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谷第一夜，林玄幾乎沒合眼。
他盤坐在岩縫深處，斂息術運轉到極致，呼吸悠長如冬眠之蛇。神識卻始終外放，如蛛網般覆蓋周圍二十丈——這是煉氣三層後期的極限範圍，雖模糊，但足以預警。
谷中並不平靜。
子時前後，遠處傳來三次短暫打鬥，一次慘嚎戛然而止，兩次有火光閃爍，隨即熄滅。之後是長達一個時辰的死寂，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
寅時，有妖獸嘶吼，由遠及近，又漸遠。
卯時，天光微亮，但谷中霧氣未散，反而更濃了，白茫茫一片，三丈外不可見物。
林玄緩緩睜眼，眸中清明，毫無倦意。
一夜調息，狀態已恢復至巔峰。他取出肉幹和水囊，小口進食，同時復盤：
“昨夜共發生七次沖突，其中三次在百丈內，最近一次約五十丈。從動靜判斷，至少兩人死亡，三人受傷逃離。妖獸活動三次，皆爲一階中品。”
“目前我所在位置相對安全，但非長久之計。今日必須主動出擊，獲取身份牌。”
他吃完最後一口，收起水囊，將岩縫恢復原狀，不留痕跡。
然後，他選了與昨夜那隊人相反的方向，悄然潛行。
今日的策略是：狩獵落單者。
迷霧谷地形復雜，多溝壑、岩洞、密林。林玄專挑難行處走，一則隱蔽，二則可設陷阱。
行約二裏，前方傳來流水聲。
是條小溪，寬不足丈，水清見底。溪邊有凌亂腳印，還有...血跡。
林玄伏在灌木後，仔細觀察。
腳印有三組，兩人追逐一人。血跡斷續延伸向上遊，量不大，應是輕傷。他看了看天色，霧仍濃，此時沿溪追蹤，易被反伏擊。
“等。”
他退到十丈外一棵樹上，用枝葉遮掩，耐心等待。
半個時辰後，上遊傳來輕微動靜。
一人蹣跚走來，左臂纏着布條，滲出血跡。修爲煉氣三層初期，臉色蒼白，眼神警惕地掃視四周。
到溪邊，他蹲下掬水，正要喝——
咻！
破空聲起，一枚鐵蒺藜從側面射來，直取面門。
那人反應不慢，就地一滾躲開，同時祭出一面小盾擋在身前。
“誰？！”他厲喝。
林玄沒現身，又彈出兩枚鐵蒺藜，分取上下路。那人揮盾格擋，鐺鐺兩聲，鐵蒺藜彈開。
就在他注意力全在暗器上時，腳下地面突然塌陷。
是個簡易陷坑，不深，但足以讓人失衡。那人驚呼一聲，跌入坑中。
林玄如獵豹般撲出，短匕抵住他咽喉。
“交牌，不殺。”
那人臉色煞白，看着眼前這個灰衣少年，又看看抵在喉間的匕首，咬牙道：“我給你，但你要守信。”
“自然。”
那人從懷裏掏出身份牌，扔過來。林玄接住，掃了一眼：一百零九。
“你的傷，是昨夜那兩人弄的？”
“是...他們是一夥的，專搶落單的。我逃得快，只受了輕傷。”
“他們在哪？”
“上遊三裏，有個山洞，是他們據點。至少有五人，領頭的叫孫虎，煉氣四層...”那人頓了頓，“你想去？”
林玄不答，收起身份牌，退後三步：“你可以走了。建議你找個地方躲到考核結束。”
那人掙扎爬起，深深看了林玄一眼：“多謝不殺之恩。我叫趙平，若有機會...”
