱砂畫着復雜的紋路，隱隱有微光流動。這玩意兒……怎麼看都跟“科學”不沾邊啊學姐！你人設崩了啊喂！

但他沒敢吐槽，老老實實收好：“謝謝學姐。”

“另外，”蘇婉清補充道，語氣依舊平淡，“晚上七點的安全教育講座，你必須到場。主講人……會講一些對你有用的內容。記住，認真聽。”

又是講座！林風現在聽到這倆字就頭疼。但他只能點頭：“明白了。”

離開活動室，林風握着那張溫熱的三角符紙，心情更加沉重。蘇婉清提供的“幫助”越多，他越覺得不安。她仿佛一張逐漸收緊的網，而自己就是網裏的魚。

回到宿舍，趙浩還沒回來。林風坐在床上，看着腦海中那個不斷跳動的倒計時，又看看手腕的紗布和手中的符紙。

靜養？不可能。

任務必須完成。

寄生怨念碎片必須處理。

而他能依靠的，除了自己這恢復了一丟丟的靈覺，就只有這張不知效果的符紙，和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科學”學姐。

死馬當活馬醫吧。林風嘆了口氣，將符紙小心地塞進貼身口袋。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