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劍大會當日,青陽山門大開。
從山腳到山頂,九千九百九十九級青石台階被灑掃得纖塵不染,兩側每隔十階就站着一名青陽弟子,青衣佩劍,神色肅穆。朝陽初升,山間薄霧未散,整座青陽山籠罩在淡金色的晨光中,宛如仙境。
山道上,各路賓客絡繹不絕。有騎着高頭大馬的世家子弟,有乘坐軟轎的豪門貴婦,更多的是徒步而行的江湖客。出示請柬,登記身份,領取腰牌——流程嚴格而有序。
陸昭混在人群中,腰間掛着“快劍門弟子陸七”的腰牌,臉上塗着老吳給的易容膏。這膏體比之前的更高級,不僅改變膚色,還能在面部形成一層極薄的假皮,做出皺紋、疤痕等細節。再加上故意改變的步態和嗓音,他現在看起來就是個三十出頭、左頰帶疤的落魄劍客。
“姓名?門派?”登記處的弟子頭也不抬地問。
“陸七,北涼快劍門。”陸昭遞上請柬。
那弟子翻開名冊查了查,皺眉:“快劍門?半年前不是被滅門了嗎?”
“是。”陸昭按照老吳教的說法,“師門遭難時,我正好在外遊歷,僥幸逃過一劫。此次前來,一是想見識青陽劍宗的賞劍大會,二是...想尋求一個爲師門報仇的機會。”
他說得懇切,眼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悲憤與哀傷。那弟子打量了他幾眼,沒看出破綻,在名冊上劃了個勾。
“進去吧。腰牌掛好,不要摘,丟了就不準入場了。”
陸昭接過腰牌,隨着人流走上山道。
青石台階蜿蜒向上,兩側古木參天。越往上走,空氣中的靈氣越濃鬱——這是青陽劍宗護山大陣的效果,據說整座青陽山都被一座巨型聚靈陣籠罩,在這裏修煉事半功倍。
“不愧是天下劍道魁首...”有賓客感嘆。
“聽說這次大會,青陽劍宗拿出了三柄百年名劍作爲彩頭,分別是‘秋水’‘寒星’‘流光’。”
“不止呢,還有十八柄上品寶劍,三十六柄中品寶劍,只要能在比武中進入前五十名,就能任選一柄!”
“前五十?這次來了至少三千人,競爭激烈啊。”
陸昭默默聽着。他不在意那些彩頭,他在意的是林驚雲,是那個“劍子”冊封儀式,是周恒說的“陷阱”。
一個時辰後,他抵達山頂。
青陽劍宗的山門氣勢恢宏,三丈高的漢白玉牌坊上刻着“青陽劍宗”四個大字,筆力遒勁,劍氣內蘊。穿過牌坊,是一片方圓百丈的青石廣場,此刻已經布置成大會會場。
廣場北側搭起了高台,台上擺着十幾張太師椅,那是宗主和長老的位置。高台後方懸掛着巨幅屏風,上面繪着青陽劍宗的標志——一輪初升的太陽。
東西兩側是觀禮席,此刻已經坐滿了各路賓客。南側則是比武區域,十個擂台一字排開,每個擂台都有專門的裁判和醫務人員。
廣場中央立着一座三丈高的劍架,上面陳列着這次大會展示的名劍。最顯眼的是三柄插在最高處的寶劍:一柄劍身如秋水般澄澈,一柄劍刃泛着寒星似的光芒,一柄劍身在陽光下流轉着七彩光華。
正是秋水、寒星、流光。
“肅靜——”
一聲清喝傳遍全場。所有人安靜下來,看向高台。
青陽劍宗宗主蕭天南緩步登台。他年約五旬,面容清癯,一襲青色道袍,腰間無劍,但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利劍出鞘的感覺——這是劍道修爲達到極高境界的表現。
“感謝諸位遠道而來,參加我青陽劍宗三年一度的賞劍大會。”蕭天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劍乃百兵之君,我輩劍修當以劍明心,以劍證道。今日盛會,既爲賞劍,也爲論劍,望諸位以劍會友,點到爲止。”
簡單的開場後,蕭天南宣布大會開始。
首先是賞劍環節。賓客們可以近距離觀賞那五十一柄名劍,但不能觸碰。陸昭也隨着人流來到劍架前,目光掃過那些寶劍。
確實都是好劍,鍛造工藝、選材、淬火都屬上乘。但他摸了摸腰間的鏽劍——比起斬運劍,這些劍都差了一個檔次。七星劍也比它們強。
不過...他的目光落在那柄“秋水”上。劍身澄澈,劍脊筆直,劍柄上鑲嵌着一顆水藍色的寶石。這劍似乎有些特別...