“不必。”林玄打斷，“兩清了。”
他轉身，沒入迷霧。
趙平在原地站了片刻，苦笑搖頭，朝下遊走去。
林玄沒去上遊。
煉氣四層，五人團夥，不是他能對付的。他記下位置，繞道而行。
接下來兩個時辰，他又遇到三個落單者。其中兩人煉氣二層，輕易制服，奪牌放人。第三人煉氣三層中期，有些棘手，纏鬥十餘招，林玄用煙霧珠幹擾，趁機偷襲得手，但也挨了對方一掌，氣血翻騰。
“三塊牌了。”他抹去嘴角血絲，躲進一處樹洞調息。
午時，霧氣稍散，能見度增至五丈。
林玄爬上樹梢，眺望四方。
谷中央有座矮山，山頂隱約有建築輪廓，像是廢棄瞭望塔。四周地勢漸高，形成天然盆地。此刻，能看到多處有法術光芒閃爍，打鬥聲此起彼伏。
“都開始發力了。”他暗忖。
正觀察間，東北方向突然爆起一團赤紅火光，接着是淒厲慘叫，連霧氣都被沖散一片。
“火系法術，威力至少煉氣四層...是劉猛？”林玄眼神一凝。
只見一個魁梧身影從火光中走出，手提兩人，像拎雞仔。那兩人掙扎着交出身份牌，魁梧漢子隨手將他們扔出數丈，揚長而去。
“果然是劉猛。看他氣息，已無限接近煉氣五層了。”林玄心中凜然。
這種實力，在谷中幾乎橫着走。他打定主意，絕不可與此人照面。
正欲下樹，忽見西南方有幾人正朝他這方向奔來。
前面逃的是一男一女，皆煉氣三層，衣衫帶血。後面追的...是王彪，還有兩個跟班。
“冤家路窄。”林玄眯眼。
他迅速下樹，在必經之路上布下絆索，又撒了把鐵蒺藜，然後藏身樹後。
喘息間，那對男女已到近前。
女子腿上有傷，跑得踉蹌。男子攙着她，回頭急道：“快，他們追來了！”
話音未落，女子腳下一絆，驚呼摔倒。男子也被帶倒，兩人滾作一團。
“哈哈，看你們往哪跑！”王彪三人追至，呈三角合圍。
王彪提着刀，獰笑：“把牌子交出來，再讓這小娘子陪我們玩玩，饒你們不死。”
女子臉色慘白，男子怒道：“王彪，你別太過分！”
“過分？”王彪嗤笑，“修仙界弱肉強食，要怪就怪你們太弱！”
他一揮手，兩個跟班上前。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咻咻咻——
數枚鐵蒺藜從樹後射出，直取二人面門。
“有埋伏！”
那兩人急忙格擋，但鐵蒺藜角度刁鑽，一人手臂中招，慘叫後退。
王彪臉色一變：“誰？！”
林玄從樹後走出，短匕在手，面色平靜。
“是你！”王彪瞳孔一縮，隨即狂喜，“林玄，我正找你呢！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話音未落，林玄動了。
不是攻王彪，而是直撲那兩個跟班。他速度極快，輕身術催到極致，如鬼魅般貼近左側一人。
那人剛擋開鐵蒺藜，舊力已盡，見林玄撲來，慌忙揮刀。但林玄側身避過，短匕劃過他手腕，刀應聲落地。同時一記膝撞頂在他小腹，那人悶哼彎腰，林玄已奪下他腰間身份牌。
整個過程不過兩息。
另一人反應過來，怒吼撲上。林玄不退反進，硬接他一拳，借力後撤，同時彈出煙霧珠。
噗！
濃煙炸開，遮蔽視線。
“小心！”王彪急道，但已晚了。
煙霧中傳來兩聲悶響，接着是重物倒地聲。
待煙霧稍散，只見那兩個跟班已昏死在地，身份牌不翼而飛。林玄站在三丈外，手中多了兩塊牌子。
“現在，一對一了。”他看向王彪。
王彪臉色鐵青，他沒想到林玄如此難纏。但轉念一想，自己煉氣三層，林玄也是三層，且自己有刀，未必會輸。
“找死！”他揮刀劈來，刀風凌厲，顯然下了死手。
林玄不硬接，施展輕身術遊鬥。王彪刀法凶狠，但章法稍亂，顯然是氣急了。
鬥了十餘招，林玄摸清路數，故意賣個破綻。王彪果然中計，一刀直刺他胸口。
林玄側身避過，短匕順勢上撩，削向他手腕。王彪回刀格擋，但林玄這招是虛，真正的殺招在腳下——他踢起地上碎石，直射王彪面門。
王彪下意識閉眼，就這瞬間，林玄欺身近前，短匕抵住他咽喉。
“你輸了。”
王彪僵住，臉色變幻，最終咬牙：“我認栽。牌子給你。”
他掏出身份牌扔過來。林玄接住，是三十七號。
“還有呢？”林玄匕首微壓。
“還有什麼？”
“你昨夜派那三人來我住處，這筆賬怎麼算？”
王彪臉色一白：“你、你想怎樣？”
“兩個選擇。一，我廢你修爲，讓你成廢人。二，你把你知道的，關於這次考核的所有情報，都說出來。包括劉猛、孫虎那些人的動向，還有...內門趙長老查玉髓芝的事。”
王彪瞳孔驟縮：“你...你知道了？”
“說。”
匕首又進一分，血珠滲出。
“我說！我說！”王彪急道，“劉猛的目標是前三，他要拿法器獎勵。孫虎那夥人專搶弱者，已聚了七八人，在山上洞穴。趙長老...他查玉髓芝是真的，但不止是玉髓芝，他洞府丟了一瓶‘築基丹’，懷疑是內鬼，正大發雷霆...”
