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散去的瞬間,刺眼的白光猛地籠罩下來。
謝燼三人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耳邊的嘶吼與腐臭味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空曠。
腳下是泛着冷光的金屬地板,四周是高聳入雲的灰色牆壁,牆壁上刻着無數道深淺不一的劃痕,像是用指甲或利器硬生生摳出來的,每一道劃痕裏都凝着淡淡的黑氣,隱約能聽見微弱的哀嚎。
這裏便是選中者的空間中轉站,一個介於各個副本之間的緩沖地帶,也是所有試煉者交換資源、暗藏殺機的角鬥場。
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金屬腥氣,混雜着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遠處的陰影裏,影影綽綽站着不少身影,都在警惕地打量着新來的三人,目光裏帶着審視與忌憚。
沈糯靠在牆上,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手腕上的沙漏正緩緩流淌着暗紅色的沙礫,表面的符文閃爍着柔和的光,那是本命結界覺醒後留下的印記。
陳傑則在一旁檢查着自己的軍刺,刀刃上的血漬正在被中轉站的空氣緩緩淨化,他活動了一下還有些僵硬的脖頸,咧嘴笑道:“媽的,總算活着出來了。這破醫院,比上次的教學樓還邪門。”
謝燼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陰影裏。
一道穿黑色沖鋒衣的身影正斜倚在牆壁上,指尖夾着一支剛點燃的煙,火星在昏暗裏明滅。男人的臉上還帶着一絲蒼白,手臂上纏着一圈黑色的繃帶,繃帶下隱隱透出黑氣,顯然是被骨笛反噬的傷還沒好透。
他也在看着謝燼,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裏帶着毫不掩飾的探究。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像是有無形的電光石火迸濺。
謝燼握緊了手裏的鋼管,暗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他抬腳朝着男人走去,沈糯和陳傑對視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陰影裏的其他選中者見狀,紛紛後退幾步,露出看好戲的神色——在中轉站裏,試煉者之間的爭鬥從來都不需要理由,資源、信息、甚至僅僅是看不順眼,都能成爲動手的契機。
“骨笛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謝燼站定在男人面前,聲音冷硬,目光掃過他手臂上的繃帶,“用怨魂骨頭做的法器,本就是飲鴆止渴。”
男人挑了挑眉,將煙蒂摁滅在牆壁上,留下一個焦黑的印記。他直起身,身高與謝燼不相上下,身上散發出的戾氣與謝燼的冷冽撞在一起,竟分不出高下。
“彼此彼此。”男人的目光落在謝燼的鋼管上,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淬了三朵生魂花的鋼管,威力倒是不錯。可惜,生魂花的力量太烈,用多了,小心被反噬成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
這句話戳中了謝燼的痛處。他握着鋼管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
自從進入血色教學樓副本,他能明顯感覺到,鋼管上的生魂花氣息正在潛移默化地影響着他的情緒,讓他變得越來越暴躁,越來越嗜殺。
沈糯察覺到謝燼的異樣,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她抬眼看向男人,淺褐色的眸子裏帶着警惕:“你跟蹤我們?”
“跟蹤?”男人低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黑色布袋,扔到謝燼面前的地上。布袋散開,裏面滾出幾顆泛着綠光的珠子,珠子上縈繞着淡淡的怨念,“這是怨骨珠,用怨嬰的骨頭磨成的,能抵消生魂花的反噬。算是我謝你剛才在醫院裏,沒趁機背後捅刀子的謝禮。”
謝燼的目光落在怨骨珠上,瞳孔微微一縮。
這怨骨珠是好東西,他能感覺到珠子裏蘊含的力量,確實能中和鋼管上的戾氣。但他沒有動,只是冷冷地看着男人:“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想要什麼?”