“別盯着看了,這劍早就內定了。”旁邊一個胖子低聲說,“聽說林驚雲要把它送給未婚妻,峨眉派的靜月師太。”
陸昭轉頭:“未婚妻?”
“你還不知道?三天前剛定的親事。”胖子八卦道,“峨眉派和青陽劍宗聯姻,林驚雲和靜月師太,郎才女貌,門當戶對。這次賞劍大會,靜月師太也會參加比武,到時候林驚雲肯定把秋水劍送給她,既顯得大方,又能彰顯青陽劍宗的實力。”
陸昭心中冷笑。林驚雲,你倒是春風得意。前途、名聲、美人...什麼都有了。
但他很快壓下情緒。現在不是動怒的時候。
賞劍環節持續了半個時辰,接着是比武環節。十個擂台同時開始,采用淘汰制,連勝三場者晉級下一輪。參賽者大多是年輕一輩,修爲在真氣境入門到小成之間,偶爾有幾個大成境界的,都是各派天才。
陸昭沒有報名。他的目標是林驚雲,不是這些小打小鬧。
他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觀察着整個會場。周恒坐在東側觀禮席,身邊圍着幾個內門弟子,正在低聲交談。蕭天南和幾位長老坐在高台上,偶爾點評幾句比武。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陸昭總覺得不對勁。太正常了,反而可疑。
他運轉真氣,灌注雙眼——這是《逆脈劍訣》中的一個小技巧,能暫時提升視力。目光掃過全場,仔細觀察每一個人。
然後他發現了異常。
有幾個人,雖然穿着不同的服飾,來自不同的門派,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左手小指上都戴着一枚黑色的戒指,戒指上有一個極小的圖案——殘月。
幽冥殿的人!
陸昭心頭一緊。周恒說的沒錯,幽冥殿果然混進來了。而且不止一個,他粗略一數,至少發現了八個!
這些人分散在會場各處,裝作普通賓客,但眼神時不時瞟向高台,似乎在等待什麼。
他們在等什麼?林驚雲出現?還是...
陸昭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他們在等冊封儀式!
劍子冊封是青陽劍宗最重要的儀式之一,屆時會開啓護山大陣的核心,引動天地靈氣灌頂,爲冊封者洗禮。如果幽冥殿的目標是護山大陣...
“諸位!”
高台上,蕭天南站起身。全場安靜。
“今日除了賞劍比武,還有一件大事要宣布。”蕭天南朗聲道,“經過宗門長老會一致決定,我青陽劍宗將冊立下一位‘劍子’——內門弟子,林驚雲!”
掌聲雷動。
一身白衣的林驚雲從高台後方走出。三年不見,他變化不大,只是更加俊朗,氣質更加出塵。腰間佩着那柄“青冥劍”,劍鞘上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走到台前,對着四方賓客抱拳行禮,面帶微笑,風度翩翩。
陸昭握緊拳頭,指甲刺入掌心。
就是這個人,三年前在擂台上對他下毒手。就是這個人,毀了他的一切。
“驚雲天賦卓絕,品性純良,三年來爲宗門立下諸多功勞。”蕭天南繼續道,“今日冊封劍子,望其不負衆望,將我青陽劍道發揚光大。”
幾名長老起身,手中各持一件物品:劍袍、劍冠、劍令。
冊封儀式開始。
陸昭緊緊盯着。他能感覺到,會場中的靈氣開始流動,向着高台匯聚。護山大陣正在啓動,一股磅礴的能量在青陽山地下涌動。
就是現在!
幽冥殿的人動了。
八個戴黑戒的人同時暴起,卻不是沖向高台,而是撲向廣場周圍的八根石柱——那是護山大陣的陣基!