“築基丹？”林玄心中一動。
“是，聽說有三粒，價值連城。趙長老懸賞百靈石追查，內門外門都驚動了...”
林玄沉吟。若只是玉髓芝，或許不會大動幹戈。但築基丹...那是能助煉氣九層突破築基的寶物，一粒就值數十靈石。三粒失竊，難怪要徹查。
“還有呢？這次考核，還有什麼隱情？”
“我、我還聽說，這次考核前十，不止是獎勵法器丹藥那麼簡單。好像是...上面要挑幾個人，去執行什麼秘密任務，所以特別嚴格...”
秘密任務？林玄記下。
“最後一個問題，你表哥在外門，是什麼身份？”
“他、他是執法堂弟子，煉氣六層...”
執法堂...林玄眼神微冷。這倒是個麻煩。
“行了，你可以走了。”他收起匕首。
王彪如蒙大赦，轉身就跑。但跑了三步，又回頭：“你...真放我走？”
“我說話算話。”林玄淡淡道，“但下次再惹我，就沒這麼便宜了。”
王彪深深看他一眼，沒入迷霧。
那對男女此刻已爬起，男子抱拳：“多謝道友相助。在下李青，這是我師妹柳眉。”
林玄點頭，沒多言，轉身要走。
“道友請留步。”李青叫住他，“我們兄妹願與道友結盟，共渡此關。所得牌子，我們只要三成，七成歸道友。”
“爲何？”
“道友實力過人，且...不似歹人。”柳眉輕聲道，臉色微紅。
林玄看了他們一眼。李青煉氣三層中期，柳眉三層初期，實力尚可。且觀他們剛才遇險時互相扶持，應是重情義之人。
但結盟...有風險。
“我不結盟。”他搖頭，“不過，若你們想安全度過考核，我可以指條路。”
“請講。”
“往東南走，五裏外有片沼澤，妖獸盤踞，修士很少去。你們可躲在那裏，只要不深入，應能安然度過三日。”
李青苦笑：“可那樣，我們就沒牌子了...”