“爽快。”男人拍了拍手,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變得嚴肅起來,“我要你血色教學樓副本裏,關於那個女教師的所有信息。還有,你手裏的生魂花汁液,分我一半。”
“不可能。”謝燼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生魂花汁液是保命的東西,不可能分你。至於女教師的信息——”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冷光,“你手裏的怨骨珠,還不夠換。”
男人的臉色沉了下來,指尖的骨笛悄然滑入掌心,暗黃色的笛身在昏暗裏泛着詭異的光。
“怎麼?想動手?”男人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威脅,“中轉站裏禁止大規模殺戮,但小打小鬧,監管者可不會管。”
謝燼的鋼管猛地抬起,暗紅色的光芒暴漲,照亮了兩人緊繃的臉。
陳傑也握緊了軍刺,沈糯的沙漏上符文閃爍,隨時準備激活本命結界。周圍的選中者們紛紛屏住呼吸,目光緊緊盯着對峙的兩人,生怕錯過一場好戲。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中轉站的中央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警報聲。
“嘀嘀——嘀嘀——”
灰色的牆壁上,突然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縫隙裏涌出濃鬱的黑霧,黑霧中傳來無數道淒厲的嘶吼。
緊接着,一個冰冷的機械音在整個中轉站裏回蕩:
【警告!警告!中轉站防御系統被攻破!未知怨念入侵!所有選中者,立即抵御外敵,擊殺怨念者,可獲得雙倍積分!】
警報聲未落,黑霧裏猛地竄出數十道青灰色的身影。
這些身影比死寂醫院裏的幹屍更加猙獰,渾身覆蓋着黑色的鱗片,指甲足有半尺長,泛着寒光。
它們嘶吼着撲向周圍的選中者,瞬間就有幾個反應不及的試煉者被撕碎,鮮血濺在金屬地板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混亂瞬間爆發。
男人臉色一變,剛想轉身躲開撲來的鱗片怪,卻不料背後突然竄出一道黑影,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刺他的後心。
那是一個穿着灰色鬥篷的選中者,臉上戴着面具,眼神裏滿是貪婪——顯然是盯上了男人手裏的骨笛。
“找死!”男人怒吼一聲,側身躲開匕首,骨笛橫掃,綠光一閃,那名鬥篷人的手臂瞬間被黑氣纏繞,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但更多的鱗片怪和趁火打劫的選中者涌了過來,將他團團圍住。
謝燼這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三個手持砍刀的選中者盯上了沈糯手裏的沙漏,悍然出手,刀鋒直指沈糯的咽喉。
陳傑怒吼着沖上去,軍刺與砍刀碰撞,發出刺耳的金屬聲,卻很快被對方的人數優勢壓制,肩膀上挨了一刀,鮮血直流。
沈糯的本命結界剛激活一次,還沒恢復完全,只能勉強支撐着擋住鱗片怪的攻擊,臉色越來越蒼白。
謝燼解決掉身前的鱗片怪,看着被圍攻的男人,又看了看岌岌可危的沈糯和陳傑,眼底閃過一絲掙扎。
男人也在看着他,被鱗片怪的利爪劃破了胳膊,鮮血浸透了沖鋒衣。他沖着謝燼吼道:“愣着幹什麼?想一起死在這裏?背靠背!”
這句話像是一道命令,又像是一種默契。
謝燼沒有猶豫。他怒吼一聲,鋼管帶着熊熊燃燒的血焰,朝着圍攻男人的選中者沖去。
鋼管橫掃,直接將一名選中者的砍刀砸飛,反手一棍砸在他的胸口,肋骨斷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男人見狀,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的骨笛綠光暴漲,黑氣洶涌而出,將周圍的鱗片怪纏住,爲謝燼騰出了空間。
兩人再次背靠背站在一起,像是在死寂醫院的走廊裏一樣。
謝燼能清晰感受到男人後背的震動,骨笛的綠光與鋼管的紅光交織在一起,在混亂的中轉站裏,劃出一道醒目的光弧。
男人的骨笛能操控怨念,牽制大片的鱗片怪;謝燼的鋼管能斬殺強敵,解決那些趁火打劫的選中者。
兩人的配合竟意外的默契,像是合作了無數次的搭檔。
間隙裏,男人的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一絲喘息:“生魂花汁液,我只要三分之一。女教師的信息,我可以用母體怨念的核心秘密來換!”
謝燼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猛地砸飛身前的鱗片怪,聲音冷硬卻帶着一絲鬆動:“成交!”
就在這時,中轉站的黑霧裏,突然傳來一陣更加恐怖的嘶吼。
一道比之前所有鱗片怪都要龐大的身影,緩緩從黑霧裏走了出來。它的身體覆蓋着厚厚的黑色鱗片,腦袋像是一顆巨大的骷髏,一雙空洞的眼眶裏,跳動着兩團幽綠色的火焰。
男人的臉色徹底變了,他看着那道龐大的身影,聲音裏帶着一絲絕望:“媽的,是怨念領主!這次麻煩大了!”
謝燼的後背瞬間爬滿了冷汗。他看着那道散發着恐怖威壓的身影,又看了看身邊的男人,握緊了手裏的鋼管。
他知道,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而他和這個男人之間的糾葛,也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