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賊啊！我的命根子啊——！”
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叫，硬生生劃破了林家村清晨那層薄薄的霧氣。
驚得樹梢上的幾只老鴉“嘎”地一聲，撲棱着翅膀倉皇逃竄。
“砰”的一聲，東廂房那扇搖搖欲墜的破木門被撞開。
林晚披頭散發地從東廂房沖了出來，腳上的布鞋跑丟了一只。
整個人狼狽不堪，跌坐在滿是泥土的院子中央，雙手拍打着地面，哭得聲嘶力竭。
“來人啊！那是陸家給的救命錢啊！哪個喪盡天良的遭雷劈的給偷了啊！”
“那可是我的彩禮，是我媽的買藥錢啊！我不活了啊！”
周玉蘭也跌跌撞撞地跟着跑出來，滿臉淚痕，一臉驚恐地去拉林晚：
“晚晚啊！你可別嚇媽啊！那可是我們的命根子啊！”
不過片刻功夫，左鄰右舍的大門紛紛打開，院牆外頭探出了一個個好奇的腦袋。
幾個起早準備下地幹活的壯勞力更是直接推開虛掩的院門，大步沖了進來。
“咋了這是？林家大丫頭這是哭啥呢？”
衆人一進院子，就被眼前的詭異景象給震住了。
只見林晚癱坐在泥地裏哭得那個慘。
而在正房門口，平日裏威風八面的孫桂英和刻薄的大兒媳許慧，一起趴在門檻上。
孫桂英大半個身子探出門外，手還保持着往前抓撓的動作，睡得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許慧則蜷縮在一旁，手裏死死攥着個沒了玻璃罩的手電筒。
“哎喲！這不是林大娘嗎？這咋……這咋睡地上呢？”王家嬸子捂着嘴，眼神裏滿是戲謔。
“這姿勢看着，咋跟那廟裏的王八曬蓋似的？”
“噓！你看那動作，倒像是半夜想去抓啥東西，結果被人給放倒了？”
村民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嘈雜的人聲把昏迷中的兩個人給吵醒了。
孫桂英只覺得腦瓜子嗡嗡作響。
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入目便是一圈看熱鬧的大黑臉，正對着她指指點點。
“媽呀！”孫桂英嚇得一激靈，坐了起來，卻因爲起得太猛，老腰“咔吧”一聲響。
“看啥看！你們這群閒漢大清早闖我家幹啥？奔喪啊！”孫桂英下意識地吼出了聲。
許慧也捂着脖子醒了過來，只覺得喉嚨火辣辣地疼，眼神還有些發直。
林晚見她們醒了，立馬哭着爬過去，指着孫桂英的手都在哆嗦。
“奶奶！大伯母！你們怎麼睡在正房門口？是不是你們看見賊了？”
“我的錢沒了！陸家給的那一百塊錢彩禮，昨晚就不見了！”
孫桂英還有點發懵，聽到“錢沒了”三個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鑰匙還在，鬆了口氣。
昨晚她明明是去偷錢的，結果手剛伸進那個破鞋盒，就聞到一股怪味，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既然自己暈在這兒，那肯定沒拿到錢，那錢……肯定還在那死丫頭手裏。
這死丫頭，居然敢賊喊捉賊？
孫桂英轉身，指着林晚就破口大罵。
“放你娘的狗屁！誰看見賊了？我看你自己就是那個賊！”
“肯定是你這死丫頭把錢藏起來了，想訛詐家裏人！那是我們林家的錢，你個賠錢貨也配拿？”
周圍的村民一聽這話，眼神變得微妙起來，竊竊私語聲更大了。
“聽聽，這叫什麼話？人家陸家給林晚的聘禮，咋就成她林家的公中錢了？”
“這孫桂英也太貪了，連孫女的賣命錢都要吞，也不怕爛腸子！”
這時候，人群外傳來一陣威嚴的咳嗽聲。
“都讓讓！都讓讓！圍在這像什麼樣子！”
村長披着一件舊中山裝，背着手走了進來，身後跟着滿臉嚴肅的治保主任。
“大清早的哭爹喊娘，林家這是又要唱哪一出？”
林晚連滾帶爬地撲到村長腳邊，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村長伯伯，您要給我做主啊！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屋裏有人影晃動。”