“命重要，還是牌子重要？”林玄反問。
二人沉默。
“言盡於此，好自爲之。”林玄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他繼續向谷深處行去。
王彪的情報，讓他有了新想法。
“劉猛、孫虎...這些強者在清剿弱者，獲取牌子。我若想進前十，至少要二十塊牌以上。靠偷襲落單，效率太低。”
“或許...可做黃雀。”
他決定，去孫虎那夥人的據點附近看看。
一路潛行，又順手解決了兩個落單者，牌子增至八塊。
上遊三裏，果然有個山洞，洞口隱蔽，有藤蔓遮掩。洞前有兩人放哨，修爲都是三層。
林玄在百丈外停下，藏身石後觀察。
洞內隱約有人聲，聽不真切。但從氣息判斷，至少有六七人，其中一道氣息渾厚，應是孫虎，煉氣四層。
“硬闖是找死。”他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他從懷裏掏出個小瓶，裏面是引獸粉——上次對付王彪剩下的。他倒出少許，抹在幾塊石頭上，然後繞到山洞上風處，將石頭用力擲向洞口。
咚咚幾聲，石頭落地。
“什麼聲音？”哨警覺。
二人上前查看，聞到引獸粉氣味，臉色一變：“不好，是引獸粉！”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獸吼。
是風狼群，至少四五頭，正被氣味吸引而來。
“快進洞！”
二人慌忙退回，洞內一陣騷動，孫虎的聲音傳來：“怎麼回事？！”
“老大，有人撒了引獸粉，引來了狼群！”
“媽的，誰幹的？！”
風狼已至洞前，嘶吼撲擊。洞內人被迫應戰，法術光芒閃爍，獸吼人喝混作一團。
林玄在遠處冷眼旁觀。
他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約莫半柱香，狼群被擊退，留下一地狼屍。洞內人也傷了兩個，罵罵咧咧。
孫虎是個黑臉漢子，提刀走出，怒道：“給老子搜！看是哪個雜碎幹的！”
五六人散開搜索。
林玄等的就是這個。
他鎖定一個落單的，此人煉氣三層，正朝他這個方向搜來。待其走近十丈，林玄突然暴起，火球術瞬發。
那人猝不及防，被火球轟在胸口，倒飛出去。林玄跟上，短匕抵喉。
“牌子。”
那人吐血，乖乖交出。
“你們有多少人？洞裏情況如何？”
“八、八個...孫虎是四層，還有兩個三層巔峰，其他都是三層...剛才被狼群傷了兩個...”
“洞裏可有藏牌處？”
“有...孫虎把搶來的牌子都藏在洞內一個石匣裏，說有三十多塊...”
三十多塊！林玄心中一振。
若得手，加上自己的，足夠進前十了。
但孫虎是四層，硬搶不行。
“石匣在何處？”
“最裏面，孫虎睡覺的石床下...”
“謝了。”林玄一掌切暈他，拖到隱蔽處。
然後，他繞到山洞另一側，這裏地勢較高，可俯瞰洞口。
孫虎等人搜了一圈，沒找到人，罵罵咧咧回洞。林玄注意到，他們留了兩人在洞口警戒，比之前謹慎了。
“得想個辦法調虎離山...”他思索。
正此時，遠處傳來一聲長嘯，如虎嘯山林。
是劉猛的聲音。
接着，一道魁梧身影從霧中走出，直奔山洞而來。
“孫虎，給老子滾出來！”劉猛聲如洪鍾。
洞內一陣騷動，孫虎提刀出洞，臉色難看：“劉猛，你想怎樣？”
“聽說你攢了不少牌子，交出來，饒你不死。”
“你！”孫虎怒極反笑，“劉猛，別以爲我怕你。我這裏八個兄弟，你一個人...”
“廢話真多。”劉猛不等他說完，已撲上前，一拳轟出。
拳風凜冽，竟帶起音爆。