“敵襲!”有弟子驚呼。
但太晚了。八人同時出手,八道黑氣打入石柱。石柱表面浮現的符文瞬間黯淡,整座大陣的運轉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
就在這一瞬間——
高台後的屏風突然炸裂!
一道黑影從屏風後沖出,速度快到極致,直撲蕭天南!那是個黑袍人,臉上戴着猙獰的面具,手中握着一柄漆黑如墨的長刀。
“宗主小心!”幾位長老驚呼,紛紛拔劍。
但黑袍人的目標不是蕭天南。他在半空中突然轉向,一刀劈向林驚雲!
這一刀詭異無比,刀鋒過處,空間仿佛被撕裂,發出刺耳的尖嘯。林驚雲臉色大變,倉促間拔劍格擋。
“鐺——”
青冥劍與黑刀相撞,火花四濺。林驚雲連退三步,嘴角溢血。而黑袍人借力翻身,落在高台邊緣,手中多了一件東西——劍子劍令!
“攔住他!”蕭天南怒喝。
十幾位長老同時出手,劍氣縱橫,將黑袍人籠罩。但那黑袍人身法詭異,在劍氣縫隙中穿梭,眼看就要突圍。
變故來得太快,大多數賓客都還沒反應過來。只有少數高手起身,但場面已經混亂。
陸昭死死盯着那個黑袍人。他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息...和鏽劍有種奇特的共鳴。
是幽冥殿的人!而且地位不低!
就在這時,懷中的黑色令牌突然發燙。陸昭低頭一看,令牌表面浮現出一行字:“陣眼在他身上,奪回來!”
陣眼?什麼陣眼?
但來不及細想,黑袍人已經沖破包圍,朝着廣場外飛掠。幾位長老緊追不舍,但距離越拉越遠。
不能讓陣眼被帶走!
陸昭下意識地動了。他沒有暴露全部實力,只用了真氣境小成的速度,但路線極其刁鑽——他預判了黑袍人的逃跑路線,提前擋在了必經之路上。
“滾開!”黑袍人一刀劈來。
陸昭拔劍——拔的是七星劍。他不敢用鏽劍,太顯眼了。
銀白劍光迎上黑色刀芒。
“鐺!”
陸昭虎口震裂,連退五步,但成功攔住了黑袍人一瞬。就是這一瞬,後面的長老追了上來。
“找死!”黑袍人眼中閃過殺意,再次揮刀。
這一刀比之前更快、更狠,刀鋒上纏繞着黑色火焰,那是幽冥殿的招牌武學“幽冥鬼火”,專燒人魂魄。
躲不開!
陸昭咬牙,準備硬接。但就在刀鋒臨身的刹那,他懷中的黑色令牌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白光!
“啊!”黑袍人慘叫,捂着眼睛後退。他手中的劍子劍令脫手飛出,劃出一道弧線,正好落在陸昭腳邊。
令牌還在發光,而且越來越亮。陸昭能感覺到,令牌和劍令之間產生了某種共鳴——不,不只是令牌,還有他懷裏的另一件東西...
他從懷中掏出那件東西,是凌絕霄留下的半塊玉佩。此刻玉佩也在發光,和令牌、劍令的光芒交織在一起。
三件物品同時飛起,在半空中組成一個完整的圖案——那是一輪被劍貫穿的殘月!
“蝕日陣圖!”黑袍人失聲驚呼,“原來陣眼碎片在你身上!”
話音未落,他瘋狂撲向陸昭,想要搶奪三件物品。
但已經晚了。
圖案完成的瞬間,一道粗大的光柱從天而降,將陸昭籠罩。光柱中,無數畫面和信息涌入他的腦海:
三百年前,蝕日大陣...凌絕霄以身鎮陣...大陣破碎成九塊陣眼碎片...斬運劍是鑰匙...紫微帝脈是引子...
還有...他自己的身世!
光柱持續了三息時間,然後驟然消散。三件物品重新落回陸昭手中,但已經融爲一體,變成了一塊完整的玉牌,正面是劍穿殘月的圖案,反面刻着兩個字:
“陸昭”。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陸昭,看着他手中的玉牌,看着他逐漸消散的易容——剛才的光柱燒毀了他臉上的假皮,露出本來的面目。
“那...那是陸昭?”有人顫聲問。
“三年前被逐出宗門的那個陸昭?他怎麼會在這裏?”
