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呈原先住的屋子,是流放村裏少有的青磚房,此刻門前站着兩個衙役,一臉生人勿近。
楚念走過去,還沒開口,其中一個就認出了她,態度客氣了不少。
“楚姑娘,您怎麼來了?”
“我找張捕頭。”
“您稍等。”官差轉身進去通報。
很快,一個身材魁梧、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上下打量了楚念幾眼,眼神裏帶着幾分審視和好奇。這就是新上任的張捕頭。
“楚姑娘找我?”張捕頭開門見山。
“張捕頭。”楚念行了一禮,“家中遭了賊,被褥吃食,一掃而空。天寒地凍,家人實在難熬,想請捕頭幫個忙。”
張捕頭眉毛一挑,這丫頭倒是直接。
他剛接手這爛攤子,正愁怎麼跟墨王那邊搭上線,這不就是現成的梯子?
他知道這丫頭在墨王面前掛了號。
“幫忙可以。”張捕頭很爽快,“只是這采買……得花銀子。”
楚念從懷裏摸出二兩碎銀,遞了過去:“勞煩捕頭,六床被褥,棉花要足,越厚越好,剩下的,就當是給捕頭和兄弟們的茶水錢。”
張捕頭掂了掂銀子,分量不輕。
這丫頭會做人。
他看了一眼楚念凍得發紅的臉頰和單薄的衣衫,心裏有了計較。
“行,包在我身上。”他把銀子揣進懷裏,“最遲一個時辰,我讓人給你們送過去。”
“多謝張捕頭。”
楚念轉身離開,沒有半句多餘的廢話。
張捕頭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風雪裏,摸了摸懷裏那還帶着體溫的銀子,轉身對身後的官差道:“去,挑鎮上最好的棉花鋪子,買六床最厚的被子,再稱十斤五花肉、二十斤精米,一並送到楚家。記我賬上。”
官差愣了:“頭兒,那銀子……”
“那銀子是王爺賞的,不能花。”張捕頭瞪了他一眼,“讓你去就去,哪那麼多廢話!辦利索點!”
楚念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了個圈,鑽進一處無人經過的矮樹林。
精神力掃過四周,確認無人後,她心念一動,從空間裏取出一袋飽滿的白米,一塊用油紙包好的臘肉,還有幾個風幹的菌菇。
她回到草屋時,那兩名親衛已經離開了,屋裏只剩下家人圍着火堆,眼巴巴地望着門口。
“念念!”孟氏一見她,立刻站了起來。
“娘,我回來了。”楚念將手裏的東西放在地上,“被子一會兒就有人送來,我先弄了點吃的。”
看到那袋白米和臘肉,一家人的眼睛都亮了。
楚雲搶着接過東西,聲音裏帶着喜氣:“太好了!今晚能吃頓飽飯了!”
火光跳躍,映着一家人重新燃起希望的臉。
很快,肉香和米飯的香氣就從那口破鍋裏飄了出來,驅散了滿屋的寒氣和絕望。
一個時辰後,張捕頭果然派人送來了厚實的被褥和一應吃食。
楚家女眷們看着那堆積如山的物資,激動得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地道謝。
這晚,一家人吃上了流放以來最豐盛的一頓飯。
臘肉燉菌菇,配上香噴噴的白米飯,每個人都吃得肚皮滾圓。丹哥兒捧着碗,連最後一粒米都舔得幹幹淨淨。
吃飽喝足,身上暖了,心裏也踏實了。
楚念卻沒閒着,她又從角落的籮筐裏摸出一只處理幹淨的野雞。
這自然也是她從空間裏拿出來的。
“姐姐,”她把野雞遞給楚雲,“天色還早,勞煩你去門口,把這只雞的毛拔了,咱們明早燉湯喝。”
“在這兒拔不成嗎?”楚雲有些不解,外面多冷。
“門口光線好。”楚念只說了四個字。
楚雲雖有疑惑,但還是依言拿了個小板凳,坐到門口,借着屋裏透出的火光,開始給野雞拔毛。
她動作麻利,一撮一撮的雞毛在風裏飛舞。
昏暗的村道上,有幾雙眼睛正鬼鬼祟祟地盯着這邊。
看到楚家不僅沒事,還添了新被褥,甚至又吃上了肉,那些眼睛裏流露出貪婪和嫉妒。
楚念站在門內,借着陰影,將外面的一切盡收眼底。
楚雲拔完毛回來,搓着凍僵的手抱怨:“可凍死我了。”
楚念接過處理好的野雞,把它掛在草牆最顯眼的位置。
把楚雲拉過來,然後壓低了聲音:“聽着,這只雞,誰也不許碰,更不許吃。”
“爲什麼?”楚雲愣住了,“不是說明早燉湯嗎?”
“這只雞,是喂狼的。”楚念鄭重囑咐:“偷東西的賊,吃飽了第一次,就總會惦記着第二次。”
楚雲表示懂了。
楚念走到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株極細小的綠色藤蔓悄然無聲地從她指尖生出,藤蔓的頂端,滲出一滴晶瑩剔透、卻無色無味的汁液。
這是一種末世裏常見的麻痹植物,汁液能讓生物在短時間內四肢無力,神志不清,卻不會致命。
楚念走回牆邊,借着整理柴火的動作掩護,將那滴汁液不動聲色地抹在了野雞最肥美的腿肉上。
做完這一切,她若無其事地回到火堆旁,幫着孟氏把新被褥鋪開。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楚雲第一個醒來,她習慣性地往牆上看了一眼,準備拿那只野雞下來燉湯。
下一秒,她愣住了。
“念念!“雞不見了。”
屋裏靜了一瞬,隨即炸開了鍋。
“雞不見了!”孟氏第一個沖到牆邊,摸着那空蕩蕩的草繩:“哪個天殺的!哪個挨千刀的偷了我們的雞!”
孟氏抹了把淚。
她轉身就往門外沖,站在院子裏便扯開嗓子罵了起來。
“是哪個黑了心的爛肚腸!偷我們家的救命糧!吃了不怕天打雷劈嗎!你們把雞還給我!”
流放村的清晨,家家戶戶都關着門,孟氏的哭罵聲在風雪裏顯得格外淒厲,卻沒有任何一扇門打開,沒有任何人出來看一眼。
“娘,回來。”楚念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念念!他們偷了我們的雞!那是留着給你和弟弟妹妹補身子的!”孟氏氣得渾身發抖,眼淚糊了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