孫虎揮刀格擋，鐺的一聲巨響，刀身劇震，虎口崩裂。他連退三步，臉色駭然。
“你、你突破五層了？！”
“還沒，但打你夠了。”劉猛獰笑，又是一拳。
洞內衆人見狀，紛紛出手，法術、暗器齊射。但劉猛不閃不避，體表泛起淡淡金光，竟是體修功法《金鍾罩》。法術打在身上，只激起漣漪。
“煉體修士...”林玄在遠處看得心驚。
這劉猛，比想象中還強。
場中已亂成一團。劉猛以一敵八，竟不落下風，拳拳到肉，每次出手必有一人倒地。孫虎咬牙苦撐，但敗相已露。
“機會。”林玄眼神一亮。
他悄然後退，繞到山洞後方。這裏岩壁陡峭，但有藤蔓可攀。他施展輕身術，如猿猴般攀上，從一處裂縫鑽入。
洞內昏暗，有火把照明。深處果然有張石床，床上堆着雜物。林玄快步上前，掀開床下石板，露出一只石匣。
打開，裏面堆着小山似的身份牌，粗看不下四十塊。
“發了。”他心跳加速，但手上不慢，將所有牌子倒入自己布袋。
正要離開，忽聽洞口方向傳來孫虎慘叫，接着是劉猛的狂笑：“牌子歸我了！”
林玄臉色一變，急退。
但洞口已被劉猛堵住。
“嗯？”劉猛看到洞內的林玄，又看到空了的石匣，一愣，隨即暴怒，“小賊，敢偷老子東西！”
他一拳轟來，拳風如罡。
林玄不敢硬接，側身翻滾，同時彈出煙霧珠。
噗！
濃煙彌漫。
劉猛怒喝，一拳轟散煙霧，但林玄已借機沖向洞口。
“哪裏跑！”劉猛追擊。
洞口那兩個警戒的弟子見狀，揮刀攔截。林玄短匕連點，逼退一人，硬受另一人一刀，肩頭血光迸現，但終於沖出洞口。
“追！”劉猛怒吼。
林玄頭也不回，將輕身術催到極致，向密林深處狂奔。
後面，劉猛緊追不舍。他雖力大，但速度不占優，且林玄專挑復雜地形，一時竟追不上。
“小子，你跑不掉！交出牌子，留你全屍！”
林玄不答，又摸出一枚煙霧珠，往後一扔。
濃煙再起。
劉猛氣得哇哇大叫，一拳轟開煙霧，但林玄已消失在迷霧中。
“混蛋！”他怒吼，聲震山谷。
林玄一路狂奔，直到聽不到劉猛聲音，才鑽進一處樹洞，大口喘息。
肩頭傷口深可見骨，血流不止。他咬牙取出金瘡藥敷上，又服了粒療傷丹，臉色才稍緩。
“好險...這劉猛，太強了。”他心有餘悸。
若非煙霧珠和地形，剛才必死無疑。
但收獲也驚人。
他倒出布袋裏的身份牌，仔細數了數：四十三塊。
加上原有的八塊，共五十一塊。
“應該夠前十了。”他長舒口氣。
但隨即皺眉。劉猛已記住他樣貌，出谷後必會報復。且孫虎那夥人也沒死絕，也是麻煩。
“得想辦法化解...”
他沉思片刻，有了計較。
接下來兩日，林玄徹底隱匿。
他找了處地下溶洞，入口隱蔽，內有暗河，可飲水。他躲在深處，不露頭，不外出，專心養傷。
洞外，廝殺愈演愈烈。
第二日下午，谷中爆發大規模混戰，據說有二十餘人卷入，死傷過半。劉猛如殺神般橫掃，牌子數暴漲。
第三日上午，霧漸散，能見度恢復。最後的瘋狂開始，許多人鋌而走險，襲擊強者，但多是以卵擊石。
林玄在洞中，能聽到外面不時傳來的慘叫，但他心如止水。
“還剩最後半日，不能出任何差錯。”
午時將至，谷口陣法波動，傳出周執事的聲音：
“所有考核者，即刻出谷！逾時未出者，淘汰！”
林玄這才起身，整理行裝，將身份牌掛在腰間顯眼處，然後出洞。
谷口，已聚集了百餘人。
大多帶傷，衣衫襤褸，神色或慶幸，或沮喪，或狠厲。劉猛站在最前，腰間掛着一大串牌子，不下百塊，氣勢逼人。孫虎也在，但斷了條胳膊，臉色慘白，看到林玄時，眼中露出怨毒。
周執事和幾位執事站在谷口，開始收牌登記。
“劉猛，一百二十三塊，第一。”
“孫虎，四十一塊，第二。”
“趙龍，三十八塊，第三。”
...