“剛才那是什麼?陣法?傳承?”
高台上,蕭天南臉色鐵青。幾位長老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林驚雲死死盯着陸昭,眼中閃過震驚、憤怒,還有一絲...恐懼。
最震驚的是周恒。他站起身,嘴唇顫抖,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陸昭站在原地,頭腦一片混亂。剛才涌入的信息太多、太震撼,他需要時間消化。
但幽冥殿的人不會給他時間。
“殺了他!奪回陣圖!”黑袍人厲喝。
八個戴黑戒的幽冥殿弟子同時撲向陸昭。刀光劍影,殺氣沖天。
陸昭本能地揮劍。這一次,他拔出了鏽劍。
暗紅色的劍光劃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但八個幽冥殿弟子同時僵住,然後軟倒在地——不是受傷,而是失去了所有力量,連站都站不起來。
斬運劍,斬斷了他們“行動”的因果!
“妖劍!”黑袍人驚恐後退,“這是斬運劍!他真的得到了斬運劍!”
這話如同驚雷,在所有人耳邊炸響。
斬運劍!三百年前凌絕霄的佩劍,傳說中能斬斷氣運的魔劍!
“抓住他!”蕭天南終於反應過來,厲聲下令,“不論死活,抓住陸昭!”
數十名青陽弟子撲向擂台,將陸昭團團圍住。賓客們紛紛後退,生怕被波及。
陸昭環視四周。裏三層外三層,全是敵人。高台上,蕭天南和長老們虎視眈眈。林驚雲握着劍,眼神冰冷。
還有那個幽冥殿的黑袍人,在遠處伺機而動。
絕境。
但陸昭反而笑了。他舉起手中的玉牌,朗聲道:“蕭宗主,你要抓我?可以。但在這之前,要不要先聽聽,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指向林驚雲:“要不要聽聽,你的好徒弟,是如何勾結幽冥殿,陷害同門,圖謀不軌的?”
全場譁然。
林驚雲臉色大變:“你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陸昭冷笑,“那你敢不敢當衆發誓,三年前大比前夕,你沒有和幽冥殿的人密會?你沒有在我的茶水裏下‘鎖脈針’?你沒有在擂台上暗中出手,引動我體內毒性?”
每問一句,林驚雲的臉色就白一分。
蕭天南皺眉:“驚雲,怎麼回事?”
“師父,他胡說!”林驚雲急道,“他是因爲當年被逐出宗門,心懷怨恨,所以污蔑我!”
“污蔑?”陸昭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是那三根鎖脈針的碎片,他一直留着,“這是從我院田逼出的鎖脈針,上面有獨特的幽冥殿煉制手法。蕭宗主若是不信,可以請煉器堂的長老鑑定。”
他又看向周恒:“二師兄,三年前你曾說過,大比前夜看到林驚雲鬼鬼祟祟外出。現在,你肯不肯當衆作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恒身上。
周恒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我作證。三年前大比前夜,子時三刻,我看到林驚雲從後山方向回來,神色慌張。我問他去做什麼,他說睡不着去散步。但...他鞋底有黑泥土,而後山只有一處地方有那種土——禁地‘幽冥洞’。”
“轟——”
會場炸開了鍋。
幽冥洞,那是青陽劍宗的禁地,據說通往一處古老遺跡,與幽冥殿有關。歷代宗主嚴令,任何人不得進入。
林驚雲居然去過那裏?
“你...你胡說!”林驚雲臉色煞白,“周恒,你因爲當年我搶了你的首席弟子之位,一直懷恨在心,現在竟然聯合這個叛徒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一查便知。”陸昭冷冷道,“蕭宗主,你敢不敢現在派人去幽冥洞搜查?看看裏面有沒有幽冥殿的痕跡?或者...有沒有林驚雲留下的東西?”
蕭天南沉默了。他看向林驚雲,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懷疑。
其他長老也面面相覷。這事太大了,如果林驚雲真的勾結幽冥殿...