“今早起來一看，我藏在床底下的錢全沒了！”
“我以後嫁到陸家怎麼做人啊！陸團長會不會以爲我是個不檢點的騙子啊！”
她一邊哭，一邊用餘光瞥向孫桂英和許慧，眼神裏滿是驚恐。
“我這一出門，就看見奶奶和大伯母倒在地上……這……這我也沒說是奶奶拿的，可這賊也太猖狂了，連奶奶都給打暈了……”
這話裏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了，錢丟了，這兩人正好倒在門口，傻子都能聯想到一塊兒去。
林嬌這時候也披着衣服從屋裏跑了出來，剛才的動靜把她的美夢給吵醒了。
她一看這場面，立馬站在了孫桂英這邊：“林晚！你少在這血口噴人！”
林嬌指着林晚的鼻子，一臉的不屑。
“我看就是你想私吞那一百塊錢，故意演這麼一出戲給大家看！”
“怎麼？怕嫁過去受窮，想把錢揣自己兜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也配拿一百塊？”
許慧這時候也回過神來了，眼珠子一轉，立刻跟着附和。
“就是！村長，您別聽這死丫頭瞎咧咧！昨晚我們是聽見動靜想出來抓賊，結果被人給打暈了！”
“肯定是這死丫頭勾結外人，偷了錢還打傷長輩！這種不孝順的白眼狼，就該拉去遊街！”
這一家子極品，真是紅口白牙，把髒水潑得那叫一個順溜，簡直是顛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好手。
林晚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她從地上站起來，抹了一把眼淚。
“既然奶奶和堂姐都說是我私吞了錢，那就搜！”
“當着村長和大家夥的面，現在就搜我的身，搜我的屋子！”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周圍的村民都被鎮住了。
孫桂英一聽這話，心裏樂開了花。
這死丫頭是不是傻了？主動要求搜身？
她昨晚雖然暈過去了，但她確定自己沒拿到錢。
既然沒拿到，那錢肯定還在林晚那屋裏，或者就在這死丫頭身上藏着。
只要搜出來，這錢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沒收，還能給這死丫頭扣個“不孝順、撒謊精”的帽子！
“搜！必須搜！”
孫桂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一臉的惡毒。
“要是從你屋裏搜出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林晚並沒有被嚇退，反而往前一步，逼視着孫桂英。
“好！要是搜到了，我林晚任打任罰，絕無二話！”
“但是——”
她話鋒一轉，聲音拔高了幾度。
“如果在我屋裏搜不到呢？”
“昨晚進了賊是事實，既然要查，那就得查個底朝天！”
“如果在我這兒沒找到，那就說明賊把錢轉移了。”
“爲了證明奶奶和大伯母的清白，是不是也得搜一搜正房和庫房？”
孫桂英愣了一下，心裏冷笑。
搜正房？
她的寶貝疙瘩都藏在牆壁夾層和地窖裏，鑰匙也還在自己腰上掛着，除了她誰也找不到。
再說了，就算搜又能怎麼樣？這是她家，誰敢動她的棺材本？
她只想快點把那一百塊錢找出來，好給林嬌當嫁妝。
“行！身正不怕影子斜！”
孫桂英大手一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搜不到你那份，就把全家都搜一遍！我就不信那錢還能飛了！”
“老頭子，你也別閒着，讓治保主任帶人進去搜！”
村長見雙方都同意，也不好再說什麼，點了點頭。
“那就搜吧！先從林晚那屋開始！”
“婦女主任李大腳，你跟着進去，別讓人說閒話！手腳都幹淨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