“林玄，五十一塊，第四。”
周圍響起低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雜役，竟拿到第四？
劉猛猛地轉頭，死死盯住林玄，眼中殺意凜然。
林玄面色平靜，交牌，領回自己的身份牌，站到一旁。
登記繼續。
最終，存活者共一百零三人，淘汰過半。前十名出爐，林玄第四，李青、柳眉竟也僥幸入圍，分列第九、第十。
“前十者，隨我去領賞。其餘人，回各自峰頭，三日後公布預備弟子名單。”周執事宣布。
劉猛走過林玄身邊時，壓低聲音：“小子，牌子的事，沒完。”
林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衆人隨周執事來到主峰“賞功殿”。
殿內，已有數位執事等候。爲首的是個白發老者，氣息深不可測，至少築基期。
“此番考核，爾等表現尚可。”老者緩緩開口，“按規矩，前三賜法器，四至十賜聚氣丹三枚。但今年，宗主有額外恩典：前十者，皆可入‘蘊靈池’修煉三日。”
蘊靈池？衆人一愣，隨即狂喜。
那可是宗門寶地，池中靈氣濃鬱，在其中修煉一日，可抵外界十日。尋常只有內門精英弟子才有資格進入。
“謝宗主恩典！”衆人齊聲道。
老者點頭，開始發放獎勵。
前三名各得一件下品法器：劉猛是一對拳套，孫虎是一把刀，第三名趙龍是一面盾牌。
四至十名，各得一瓶聚氣丹，三枚。
林玄接過丹藥，入手溫熱，藥香撲鼻，是上品。
“三枚上品聚氣丹，市價至少二十靈石...值了。”
“蘊靈池三日後開啓，屆時會通知你們。現在，都回去吧。”老者揮袖。
衆人退出大殿。
殿外，劉猛攔住林玄。
“小子，牌子的事，你不給個交代？”
“什麼牌子？”林玄故作疑惑。
“少裝蒜！山洞裏那四十三塊牌子，是你偷的吧？”
“劉師兄說笑了，牌子是我一塊塊奪來的，何來偷一說？”林玄平靜道，“倒是劉師兄，搶了孫師兄的牌子，還打傷他那麼多兄弟，孫師兄怕是記着呢。”
他故意提高聲音，周圍人都看過來，包括孫虎。
孫虎果然臉色一沉，看向劉猛的眼神更怨毒了。
劉猛一滯，怒道：“你挑撥離間？”
“不敢，只是陳述事實。”林玄拱手，“劉師兄若沒別的事，師弟先告辭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
劉猛盯着他背影，拳頭緊握，但最終沒動手——這裏是主峰，禁止私鬥。
回雜役峰的路上，林玄一直在思忖。
劉猛這個威脅，必須解決。但硬拼不行，得用計。
“或許...可從孫虎入手。”
他有了初步想法，但需從長計議。
回到住處，陳小石已在等候，見他回來，大喜：“師兄，你第四？太厲害了！”
“僥幸。”林玄擺擺手，“你這幾日如何？”
“我按師兄說的，躲在沼澤邊，沒人發現。但牌子一塊沒有，怕是進不了前百了...”
“無妨，活着就好。”林玄扔給他一個小瓶，“這裏面有兩枚聚氣丹，你拿去用。盡快突破二層，以後的路還長。”
陳小石接過，眼圈一紅：“謝師兄...”
“去修煉吧，我要調息。”
“是。”
陳小石走後，林玄關上門，布下靜音符，這才徹底放鬆。
三天考核，精神高度緊張，此刻鬆懈下來，頓感疲憊。
但他沒立刻休息，而是先檢查收獲。
身份牌已交，但獎勵實實在在：三枚上品聚氣丹，價值不菲。更重要的是，獲得了進入蘊靈池的資格。
“三日後，蘊靈池...這是個機會。若能借池中靈氣突破到煉氣四層，很多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他收好丹藥，又想起苗圃。
這幾日緊張，一直沒顧上看。此刻凝神內視，只見苗圃土地肥沃，中央懸着四粒時光塵埃——又凝了一粒。
而那道青銅門...似乎更清晰了。
門縫中的星光圖案，隱約能看出，確實是只眼睛的輪廓，冷漠，深邃，仿佛在注視着他。
“這到底是什麼...”林玄心中微凜。