“夠了!”林驚雲突然拔劍,“陸昭,你這個叛徒,魔道餘孽!今天我就要爲宗門清理門戶!”
他縱身躍下高台,一劍刺向陸昭。這一劍毫無保留,罡氣境大成的修爲完全爆發,劍氣如虹,撕裂空氣。
他要殺人滅口!
陸昭眼神一冷,鏽劍迎上。
兩劍相交的瞬間,鏽劍上的暗紅紋路全部亮起。
這一次,陸昭主動催動了斬運劍的能力——不是斬斷行動,而是斬斷“修爲”與“根基”的因果!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林驚雲的劍氣突然潰散,他體內的真氣不受控制地亂竄,臉色瞬間慘白。
“噗!”他噴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一擊,重傷!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傻了。林驚雲,罡氣境大成,青陽劍宗年輕一輩第一人,居然被一個“丹田破碎”的廢人一劍擊敗?
這怎麼可能?!
只有少數眼力高明的人看出端倪——不是陸昭的劍法多高明,而是那把鏽劍...太詭異了。
“妖劍...果然是妖劍...”有人喃喃道。
陸昭走到林驚雲面前,鏽劍抵在他咽喉。
“三年前,你就是用這柄青冥劍,在我丹田被鎖的情況下,一劍將我‘重創’。”陸昭聲音冰冷,“現在,輪到你了。”
林驚雲驚恐地瞪大眼睛:“不...不要殺我...師父救我!”
蕭天南終於動了。他一步踏出,瞬間跨越十丈距離,來到擂台邊緣。
“陸昭,住手。”蕭天南沉聲道,“此事尚有疑點,不可妄動私刑。將林驚雲交給我,宗門會公正審判。”
“公正審判?”陸昭笑了,笑聲中充滿嘲諷,“三年前,你們審判我的時候,可曾公正過?”
“當年之事,或許確有冤情。”蕭天南道,“我答應你,重新調查。若林驚雲真與幽冥殿勾結,我必嚴懲不貸。”
陸昭看着蕭天南,又看看周圍虎視眈眈的青陽弟子和長老。他知道,今天殺不了林驚雲了。硬拼下去,他必死無疑。
但不殺,他不甘心。
“我可以把他交給你。”陸昭說,“但有個條件。”
“你說。”
“我要進青陽劍宗的‘劍閣’,查閱所有關於幽冥殿和蝕日大陣的典籍。”陸昭說,“這是我的底線。”
蕭天南皺眉。劍閣是宗門重地,非核心弟子不得入內。但眼下...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林驚雲,又看了一眼陸昭手中的鏽劍和玉牌。
“可以。”蕭天南最終點頭,“但只限三日。三日後,你必須離開青陽山。”
“成交。”陸昭收劍。
幾名長老上前,將林驚雲押走。林驚雲掙扎着回頭,死死盯着陸昭,眼中是刻骨的仇恨。
陸昭毫不回避地迎上他的目光。
這只是開始,林驚雲。我們的賬,慢慢算。
蕭天南掃視全場,朗聲道:“今日之事,涉及宗門隱秘,還請諸位暫時留在青陽山,配合調查。三日後,我會給天下一個交代。”
賓客們面面相覷,但沒人敢反對。青陽劍宗的護山大陣已經重新啓動,現在想走也走不了。
陸昭被安排住進了客院,有專人“保護”——實爲監視。
但他不在乎。
他坐在房間裏,看着手中的玉牌和鏽劍。
蝕日陣圖...斬運劍...紫微帝脈...
還有腦海中那些剛剛解封的記憶碎片:一個穿着龍紋襁褓的嬰兒,一場大火,一個女子將他推入密道時悲戚的眼神...
“我的身世...果然和皇室有關。”陸昭喃喃道。
而且,他很可能就是凌絕霄說的“紫微帝脈傳人”——啓動蝕日大陣的鑰匙。
幽冥殿在找他,青陽劍宗在忌憚他,聽雨樓在拉攏他...
他已經站在了風暴的中心。
但這一次,他不再是被動承受。
他要主動掀起更大的風暴。
陸昭握緊鏽劍,劍身微顫,仿佛在回應他的決心。
窗外,夕陽如血。
青陽山的夜晚,注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