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
一定是幻覺！
他使勁眨了眨眼。
沒錯。
那個穿着青衫的小吏，竟然單手把這匹天下第一的赤兔馬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此時那赤兔馬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嗚嗚叫着，卻連頭都抬不起來。
這可是赤兔啊！
哪怕是他呂奉先，要想制服發狂的赤兔，也得角力半天才能讓它安靜下來。
哪有這般舉重若輕，直接給按跪下的？
這得多大的力氣？
千斤？兩千斤？
“你……”
呂布喉嚨幹澀，方天畫戟都差點拿不穩。
“你……”
蘇塵聽到聲音，這才回過神來。
他抬頭，看着呂布呂布呆愣在原地，眼中寫滿了毫不掩飾的震驚和……狂熱。
“糟糕。”
蘇塵心裏暗罵一聲。
剛才爲了護食，下意識反應太快，沒收住手。
這一手露得有點大了！
這要是被呂布惦記上，以後還怎麼摸魚？還怎麼在亂世苟命？
蘇塵眼珠子一轉，立刻鬆開手。
“哎喲……”
他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大口喘氣，手腳更是誇張地哆嗦起來。
“嚇死我了！嚇死下官了！”
蘇塵捂着胸口，眼神驚恐，仿佛剛才那個力拔山兮的人根本不是他。
“溫……溫侯？您怎麼在這？”
呂布皺眉，看着癱在地上的蘇塵：“你剛才……”
“溫侯恕罪啊！”
蘇塵搶先哭訴道，“剛才這馬沖過來，下官腿都嚇軟了，想扶一下牆，結果……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腳下一滑，正好絆到了馬腿……”
“這馬也是倒黴，自己腳滑摔倒了，正好摔在下官手底下……”
呂布：“……”
他低頭看着蘇塵。
你當我是瞎子嗎？
還是你當我是傻子？
神特麼馬自己腳滑摔倒了！
赤兔馬要是能自己摔成這個德行，早就被做成馬肉火燒了！
還有，剛才那一瞬爆發出的氣勢，那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你說是巧合？
呂布雖然有時候腦子不轉彎，但他在武道上的直覺是野獸級別的。
他狐疑地打量着蘇塵。
身板修長，不算魁梧，手上也沒什麼老繭，看着就是個典型的文弱書生。
難道……真的是巧合？
或者是天生神力而不自知？
呂布眯起眼睛，並沒有拆穿蘇塵這拙劣的演技，反而覺得這人有點意思。
明明有一身恐怖的怪力，卻要裝成慫包。
所圖爲何？
“起來吧。”
呂布收起方天畫戟，伸出一只手將他拉起來，手掌在他肩膀和手臂上重重捏了幾下。
肌肉緊實，骨骼驚奇。
果然是塊好料子！
“你是何人？”呂布似笑非笑地問道。
蘇塵連忙拱手：
“回溫侯，下官蘇塵，乃是太師府上主簿，平日裏負責管管糧草，抄抄文書。”
“蘇塵……”
呂布念叨了一遍名字，突然咧嘴一笑，大手重重地拍在蘇塵肩膀上。
砰！砰！
這也就是蘇塵，換個普通人，這兩巴掌能給拍吐血。
“好小子！雖然滿口胡言，但這把子力氣倒是真的！沒想到這太師府裏，還藏着你這號人物！”
蘇塵被拍得齜牙咧嘴，順勢往下一矮身子：
“溫侯謬贊了，下官自幼在鄉下種田，就是力氣稍微大了那麼一點點……”
“一點點？”
呂布看了一眼還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來的赤兔馬。
“行了，別裝了。”
呂布心情大好。赤兔馬沒事，還發現了個有趣的人。
“不管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某記住你了。”
“明日府上宴請司徒王允，太師全府上下都來作陪，到時你坐我旁邊！我有事問你！”
說完，呂布走過去，一腳踹在赤兔馬屁股上：“廢物！起來！”
赤兔馬委屈地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土，畏懼地看了一眼蘇塵，乖乖地跟着呂布走了。
看着呂布牽馬離去的背影，蘇塵長出一口氣。
“還好這二愣子性格直，沒深究。”
蘇塵這一口氣還沒鬆到底，鼻子突然抽了抽。
一股焦糊味。
“臥槽！我的肉！”
他怪叫一聲，三步並作兩步沖進院子，揭開鍋蓋。
萬幸。
雖然湯汁收幹了，底下有點焦，但上面的肉紅亮油潤，香氣撲鼻。
“還好還好，這就是所謂的‘火候足時它自美’。”
蘇塵盛了一大碗米飯，把紅燒肉連湯帶肉澆在上面，蹲在門檻上稀裏譁啦地吃了起來。
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一口肉，一口飯，再配上一瓣蒜。
“這才是生活啊。”
蘇塵滿嘴流油，一邊吃一邊復盤剛才的事故。
“呂布剛才那個眼神，有點東西。”
“那貨畢竟是當世第一猛將，對力量太敏感了。以後得離他遠點，不然容易掉馬甲。”
“算了，不想了。”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我就是個記賬的。”
吃飽喝足，蘇塵簡單洗漱了一下，吹滅油燈，倒頭就睡。
今天用了霸王之力，身體也確實有點乏了。
……
翌日，清晨。
長安城的霧氣還沒散盡，太師府的偏廳裏已經是一片忙碌。
蘇塵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晃晃悠悠地跨進了門檻。
昨晚那一場“單手按赤兔”的鬧劇雖然沒引起大範圍圍觀，但他心裏總是不踏實。呂布那廝雖然腦子裏長肌肉，但直覺準得可怕。
這一宿，蘇塵做了八百個噩夢。
一會兒夢見赤兔馬變成了人形，追着他要紅燒肉吃；一會兒夢見呂布提着方天畫戟，把他當成釘子往地裏敲。
“唉，造孽啊。”
蘇塵嘆了口氣，剛把屁股挪到那張熟悉的案幾後面，還沒來得及把竹簡攤開，一張賊眉鼠眼的臉就湊了過來。
是同僚王主簿。
平日裏兩人也就是點頭之交，今天這貨臉上的表情卻格外豐富——三分幸災樂禍，七分羨慕嫉妒恨。
“蘇老弟，可以啊！深藏不露啊！”
王主簿擠眉弄眼，那手指頭差點戳到蘇塵鼻孔裏，“平時看你斯斯文文的，沒想到是個辦大事的人！”
蘇塵心裏一緊。