他嚐試用神識觸碰，但剛一靠近，就被無形屏障彈開。門後似有浩瀚氣息，讓他神魂戰栗。
“至少是金丹，甚至更高...”他不敢再試，收回神識。
“罷了，先顧眼前。這門既在我神魂中，暫時無害，將來境界高了再探究。”
他服下一枚療傷丹，開始調息養傷。
肩頭傷口已結痂，但內腑還有暗傷，需時日調理。
一夜無話。
次日，林玄早早起身，準備去執事殿辦理預備弟子手續。
但剛出門，就見到一個不速之客。
是個綠袍老者，面容枯槁，眼神陰鷙，正負手站在院中。他身後跟着兩名內門弟子，氣息皆在煉氣七層以上。
“趙長老...”林玄心中一沉，面上卻恭敬行禮，“弟子林玄，見過長老。”
趙長老打量他，緩緩開口：“你便是此次考核第四的林玄？”
“是。”
“聽說你在考核中，得了五十一塊牌子？”
“僥幸。”
“僥幸？”趙長老冷笑，“一個煉氣三層的四靈根，能從劉猛、孫虎那些人手裏奪到五十一塊牌子，真是好大的僥幸。”
林玄低頭：“弟子不敢。”
“本座問你，”趙長老眼神銳利如刀，“數月前，後山懸崖的玉髓芝，是不是你采的？”
來了。
林玄心跳加速，但神色不變：“玉髓芝？弟子不知。後山懸崖險峻，弟子修爲低微，從不敢去。”
“是麼？”趙長老盯着他，忽然伸出一指，點向林玄眉心。
林玄大驚，想躲，但身體如被禁錮，動彈不得。
指尖觸及額頭，一股冰冷神識強行侵入，在他識海中翻攪。
搜魂？！
林玄渾身冰涼，但就在這時，神魂中的苗圃微微一震，那道青銅門虛影蕩開一圈漣漪。
趙長老“咦”了一聲，收回手指，臉色驚疑不定。
“你的神魂...有點意思。”他深深看了林玄一眼，“罷了，量你也沒那膽子偷本座的築基丹。但玉髓芝之事，若讓本座查到與你有關...”
他沒說完，但殺意已表明一切。
“弟子不敢。”林玄背後已溼透。
趙長老又看了他片刻，拂袖而去。
那兩名內門弟子緊隨其後，其中一人回頭看了林玄一眼，眼神莫名。
待他們走遠，林玄才鬆口氣，腿一軟，差點坐倒。
“好險...若非青銅門，剛才就被搜魂了。”他心有餘悸。
但趙長老最後那句話...築基丹？
“難道他丟的不是玉髓芝，是築基丹？還是都丟了？”林玄皺眉，“但無論如何，這事絕不能沾上。”
他決定，近期要更加低調。
去執事殿辦完手續，領了預備弟子令牌和新的衣物。從此，他算是半個外門弟子，可自由出入外門區域，接取任務，聽道學法。
但他沒急着搬離雜役峰——這裏雖然簡陋，但熟悉，且人少，不易被注意。
回到屋裏，他開始規劃下一步。
“眼下有三件事要緊：一，三日後進蘊靈池，爭取突破四層。二，解決劉猛的威脅。三，避開趙長老的追查。”
“劉猛那邊，或可借孫虎之力。趙長老那邊...只能暫避鋒芒。”
他鋪開紙筆，開始細化計劃。
正寫着，外面傳來敲門聲。
是陳小石，臉色慌張：“師兄，不好了！王彪...王彪死了！”
林玄筆一頓：“什麼？”
“今早在後山發現的，屍體被野獸啃得不成形，但有人認出是他。執事殿正在查...”
林玄放下筆，眼神漸冷。
王彪死得蹊蹺。
是劉猛報復？還是趙長老滅口？或是...別的什麼人？
“知道了，你最近別亂跑，專心修煉。”
“是...”
陳小石走後，林玄在屋裏踱步。
“多事之秋啊...”他望向窗外，主峰方向雲霧繚繞，如巨獸蟄伏。
這青陽宗，表面是修仙聖地，暗裏卻波濤洶涌。
而他，已被卷入其中。
本章完
核心進展：
1. 迷霧谷考核，主角奪得第四名，獲豐厚獎勵
2. 與劉猛結怨，與孫虎結仇
3. 趙長老親自查問，險遭搜魂，青銅門顯威
4. 王彪身死，迷霧更深
5. 主角成爲預備弟子，獲得進入蘊靈池資格
下章預告：
蘊靈池開啓，林玄能否突破煉氣四層？劉猛會如何報復？趙長老的追查會否繼續？而王彪之死，又隱藏着怎樣的秘密？青銅門後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